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竟是一头往大柱上撞去。

    “拦住她!”靖安厉喝道!

    帝王示意,吴总管一手便将人拽了回来,王婉瘫倒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谢贵妃,靖安掌管凤印,六宫之事理应由她处理。至于你心中所虑,巡查女官在此,若是铁证如山,寡人定不姑息。”

    望着帝王的背影,谢贵妃咬牙暗恨,想逼着帝王当场处置靖安怕是再无可能了,太子真是会挑时候给靖安解围呢。

    靖安走到一宫主座,闲闲落座,方开口道:“谢贵妃,你方才说要传谁进殿来着。”

    谢贵妃挑眉,竟是连场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言道:“来人,传梅香上殿。”

    梅香是被人拖上来的,血腥味在大殿中蔓延,全身上下没一个好的地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殿里有曾一起长大的宫人,不由得掩唇惊呼,这还是从芳华殿出去的梅香吗?

    靖安垂下眼睫,眼里一片复杂,梅香啊梅香,这便是你要的么,上一世背弃,这一世动情,我未插手你却自己走到这一步,而今可有悔意?

    “这是给王氏送上绝子汤的贱婢,却是从芳华殿出去的丫头呢。”

    “不错,可谢贵妃难道不知,这贱婢对谢家公子动了心,屡犯宫规,我便成全她到谢家伺候了,至于她如何成为王氏的婢女,我并不清楚。”

    “公主一句不清楚就将所有事都推得干干净净啊。”

    王婉怒视靖安,上前扶住梅香,哀戚道:“梅香,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上,你说句实话,你不要怕她威胁,谢贵妃自会护你。”

    掌事姑姑见王婉那副样子,心中一阵寒意生起,她们拷问梅香,多数不过是皮肉伤,可那丫头身上见不得人的伤处多了去了,那才真叫狠毒,王婉此时竟还能做出这幅主仆情深的样子也真是……

    梅香睁着无神的眼睛,脑子尚有几分清醒,对王婉眼中的威胁视若无睹,冷冷撇开脸去。

    王婉的手劲越来越大,直到被靖安一手架开。

    靖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王婉,王婉面无惧色,缓缓直起身子,与之对视,眼里尽是挑衅与冷嘲:“怎么样,蝼蚁咬人的痛,公主体会到了吗?”

    谢贵妃只管坐在那里看笑话,眉梢眼角尽是冷嘲,朱后教出来的女儿就只有这点出息,和她娘一样,都是窝囊废,笑意从她脸上晕开,心中满是畅快!

    “啪!”她手掌带风,力道十足,狠狠的抽在王婉的面皮上。

    王婉措手不及,身子一歪直接被抽懵过去,直到左脸火辣辣的肿起,嘴里都有血腥气,她才逐渐反应过来,她刚才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靖安打了,以皇子侧妃的身份被她打了!

    大殿也俱是一寂。

    “靖安,你胆敢!”谢贵妃拍案而起,几乎是气急败坏,打狗还要看主人。

    她话未说完,靖安竟是挑衅一笑,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抽的王婉整个人都快背过气去,而更巨大的疼痛从手上传来,王婉痛呼出声,眼中终于有了畏惧。

    靖安用脚来来回回,狠狠碾压着那纤纤十指,神情却闲适恬淡的像穿花拂柳的贵女,巧笑嫣然:“我讨厌你的眼神,给你个教训。你不是引以为傲么,我就要你再拿不起笔,弹不了琵琶,你不是骄傲无畏么,我就要你以后听了靖安两个字就会惶惶不可终日。”

    靖安俯下身子,她看王婉的眼神叫王婉觉得在她眼中自己就跟一条死狗无异。

    “疼吗?”靖安轻抚那张肿的已看不出容貌的脸,语气轻柔,她的手指轻轻落在王婉纤长的脖子上,王婉动都不敢动一下,恐惧在心底蔓延。

    谢贵妃已是怒极:“住手!来人,还不把公主拉开!”

