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就在此时!黑色皮盔的伏兵四起,纷纷挥刀冲进幸存的骑兵卫队,在夜幕中厮杀。

    骑着快马的男子扔到黄色诏令,抽剑直奔车厢,踹开钉在门口的侍卫,却看见车厢中的大肚婆一脚将一个头颅踢出门外,她扔掉手中的剑,有些厌恶的拿着手帕擦去飞溅在脸上的血迹,见男子进来,她眼里满是由衷的暖意:“蔷薇,你来了。”

    ……

    “你——你——几月不见,你成了一个胖子?!”蔷薇大惊,不敢靠近幽闲:这个大肚婆相貌、语气、表情、种种细节都说明她就是他又爱又恨、不离不弃、狼狈为奸、同仇敌忾、为虎作伥的幽闲(以上成语是蔷薇的自诉,并非笔者的态度),但是,但是她怎么长了那么多肉?!脸都圆了,手指头都肥得肿起来,腰身更是惨不忍睹!!!

    蔷薇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突然像是做了很大决定似的双拳一握,抓住幽闲肿起的双手(本来蔷薇是想抱着幽闲,但鉴于幽闲宽大的上围,除非他的手臂突然长一倍,才有可能抱得住她,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改成握手了),开始深情告白:

    “不要慌,无论你胖成什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以后不管顾念久怎么说,我都不离开你。”

    幽闲默想:看来奶哥哥和然镜还没有告诉蔷薇我怀孕的事,这厮居然以为我胖了。

    蔷薇见她不语,便继续劝慰道:“没关系,你虽然胖了,但是也很美,我教你减肥的法子,保管能瘦下来。”

    幽闲:“其实我——。”

    “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其实喜欢然镜。”蔷薇的手一刻都没放松,“你其实对我没什么特殊的意思,这都没关系,你不要觉得愧疚或者有压力——听说有压力的女人喜欢吃东西,越吃越多,越来越肥。我喜欢你就够了,你喜欢谁无所谓,哪怕是杨憧我都不介意的,别在赶我走好吗,这几个月我心里空落落的,现在看到你真实太好了!”

    幽闲继续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其实我——。”

    “不要废话了,赶紧离开这里,夏侯安反复无常,不知什么时候会派兵过来追。”黑色皮甲的战士登上马车。

    “奶哥哥?!”幽闲激动大呼。

    武信旋温和的笑着,“别在磨蹭了,换上马车回赤炎城。”

    蔷薇扶着幽闲换马车,嘀咕道:“奇怪,他见到你胖成这样怎么一点不吃惊。”

    马车外,横尸遍野,战斗在开始打响时胜负已分,五十个闻过美人醉这种迷香的护卫队,面对武信旋五百伏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蔷薇扮成令官让他们停下马车,是为了确保幽闲的安全,美人醉隔着铁丝网进/入车厢的毕竟有限,药性发作的慢。只要引出一个,另一个凭幽闲的实力,完全能应付。

    幽闲换上一座六匹马拉的宽大马车,比方才那个无论是速度还是舒适都好许多,不过尽管如此,幽闲还是难过的捂着大肚皮,阵阵从未有过的抽痛袭来,冷汗如雨水般滑落,马车再稳也毕竟是在行驶过程中,每一个颠簸都放大数倍刺激着幽闲的身体,她仍不住大声喊痛!

    “啊!”

    蔷薇秀气的面容顿时吓成一张白纸:“你怎么了?!是不是夏侯那家伙给你下毒了?”

    幽闲紧紧拽住蔷薇的左手:“撑不住了,我恐怕要生了!”

    “你说什么?”蔷薇不可思议盯着幽闲的高高隆起的肚皮,以及潺潺从身下流出的“热水”,慌忙道:“别开玩笑了,我是杀手,只会杀人,不会生人啊!”

    ☆、选择

    当然镜打开马车车门时,眼前的一切锁住了他的手脚,他僵直的呆立在原地,激动、自责、愤然……数不清的情愫一起冲向他的脑海。

    马车上厚厚的地毯一大半都被鲜血浸透了,新生儿哭声嘹亮,蔷薇裸/着上身,衣服裹成襁褓抱着新生儿,他紧紧抱着张牙舞爪的婴儿,跪坐在幽闲身边,满手满脸血的看着她,“你看你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剪断了他的脐带,还打了个结!”

    半个血人的幽闲蓦地抢过孩子,怒斥蔷薇:“草!叫你打个结,你鬼迷心窍打个蝴蝶结干什么?他是男孩啊!你叫你以后怎么做人!”

    “幽闲。”然镜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夫,快过来救我妻儿!”

