这番劝说,乍一听是在教导他阶级观念,细细回想,又似乎在抛给他一个巨大的诱饵。太子之位,如果他乖乖听话,就能得到。

    可惜诸葛琰对名利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要欧阳倾,只要小宝,曾几何时,这个男人也是他在乎的对象,但现在……

    “我明白,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亲自照料他,请父亲成全。”他坚持着说。

    年四爷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琰儿,有些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我实在不忍你继续被人欺骗,所以——”

    “所以什么?”诸葛琰鼓足勇气问。

    年四爷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非常真挚,隐含了一丝疼痛:“不管虞伯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因为——虞伯是皇上安插在倾儿身边的细作。”

    诸葛琰几乎是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虞伯明明是你的人!是你送给倾儿的!”

    年四爷眸子里的某种闪烁的情绪,忽而确定了几分:“是,虞伯曾经是我的人,可在我‘死’后,他叛变了。”

    诸葛琰眸光一颤:“不可能!”

    年四爷的神色越来越痛苦:“你知道他今晚来找我,是想干什么吗?他想杀我,被我发现了,我说要告诉你,他一个激动,这才中了疯,他很有可能是服用了什么导致中风的药物!”

    说着,年四爷捋起左边的袖子,露出一条寸长的创口。

    “怎……怎么会这样?他杀不了你,他知道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傻呢?”诸葛琰仍旧难以置信。

    年四爷叹了口气:“他意不在杀死我,而是想挑拨我们的父子关系。他是不是跟你说,如果他遭遇任何不测,就一定是我下的毒手?”

    不完全如此,但也*不离十。

    诸葛琰的呼吸滞住了。

    年四爷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琰儿,你若是不信我,我现在就放你们走,只是,你千万记得,多找人看着虞伯,以免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来。”

    诸葛琰困惑得瞪大了眼:“你……你真的同意放我们走?”

    年四爷的眸子里略过一丝受伤:“上次你问我能不能放了灵儿,我是怎么做的?”

    诸葛琰有几分相信了,他连上官灵都不舍得杀,证明他心里,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这一瞬,他忽而有了留下的冲动,或许,虞伯误会四爷了?

    他思量的功夫,年四爷的手拍上了他肩膀:“好了,你若执意要走,我不留你,是我叫人准备马车,还是你自己写信回亲王府准备马车?”

    这,无疑是给了诸葛琰莫大的自由!

    诸葛琰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肩膀一痛,身子麻痹了。

    ……

    黑漆漆的牢房前,一名模样清秀的小太监递给狱卒一两银子:“大哥,奴才奉命给欧阳将军送饭。”

    狱卒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奉命?谁的命?”

    小太监亮了块令牌。

    东宫?

    狱卒猜到十有*是太子的意思,不敢细细追问了,就道:“不要逗留太久,待会儿上头要派人来提犯人的!”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小的会注意的!”

    说着,不忘从食盒里拧出一壶美酒递给他,“多谢大哥关照,这也是孝敬大哥的!”

    狱卒一闻,咦?这不是梅子酒的气味儿吗?

    “食香居的?”狱卒两眼放光地问。

    小太监再次点头:“是呀。”

    食香居的梅子酒已经卖到了天价,普通人买都买不起,别的酒肆也学着食香居做,可惜没人做得出那种味道。

    狱卒这回是真的高兴了。

    小太监猫着身子走进大牢,里边,还有四名看守的狱卒。

    小太监又给送了银子和梅子酒。

    狱卒用银针试了,无毒,这便放心地喝了起来。

    没喝两杯,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小太监忙从其中一名狱卒的腰间取了钥匙,而后一路奔向尽头一间宽敞而干净的牢房。

    “父亲!”她压低音量唤道。

    欧阳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了看对方后,诧异道:“瑾儿?你……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

    欧阳瑾可没工夫跟他解释,第一个狱卒说待会儿上头要来提人,提的八成就是父亲,在他们到来之前,她必须要把父亲救出去!

