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乖乖点头:嗯。

    不仅仅是他,陈迦南也要尽早远离。

    因为是普通小货船,遇到浪大时,颠簸得很厉害,好在已经看过天气预报,这几日天气都不错,不会有大的风暴。

    至于这具身体,弱是弱了点,幸而不怎么晕船。

    海上旅途乏善可陈,一行加上乔文总共十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打牌,就没什么其他活动。

    江遇风这些兄弟,虽然都是粗人,但性格爽快,很好相处。乔文和陈迦南很快与他们打成一片。

    只是乔文一个身娇体弱斯斯文文的小白脸,夹在这群糙汉当中,到底还是有点格格不入。有几个兄弟时不时就跑来逗他。

    这种时候,陈迦南护犊子的作风就会全面展开。但凡有谁玩笑开得过头,他就撸起袖子跟人上演全武行。

    虽然这些兄弟们身手都不错,但和陈迦南肯定不是一个级别,常常是几个人一起被他追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只能朝江遇风求救。

    江遇风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被闹得头疼,才跑进来用武力镇压,让这些猴儿们老实一阵子。

    两天下来,打架打得无聊,兄弟们又找到了新比试的花样,约定好尿尿时间,跑到甲板对着大海比试谁尿得远。

    乔文稀里糊涂被拉过一次,幸好被陈迦南及时解救,将他推回船舱,自己提枪上阵,据说是大获全胜。

    乔文其实也不想这么扭捏,只是如今这具身体跟人比起来,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不好意思去丢人现眼。

    说实话,他还真有点羡慕天赋异禀的陈迦南。

    海上这几日,不仅风和日丽,也没遇上海盗事件,堪称一帆风顺,除了吃的差强人意,一船人都过得非常愉快。

    然而从入海口进入内河之后,气氛陡然变得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越战跟现实世界一样,打了快二十年,如今已到尾声。因为一直僵持不下,支持南方政权的美帝先时终于大发威,对北方发起陆空两路大反攻,派出数量飞机轰炸,然而声势浩大却收效甚微,反倒是自己损失来了十来万士兵,不得不主动提出和谈。

    然而谈判的结果也不甚理想,美帝被这场仗拖得太久,加之国内反战声势声势越来越大,最终开始撤兵,留下南方政权孤立无援地苦苦支撑,几个月下来,显而易见已经是强弩之末,被推翻是迟早的事。

    这回购买军火的安沙将军,便是南方一个大军阀,因为连连吃败仗,如今从城市撤退,盘踞在湄公河南麓的山区中。

    由于南边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美军也撤得差不多,各路关卡形同虚设。连年战争让人百姓民不聊生,自然也就滋生了大批亡命之徒。

    在进入内河后,船上就挂上了安沙部队的番号旗帜,甲板上几个兄弟都背上了枪支,然而一路上仍旧时不时有船只对他们虎视眈眈,只是见他们这阵仗,没人敢往枪口撞。

    谁都不能确定看似普通的渔船,是不是藏有风险。

    江遇风十分谨慎,吩咐手下兄弟,将货船加足马力,一直全速航行,然而行至傍晚时,前方忽然一艘渔船横在河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船身破破烂烂,看着没人,像是条废弃的船,然而体积并不小,河道又不甚宽敞。他们只能将船只减缓速度停下来。

    有人吗?阿志站在船舷边,用越南语朝船只和岸边喊话。

    江遇风这一行的手下中,有两个是越南华人,因为打仗举家逃到港城,阿志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已进入丛林腹地,附近许久没见着人烟,阿志高声喊了几声,别说是人,连条鱼都没从水里给冒出来。

    风哥,没人。

    江遇风看了眼四周,因为长久的打仗,河中出现废弃的破船,到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怕废弃的房屋在这个国度也并不少见。他确定附近确实没动静,吩咐道:下去三个人把船挪开,让我们的船过去。

    阿志点头,与另外两个兄弟放下肩上的枪,又脱了衣服,准备下水游过到那条船上。

    两只船只隔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乔文走到船头,皱眉看了看四周,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这一路来进入丛林腹地后,已经宁静了许久,但这里也未免太宁静了一点,简直是有种诡异的静谧。

    他看到阿志几人已经游过去,合力推动那飘在水上的鬼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大叫:快回来!又回头朝舵手道,后退!后退!

    江遇风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见他这反应,本能高声附和:快快快!