    谢贵妃的人刚要上前,就被徐姑姑和平姑姑带人拦下,双方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靖安只平静的盯着王婉,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像是看出了王婉的紧张,几根手指轻抚着她的动脉,像是安抚。

    而就在下一刻,她猛地拽住王婉的发髻,狠狠的向后扯去,动作之狠、力道之足让人不觉头皮发麻。

    “啊!”王婉痛呼,整个头像后仰去,像靖安见过的那些濒死的天鹅,有种凌虐的快感。

    而她恶魔般的声音又在王婉耳边响起:“不是说打落牙齿和血吞吗,给我吞下去。”

    王婉已做不出反抗了,甚至在她下达指令的时候,畏惧已让她本能的开始吞咽,靖安松了手,站起身来,还有心思整理了下裙裳,仿佛方才做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

    谢贵妃的脸色难看到极致,王婉的斗志已被靖安全盘瓦解了。

    “你们看见我打她了吗?”靖安环顾一周,轻笑着问道,宫人如何敢答,皆懦懦不敢言。

    “巧儿你看到了吗?”靖安目光落在巧儿身上。

    巧儿一怔,想了想才慎之又慎的开口道:“哦……是看到了吧。”

    “表姐呢,可看到了?”

    朱初珍脸色倒还和缓,肯定答道:“看到了。”

    “公主这是何意?”谢贵妃咬牙切齿的望着她。

    “谢贵妃,这才叫铁证如山。仅凭梅香曾是我的侍女又能证明什么呢,别说她什么都没招认,就是你们屈打成招……”

    靖安钳制住梅香的下巴,笑得张扬:“背主之人,口供亦不足为证。”

    梅香亦望向靖安,众人的目光都在靖安身上,而梅香唇轻轻嚅动,旁人亦未发现她说了什么,只有靖安有一刹失色。

    “寄雨被抓,殿下小心。”

    “来人,带……”

    不能让他们把寄雨带上来,她是朱家的人。

    靖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贵妃面前,一手抓住谢贵妃胳膊。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谢贵妃厉喝道,挣扎着想要逃脱,连查巡女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靖安只管紧攥,直直逼视着她,语带威胁的低声道:“贵妃可要想好了,再查下去于你我都无益。”

    “哼,公主莫不是心虚了,放开!”谢贵妃刚要挣开手去,却被靖安以更大的力道狠狠拽了回来。

    “王婉怕是没告诉过贵妃吧,想要她落胎的是我,可做事的却是谢家二公子谢谦之。”靖安赌谢贵妃并不知情,赌王婉定然不曾告诉她,否则谢贵妃绝不会让梅香活着见她。

    “贵妃若是不信,尽管一试,看到底是我元气大伤还是你引火*。”

    “谢贵妃,如果你觉得一个谢谦之不算什么,那就尽管去试,只是要提前想好了怎么和谢相交待,你好好想想这次到底是王谢联手要我一败涂地,还是要你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靖安松了手后退两步,甚至还能笑着为谢贵妃整理衣袖。

    可谢贵妃就远没面上那般平静了,她言辞不似作假,杏林春宴上谢谦之又曾亲口表露心迹,还有那个梅香,难道真的是谢谦之做的不成,她一时没了主意。

    “儿臣参见母妃!”清朗的声音响起,来的是三皇子楚丰。

    “臣谢谦之见过谢贵妃、三皇子妃、公主殿下。”

    靖安漫不经心的坐到朱初珍身侧,整个人却像绷紧了弓弦一样不曾有一丝松懈。

    王婉在听到谢谦之的名字时恍惚以为身在梦里,不禁向他望去。

    修挺如竹的男子举手投足间尽带儒雅之气,却不再是旧时相识的竹马少年了。王婉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他一夜醒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说爱上靖安就真的爱上靖安了,把她变成了个笑话,甚至帮着那心如蛇蝎的女人害了她的孩子。

    谢谦之!我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也休想快活!

    “是谢谦之!是他帮着公主害我,梅香是他的人!”