    幽闲恍恍惚惚见到然镜,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心,她手一松,彻底晕过去。

    ……

    二天后。

    李大牛站在院门外徘徊,换上新衣新鞋的猎户,憨实的面庞也透出些许英气来。

    “大牛,又过来了啊。”蔷薇乐颠颠的从院子里出来,拍了拍李大牛的肩膀,“放心,幽闲她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是身体已经好起来了。”

    自打幽闲回来,李大牛天天如此,如花曾经和夫君武信旋开玩笑说,大牛在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一尊“望妻石”的。

    李大牛哦了一声,闷闷道:“那么,大夫说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嘛,快则今夜,慢的话明天也能醒吧,她太累了,又在马车中生子,不是坐一个月月子就能好起来的。”蔷薇拉着李大牛去自己房间,打开一缸花雕热情招呼李大牛:“来来来,请你喝酒,多谢你救了幽闲!”

    “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李大牛有些害羞的推辞。

    “我敬你一杯。”蔷薇举起酒碗。

    李大牛谦虚的双手捧着酒碗,不敢往蔷薇酒碗上碰,还躲避着他的眼神。

    蔷薇是个直性子,立刻表示不悦,“怎么?嫌这酒不好?”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李大牛放下酒碗,站起来连连道歉,鼓足勇气看着蔷薇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你——你是不是是女子乔装的?男女授受不亲,更不能随随便便就碰杯喝酒,在我的老家,只有夫妻才可以这样。”

    蔷薇面色几经变幻,沉默半晌,最后拉着李大牛的右手狠狠的拍向自己的胸膛,“说什么呢,人家也是纯爷们。”

    蔷薇性子古怪,却和这憨实的李大牛倒是很合得来,存心结交于他,无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李大牛一是他对蔷薇性别怀有顾虑,二是他心系幽闲,整天在幽闲院门外转悠,然镜下了死命令,不准让他和幽闲见面。李大牛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受挫无数次,但依旧心若磐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牛,如今我们都在然镜这家伙的地盘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等幽闲回北焰国了,在那里就是我们的天下,幽闲虽然小气,但是她对人还是挺好的。”蔷薇这样安慰李大牛,按照他以前的性子,早就偷偷扛着幽闲走人了,哪管得那么多。

    李大牛憨憨道:“其实我也只是想见见她,然后——。”

    李大牛从怀里掏出珍藏已久的金钗和拨浪鼓,认真的对着蔷薇说到:“这里没有人愿意帮我做媒人,我只好自己上门去求,亲口问她,愿不愿意要我做她孩子的父亲。”

    蔷薇抱着酒缸抖三抖,佩服得五体投地,“大牛哥真乃英雄也!在然镜的地盘里还敢向幽闲求婚!来来来,满饮此杯,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卧房里,然镜托起幽闲的头部,一小勺一小勺将温热的药汁喂进她的嘴里,也许是求生意识,依旧昏迷的幽闲慢慢的喝下汤药,药汁很苦,随着吞咽的动作,她的眉头也是一皱一皱的。

    喝完汤药,然镜又喂了一盏浓浓的蜂蜜水,这时幽闲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头部往然镜怀里蹭

    蹭,又沉沉的睡去。

    门开了,十方抱着襁褓进来,乐呵呵的轻声说道:“奶娘刚喂饱了,睡得真甜呢,这孩子命大。”

    然镜接过孩子,新生儿还没有脱去潮红,小老鼠般柔柔弱弱的捆在襁褓里,人虽小,哭声却比足月的婴儿还要大,他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幽闲枕边,据大夫说,这样会早日唤醒昏迷中的幽闲。

    十方远远看着孩子,“然镜,你该给他取个名字了,反正你和幽闲都姓姬,跟谁姓都一样。”

    然镜隔空抚摸着孩子的小脸,“等幽闲醒过来再说吧,对于这个孩子,她付出了所有。”

    十方的目光从孩子身上收回,看着然镜,“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然镜突然站起来,对着十方深深一拜:“老师,然镜要令您失望了。”

    十方没有退却,受了然镜这一礼,“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抛弃自己的国家和前途。”

    然镜目光坚定:“我堂堂男儿,尚不如李大牛这个山野村夫,他无权无势,为了保护幽闲,不舍性命跋涉千里寻访而来。他拿着一个粗陋的金钗,一个拨浪鼓,就如同拥有整个天下,他无惧无悔,只想找到幽闲,延续两人在一起的生活。”

    “那天我看见蔷薇抱着我的孩子,幽闲浑身是血,她的眼神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她独自担当了那么风险和痛苦,我无地自容。对于爱情,我还不如一个山野村夫坚定。以前我总是对自己说,男儿要以家国为重,可如今,我连自己的妻儿都没保护周全,有什么资格谈家国。”

    “老师,幽闲一个人走的好辛苦,现在她身处危境,又带着孩子。接下来的路,我要和她一起走。”