    她慌慌张张地开了锁:“父亲,跟我走!”

    欧阳珏当然不走,区区一个天牢罢了,哪里真的困得住他?他不走,是不想让人觉得他畏罪潜逃。

    “胡闹什么?赶紧回去!”

    回去?亲王府被封了,欧阳家被封了,你让我回哪儿去?

    欧阳瑾急得哭了起来:“父亲,这是楚芊芊的意思!是她让我来找你的!你看!东宫的令牌!”

    欧阳珏把东宫令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定是真的,才又说道:“她也糊涂了?”

    并不清楚日食的事,也不清楚年四爷已经和诸葛夜撕破了脸。

    欧阳瑾抓住他手腕:“路上跟你解释!你现在赶紧跟我去救王爷!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

    诸葛琰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斜斜地看着年四爷:“你……你暗算我?”

    年四爷薄唇一勾:“你若乖乖听话,我就不会暗算你了。”

    诸葛琰忽然觉得自己一时的心软成了天大的笑话,虞伯明明都警告过他了,他竟被他三言两语打动而险些信了他:“我……我本想留下来的。”

    如果你不出手。

    年四爷的笑容一僵,这才意识到,诸葛琰已经相信了他,而他心虚作祟,生生暴露了本来的面目。

    该死!

    年四爷好想让时光倒流一下啊!

    场子都青了的年四爷忍住一肚子懊悔,说道:“罢了!既然你跟那个姓虞的都知道了,我也不能再留着你们了!”

    诸葛琰看着这个教习了自己武艺的师父,和陪了自己四年的“父亲”,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随你,动手吧。”

    年四爷拍了拍他脸蛋:“放心吧,乖儿子,我暂时不会杀了你。”

    杀了你,我拿什么掣肘倾儿?

    你必须得活着!

    年四爷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

    诸葛琰的心口微微一震:“你要干什么?”

    年四爷冷冷一笑:“乖,吃了它,你就会很听话的。”

    诸葛琰闭嘴不吃。

    奈何他中了软骨散,年四爷轻轻一掰就把它掰开了。

    可就在年四爷即将把药丸塞进诸葛琰嘴里时,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闯进来了!

    嘭!

    欧阳珏一个旋风腿,将年四爷踹到了墙壁上。

    年四爷在墙上贴了一秒,而后,砸在了地上。

    咕噜。

    药丸,吞进去了。

    年四爷如遭雷劈,连看一眼是谁闯入了都来不及,便用手在喉咙里抠挖了起来!

    他要把东西吐出来啊!

    梆!

    梆!

    梆!

    欧阳瑾抡起棒子,一下一下敲在了他头上!

    “我让你混蛋!”

    “我让你欺负我!”

    “我让你给王爷下药!”

    每一次他快要把药丸吐出来的时候,就会被欧阳瑾一棒子给敲回去!

    他想杀了欧阳瑾,可欧阳珏偷袭的那一脚显然用了十成功力,他好些筋脉都被震断了,加上药丸的作用——

    若非如此,欧阳珏如何会放心自己女儿拿着梆子在他跟前撒泼呢?

    等欧阳瑾把年四爷打得头破血流时,那边欧阳珏已经用床单把虞伯和诸葛琰一前一后绑在身上了。

    “玩够了没?”欧阳珏问女儿,“玩够了就赶紧走!”

    玩……

    你女儿把年四爷打成了猪头,你说这是玩。

    年四爷的药丸已经吐不出来了,甚至年四爷怀疑,欧阳瑾已经用梆子直接打碎在他肚子里了。

    年四爷气得咬牙,这个欧阳瑾,真是个克星!

    忍住一肚子的愤恨与浑身的酸痛,陈欧阳瑾喘气的功夫,年四爷单手一摸,发射了一枚信号。

    唰唰唰唰!

    他的暗卫从四面八方赶来了!

    前门、侧门都被堵住了!

    唯一的突破口是后门。

    后门附近,刚好有个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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