    刚刚游至废弃渔船旁的三人,听到两人的呼唤,赶紧掉头往回游,舵手也是慌忙启动马达往后退。

    不过是短短五秒钟,那艘废船,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滔天火焰在爆炸声中瞬间蔓延,平静的水面,掀起一股汹涌的巨浪,正在急速后退的货船,几近被这巨浪掀翻。

    乔文已经算是反应迅速,在爆炸声响起时,就已经趴在地上,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这在天旋地转中,滚了不知多远,眼见就要翻下船,幸而一只手及时抓住了他。

    陈迦南单脚抵住甲板固定身体,一把将乔文拉回来。在剧烈的震动中,船上几人,都七荤八素倒在地上,根本无暇估计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陈迦南拉回甲板上的乔文,余光忽然瞥到几条湿漉漉的身影,鬼魅一般从船尾爬上来。哪怕是在船只还在剧烈晃动,也不影响这几人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就已经蹿上了前。

    江遇风最先站起身,自然就成了第一个目标。

    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到了他脖子处。

    小心!乔文大吼一声。

    与此同时,犹趴在船板的陈迦南也瞥到了动静,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脚下一蹬,身体在船板像只陀螺一般,打了个旋,瞬间便转到江遇风身侧,将拿刀的人踹下了船。

    江遇风这时也从眩晕中回神,不由大惊失色,但也没工夫道谢,因为其他的人已经涌上来。

    距离太近,根本没给他们举枪的机会,只能近身搏斗,不过江遇风动作很快,几乎是立刻拔下枪上的军刺。

    顷刻间,船上已经上来十几人,这些匪徒身材矮小单薄,看着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应该是长期潜伏在丛林中,等待过路的船只来打劫,因而很有一套富有经验的作战手法。

    摇晃的船只大大削弱了江遇风几人的战斗力,但对于这些丛林的少年匪徒们,却如履平地。不出片刻便有兄弟受伤。

    为了不给人添麻烦,乔文没起身,只将身体缩在上甲板下,恨不得做个隐形人。

    陈迦南倒是机灵,一开始站着对付这些水猴子似的小土匪,很快发觉船只摇晃,很难发挥实力,干脆倒在地上,利用腿上功夫,但凡这些小孩靠近,便用力一绞,将人绞翻在地,然后拳头跟上。

    一会儿,他就放倒了四五个。其他人都集中在船舱附近,和江遇风几人缠斗在一起,他原本想去帮忙,但又不敢离乔文太远。

    乔文知道他的顾虑,当然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众人。

    他捡起一把匕首,在陈迦南再次将一个水猴子打昏丢下水中时,道:南哥,你快去帮风哥。

    陈迦南看了看前面如火如荼的战况,又回头看他一眼:那你当心点。

    乔文道:我没事。

    这时爆炸已经结束,只剩一点余浪,船只稍稍稳定下来。这里不是九龙城寨,陈迦南也再不需要保留自己的实力。

    有了他的加入,这些灵活有余但身手其实一般的匪徒们,很快被他们打下水中。

    乔文躲在甲板下,手握匕首,紧张地看着前方的混战。

    其实算不上血腥,无论是江遇风和陈迦南几人,分明都是对这些小路匪有所保留,很少使用一刀毙命的手法,都是打翻踹入水中,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眼见着船上的匪徒越来越上,乔文渐渐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他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自己身旁的水下爬上来。

    那可真是个小孩儿,看身形应该不过十四岁,但眼神却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残酷和冰冷。他原本是要上前加入搏斗,却忽然注意到藏在甲板处的乔文,漆黑眸子微微一动,握着手中的刀朝他刺过来。

    乔文心道不好,咬紧后槽牙,脚下用力一蹬,将小孩儿撞到。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小孩虽然看着小,但力气却大得出奇,乔文这具身体也不过才十八岁,而且还是个十八岁的病秧子,力量竟是比上不这孩子。

    幸而他练过多年格斗术,还在野战部队待过,哪怕这具身体不管用,但技巧性的东西,早已经烙印在骨子里。

    他一个巧劲儿缠住男孩的双腿,又捏住他手肘后的麻穴,成功夺过他手中的刀,然后翻身将人压下,顺势举起刀朝他刺下去。

    那男孩一双黑沉沉的冷酷双眸,在面对死亡时,终于浮现了一丝孩子该有的恐惧。

    乔文一瞬间心生恻隐,手中的刀暂时停在了半空。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男孩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支铁钎,朝他身侧刺上来。他反应其实是很快的,在男孩手摸到腰间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然而这具身体的反应,远远慢于大脑。

    就在他手忙脚乱往旁边躲时,身体忽然一轻,是被人猛得拉开。

    那铁钎堪堪碰到他的皮肤,便已经与他彻底分开。

    陈迦南将乔文拽开后,又迅速攥住那只握着铁钎追上来的手,用力一折,转了个方向放下刺去,恰好刺中男孩脖颈。

    一时间鲜血如注,喷了他一手,甚至还溅洒在旁边的乔文衣服上。

    船上的人都已经清理完,江遇风走过来,赶紧将这还在抽搐的孩子丢入河水中,如同是扔一只小畜生。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乔文还在怔忡中未反应过来,半倒在地急促地喘着气。