    十方沉默了很久,待黑夜完整的将黄昏吞噬,这才缓缓道:“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十方一生,只忠于自己的国家,即使亲手砍下心爱之人丈夫的头颅,种下恶果,后来即使在同一山林修行,我们依旧咫尺天涯。但所有的一切,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然镜,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敌人,在我眼里,你不再是我效忠的亲王,沙场之上,我会叫你叛徒。”

    言罢,十方走了。

    然镜对着十方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十五年后,北焰国天佑女王下令大军越过边境攻打南焰国。

    仅仅过了二年,被称为“战神”的大将军武信旋攻破了南焰国全境,包围帝都天祈城。

    守将十方坚守不降,手下叛变,砍掉十方的头颅的献给武信旋。

    武信旋破城,十方的头颅和胜利的消息一齐献给天佑女王。

    夜深人静之时,疲倦的女王焚香沐浴,将装着十方头颅的石灰匣子排在香案上。

    “然镜,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红叶寺,我取笑十方的头太方正了,砍下来不会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幽闲侧过脸,问身边的男子。

    然镜点点头,“记得,当时老师只是笑笑,说大好头颅,等着天下英雄来取。”

    “一语成谶。”幽闲叹了口气,默默的看着香案上的微光。

    ☆、破城

    初冬时节,北焰国各地的收获的秋粮通过水路运往帝都白石城。

    帝都的上位者没有想到的是,运过来的除了粮食,更多的,是隐藏的军队!

    粮食没有入仓,因为运粮的船队在接近仓库口岸时突然停住,帝都派出的督运官乘着小船上去打听消息,却再也没有回来。

    初冬大雾弥漫,白石城的西门城门官清晨醒来时,发现咽喉多了一柄刀,然后,他的头颅永远和身体分手了。

    西门打开一个豁口,军队潮水般涌进白石城,和闻讯前来增援的殷家军来了一场惨烈的巷战。

    殷家军擅长在战场上冲锋,巷战明显不敌草根出身的颜氏雇佣军,与此同时,还有一支神秘的军队在东、北、南这三个城门围攻,殷肃老将军顾此失彼,打得甚为艰难。

    不过对他而言,更可怕的,还不是军队,而是粮食——城里专供军队的仓库在凌晨时遭袭,守军全军覆没,仓库被来历不明的敌军攻占。

    军队不是机器,是要吃饭的,没有了粮仓,只好征用城中商户和大户人家的粮食。一时间,帝都怨声载道。

    和神秘军队一齐到来的,还有天上几乎遮天蔽日的风筝!

    一个个巨大的软翅大风筝在帝都上空飘动,而后断线掉下,断线风筝四处飘摇之时,从里面散发出千万张薄纸,纸上写着“杀殷肃清君侧”。

    帝都民间官场顿时一片哗然!再结合最近疯传的殷家“挟摄政公主以令群臣”的传言,朝廷一片动荡,再加上殷军节节败退,粮仓被迫,迟早会哗变,很多人已经开始选择重新站队,选择新后台,反正人家说的是“杀殷肃,清君侧”,杀的又不是我,我还是回家洗洗睡了,过几天杀了殷肃,我还可以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次日清晨,帝都四门全部被攻破,殷肃带着嫡系军队坚守皇宫。

    ……

    “爷爷,爷爷,不可以这样!公主她有了身孕,那孩子流的是殷家的血!城门乱箭无眼,万一伤了她——。”

    皇宫内,平日里个性温顺的驸马爷殷熙居然和爷爷殷肃开始争执起来。

    殷肃打断了孙子的话语,“闭嘴!殷家已经到了存亡之秋,她是殷家的媳妇,只要她站在城墙亲口说出殷家是忠臣,他们都是居心叵测的逆贼!我们就还有机会!”

    “可是,可是。”殷熙急得团团转,一个女人的生命和殷家的存亡孰轻孰重?对他而言,幽缳的生命同等重要。

    “驸马,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去去就回来了。“幽缳穿衣打扮完毕,厚重华丽的朝服和精致的凤冠显示出皇家威仪,她浅浅的笑着,“殷将军说的很对,只要我登上城门澄清事实,叛军很可能就不战而退。”

    殷肃面色稍缓,“熙儿,你堂堂男子,尚不如一个女人耶?”

    “可是——!”殷熙突然拉住幽缳的手,坚决道:“去可以,但是我要和她一起登上城墙!我是她丈夫,她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血,如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她的。”

    “好吧。”殷肃点头应允。

    守卫城墙的禁军们被攻城者铺天盖地的箭矢阵压得抬不起头来,幽缳一行在盾牌的掩护下缓缓前行,殷熙是个读书人,首次遭遇这种场景,不由得瑟瑟发抖,手心开始冒汗,幽缳轻轻回握着殷熙的手,对着他嫣然一笑,“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呢。”

    殷熙慢慢平静下来,城门将军将写着和谈的信箭射进对方阵营,半刻钟后,攻守双方都停止了兵器,静悄悄的,只闻得北风四起,刮在冰冷的刀刃上,遍体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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