    此话一出,靖安还算镇定,谢贵妃心中却“咯噔”一下。

    “母妃,王氏失子后悲痛过度,时有疯癫之症,儿臣才将她拘于佛堂之中。母妃深居宫中,怕是被她蒙蔽了,此事我方才已禀报过父皇,而王氏刚刚攀咬谦之,正是又犯病了。”楚丰冷冷道。

    对上朱初珍与靖安,楚丰眼里方有了几分暖色:“委屈阿羲了,你和你表姐先去看看旭儿吧,我与母妃有话要说。”

    朱初珍望向靖安,靖安想了想,点点头。

    “靖安别走,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朱初珍,她能害我的孩子,那有一日必然也能害死你的孩子!你看着吧,你看着吧!”王婉一个劲的向前扑去,谢谦之冷冷的看着她,只在她快要挣脱宫人控制时,一脚将人踹回原地。

    宫人们识趣的退了下去,殿里就只剩下谢贵妃他们五人了。

    “说吧!此事你也知情?”

    “儿子并不想要王氏的孩子,不过她若不拿那孩子做赌注,儿子亦会保她母子平安。”

    谢贵妃气得难以自抑,盯着谢谦之,口气冷硬:“王氏说的是真的,是你帮着靖安谋害皇嗣?”

    “不错。”谢谦之坦然答道。

    “你!”谢贵妃随手抓过一侧的茶盏,狠狠向他砸去!

    谢谦之一侧身就避了过去,随意拂了拂衣摆,不以为意。

    “你父亲在我面前都不敢如此!贱妾之子,竟胆敢犯上!”

    楚丰一步步逼近,脸色阴沉难看:“母妃还是消停些吧,你所依仗的谢家,如今有小半个都在谦之手里,你的话都未必有他的管用。”

    他如今也不是任她拿捏的孩子了。

    “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谢贵妃看着高大的儿子,心酸道。

    “是为了儿臣还是为了满足母妃的私心,您自己清楚。为了我就拿旭儿冒险,母妃,旭儿如果有个好歹,你我的母子情分也就到此为止。”

    楚丰从未对她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谢贵妃心中还是有些顾惜他的,让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一举扳倒靖安,你舅母也不愿被个心高气傲的儿媳妇拿捏着,于谢家也有好处。”

    “贵妃想动靖安,得先问过我。”这话由谢谦之说出来,不似威胁,更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既定的事实,却比威胁更有说服力,谢贵妃这才察觉这个打进来后她就未曾正眼看过的谢家子侄,竟有着毫不亚于他父亲的威严和久经风浪的沉稳。

    楚丰来接时,旭儿已睡熟了,朱初珍避开了他的手,抱着旭儿不说话。楚丰知她是真恼了也不敢勉强,只道:“我们回府吧。”

    朱初珍低头便走,楚丰也不急着追,反倒看向靖安,看得她都有些局促不安了。

    “寄雨我命其自裁了,尸体送到了朱家,你好自为之。”

    靖安心下一紧,愧疚难安,见他要走,忙起身唤了句“三哥”。

    “三哥,对不住,他日如有机会我定当偿还。”

    “不必了,你该庆幸,已有人为你一力承担。”

    楚丰一出殿门便见谢谦之在外面等着,无奈道:“你既担心为何不自己进去看看。”

    谢谦之深深的望了一眼她所在的那扇窗,还不是时候,她此时定然不想见他,相处也终不过一瞬,饮鸩止渴罢了。只有等,等到她不得不走向他,等他能把她绑在身边,生死都不再分开。

    他转身欲行,身形竟有些跛。

    “你忤逆舅父,甚至不惜动手抢马,一路飞驰而来,现在不让她知晓又算怎么回事?谦之,我都不知道你有那么好的身手。”

    “你不必试探,我承诺你的自会做到。倒是你,今日重伤太子颜,也不怕陛下怪罪?”

    “他自找的,若不是为了他,靖安也不致动歪脑筋,我虽不喜王氏,但也容不得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谋害我的子嗣。况且我也答应了他,撑得了三局,此事便揭过不提,来芳华殿替靖安解围。”

    “只是如今你母妃将王婉留在宫中,我只怕日后会又生祸端。”

    “既是你认定的人,你就自己护住了。”楚丰笑道,见了自家马车,便大步上去了。

    这一日下来,靖安已是身心俱疲,吩咐了人去朱府处理寄雨的后事,嘱其厚待寄雨家人。想着明日还要去见帝王,不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待到有几分睡意想要安寝时,却听见巧儿在外小声唤她。

    “何事?”

    “回公主,太子殿下不好了,药都灌不下去,御医请您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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