    陈迦南以为他是被吓到,随手蹭了下手上的血,将他抱住:没事了没事了。

    乔文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心跳。他应该也是惶恐后怕的吧?毕竟今天是真真切切杀了人。

    乔文并无圣母之心,只是对于一个生在红旗下的青年来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杀人这种事毕竟还是离他太远了。

    第36章

    一番恶斗后,大败而去的匪徒们很快蹿回河边的丛林,只剩下一只还未烧尽的破船,以及隐隐泛红的河水。

    河道里安静得又只剩下他们这只船航行的声音。

    阿志三人在爆炸中受了伤,好在因为乔文提醒得及时,伤得并不严重。船上恶战的几人,也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硬汉,一点刀伤并不算什么。

    算起来,只有乔文是毫发无损。

    这河道实在不安全,得在天黑之前抵达,江遇风不敢耽搁,吩咐舵手加速开船。剩下的人都劫后余生般,坐在甲板上疗伤休息。

    乔文则跟着陈迦南默默进了船舱。

    陈迦南手臂也受了点刀伤,倒是不严重,随便用碘伏处理了下便作罢。两个人靠坐在地上的铺盖卷旁,望着船舱外不断划过的热带丛林风光,一时都没说话。

    没出声的不只是他们,外面甲板上的几人,也都处于长久的沉默中,仿佛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文将目光收回来,落在陈迦南手臂上的伤处,问:南哥,疼吗?

    陈迦南愣了下,轻笑了笑,摇头:一点小伤,不疼。说着,伸手揉揉对方的头发,是不是吓坏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样摸过乔文,往常他当他是弱不禁风需要自己照顾保护的弟弟,总是这样摸他的脑袋。但似乎就是从几个月前开始,乔文好像忽然长大,不再是他熟悉的胆小怯弱的阿弟,遇到事情比自己更有主意。

    但再有主意,他的弟弟也才刚刚十八岁,是个什么都还没经历过的少年,如今叫他眼睁睁看到他们杀人,哪能一时接受得了?

    别说是乔文,就是他自己,想到刚刚那些十几岁的童子军,不知死了多少个,他心里就有些受不住。

    往常不是没见过杀人,城寨里三天两头便有人横尸街头,他以为杀人不是什么大事,但真的轮到自己动了手,才发觉,一条活生生的命,死在自己手中,那种冲击力还是比他预想的巨大。

    这样想着,他将手从乔文的头上,滑至单薄的肩头,将人揽进自己的臂弯中。

    乔文抬头看他,猜到他也正在为今天头一回杀人心中难受。可饶是这样,他还在安慰自己。他没挣开他的手臂,反倒顺势靠在他肩头,低声道:南哥,我没事,如果不是你动作快,我只怕是被那小孩给杀死了。

    陈迦南脑子里浮现那孩子的模样,其实并没看清楚,只隐约看出个是个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了亡命之徒,必然是生活所迫。他当然不后悔自己杀了他,只是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乔文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十九岁的年轻人,此刻表情沉沉,难得露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悲悯。

    原本眼睁睁看了这一场恶斗,自己心中很有些五味杂陈,但现在见陈迦南在杀人后,并没有露出杀戮后嗜血的兴奋,反倒有点愁肠百转的样子,可见他本质确实是个仁慈之人,这多少给了他一点安慰。

    却又不禁有些疑惑,这样一个人,在原世界中,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才变成恶贯满盈的大反派的?

    两人安静地靠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中。直到江遇风进入船舱,打破了这份安宁。

    江遇风是个大个子,弯身钻进来,一抬头,便看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两兄弟,似是正在发呆。

    他先前就知道两人感情好,这几日在船上,更是亲眼所见,同吃一碗饭,同睡一个被窝。但恕他见识少,自己活到二十多岁,还真没见过哪家这么大的兄弟,晚上睡觉时,睡着睡着就抱在了一起。

    若不是因为他很确定,这两人是纯洁无瑕的兄弟情谊,他都忍不住要往别处猜想了。

    他默默看向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帅气一个俊美。

    别说,还挺养眼。

    怎么?还没缓过劲儿?他走过去,在两人对面坐下。

    乔文回神,坐直身体,与陈迦南异口同声道:风哥。

    这一众人中,就数江遇风大风大浪见得最多,是以他虽然心有余悸,却也还算淡定从容,走到两人旁边坐下,伸手搭在陈迦南肩膀,勾起嘴角轻笑了笑:阿南,今日你救了风哥一命,这个情风哥记住了。

    陈迦南对此却是不以为意:我要是这点事都做不了,怎么对得起风哥给我的机会?

    江遇风笑着摇摇头,又看向乔文:不过,今天功劳最大的还是阿文,要不是你发现异常叫阿志他们返回,又让船后退,只怕我们今天已经折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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