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搁下笔,盯着“江野”的名字发了一会儿呆。
    最后,她将日记本重新锁进柜子里。
    盛夏的夜晚,晚风缱绻。
    少女的喜悦、难过、自卑、纠结,所有情绪如春水般翻滚搅动,激烈无比。
    然而,四周寂静,只有她一人知晓。
    —
    林知幼在七中的第一次月考,考得很好。
    周澄宙他们看着她满分的物理卷,惊叹连连:“知幼,原来你是妥妥的学霸啊!”
    林知幼微弯嘴角,她以前在学校里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思桃攥着手里的考卷,犹如孟姜女般愁得想去哭倒长城。
    她垮下脸:“这下我死定了,肯定又得挨我爸妈一顿骂!”
    思桃将那张不及格的考卷塞进桌肚里,眼不见为净。
    她的脑袋靠在林知幼的肩上,气若游丝:“幼幼,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她欲哭无泪,林知幼摸摸她头顶的发,以示安慰。
    待到放学。
    林知幼拄着拐杖走过走廊,有学生飞奔而过疾疾地擦过她的肩膀。
    林知幼微微踉跄,差点摔倒。
    那一瞬,一双修长的手揽住她的胳臂。
    她堪堪站稳,抬头竟发现是思年。
    “你没事吧?”思年瞥向匆匆跑开的那个学生,又望向林知幼。
    林知幼摇摇头,见他转身欲走,忍不住开口:“思年哥哥。”
    思年疑惑地看她,林知幼思忖了下说:“那个……思桃今天心情不太好。她考试失利,担心回家会挨骂。其实她上课很认真,就是基础差了些,而且经常练冰占用了时间。你能帮她说说话吗?”
    少女的肌肤雪嫩,清澈的鹿眼注视着他,眼里泛起期待的光。
    思年微微愣怔,半晌朝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隔天早上。
    思桃背着书包,大剌剌地跑到林知幼的面前,一副满血复活的模样。
    “幼幼,我哥昨天回家破天荒地帮我说话,他居然不狗了!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林知幼:“……”
    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思桃就揽上她的肩膀:“来来来!我们来听周董的新歌庆祝一下!”
    语毕,她掏出mp3,将昨天刚下载的新歌推荐给林知幼。
    林知幼见思桃全然没有昨天的颓丧,将考试什么的也都抛在脑后。
    她有些愣神,突然觉得自己对思桃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
    林知幼算是明白了,思桃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不用她操心!
    时间飞逝,等熬过期中考试后,思桃就更浪了。
    她趁着不用练冰,撺掇周澄宙约大伙一起出去玩。
    当听到“江野”的名字时,林知幼的身子一顿。
    她佯装淡定,语气却透着小心翼翼:“江野哥哥也去吗?”
    “是啊!”思桃坐在便利店的木藤椅上,将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我们原本打算去湖边划船,但野哥怕水,就选择搭黄包车去游古城了!”
    林知幼没想到,江野竟然怕水。
    她默默地记下。
    思桃笑着拍拍她的肩:“幼幼你放心,到时你就坐在黄包车上,全程舒舒服服地玩,不累的!”
    “好。”林知幼心里生出了莫大的期待。
    这是她第一次和江野一起出去玩。
    虽然是集体出游,但足够让她兴奋雀跃好久。
    她提前在衣柜里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条粉色连衣裙,将可爱的水晶发夹也一并备好,满心期待着出游的这一天。
    谁曾想,这日清晨,林知幼穿着睡裙,盯着厕所马桶里的鲜红液体,脑子里像有一根弦崩掉,让她完全停止了思考。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林知幼的思绪回拢,慌乱地摁了下马桶的冲水按钮。
    她脸色煞白地打开自己家的门,抬眼就撞见江野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他插着兜倚在她家门口,漫不经心地说:“思桃他们几个着急先去租黄包车了,让我过来带你去集合。”
    他瞥了林知幼一眼,冷峻的眉微拧:“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我……”林知幼紧张地攥着裙摆,白皙的脸颊涨红得快滴出血来。
    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蔓延在她的心头,无法言喻。
    有风透过门吹拂而入,林知幼的衣裙微微飘动。
    裙摆处的红色血迹霎时撞进江野的眼里。
    他眉心一跳,突然就意识到什么。
    饶是江野再不懂女孩的心思,也看清了此刻的状况。
    向来吊儿郎当的他舌尖抵了下上牙膛,耳廓微微一红。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组织好语言道:“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林知幼低垂眼睑,压根不敢看他。她喉间发涩,艰难地吐出字:“我这样……出不了门。”
    静默半晌。
    江野开了口:“那我去帮你买。”
    “啊?”林知幼愣怔地抬眸,脸上带着惊诧与疑惑。
    江野略显烦躁地摸了摸后脖颈:“你要买什么样的,那个什么卫生巾,我帮你买。”
    林知幼脸色绯红,怔怔地看着江野。
    她的眼睛澄澈清亮,带着无暇的纯真。
    她不懂。
    虽然林岚曾和她提过一次女孩子的月事,但林知幼只懵懵懂懂地知道点皮毛,具体的她压根还没弄清楚。
    江野吁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说:“你等着。”
    片刻后,江野从便利店里给她带来了一整袋卫生巾。
    林知幼摊开一看,里面有日用的、夜用的、网状还有棉状,各种牌子一应俱全。
    江野微微别过视线:“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就都买了。”
    “谢谢。”林知幼声如蚊呐,脸颊烧得比苹果还红。
    她进了家里的卫生间,折腾好久才重新换上新内裤,穿上那条粉色连衣裙,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到江野的面前。
    林知幼低垂眼睫,羞赧与紧张全然显现在她的脸上,无处遁形。
    江野的唇瓣动了动:“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的嗓音清冽,带着懒倦与轻柔。
    好似在安抚她,亦像是在述说一个秘密。
    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
    —
    盛夏的日光熹微,暖风缱绻。
    林知幼和思桃他们汇合后,众人分别坐上两辆黄包车,开始前往滨城的老城区。
    滨城素来有“历史文化名城”之称,老城区极大地保留了许多古建筑。
    当地的黄包车夫骑着车子,朝他们侃侃而谈,述说着这里的各种历史轶事。
    林知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不时地将目光瞥向侧前方的江野。
    他倚坐在黄包车上,漆黑的眼懒散半垂,长睫伴随车子的颠簸而微微颤动,仿若翩跹的蝶翼。
    从林知幼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弧度,锋利流畅的下颚线。
    日光浸着他的眉眼,好看得令人迷醉。
    林知幼有些看呆了,思桃的声音突然响在她的耳边:“你们快看!”
    她的手指向不远处的广霁桥,哈哈大笑:“哥,你们还记得那座桥吗?之前小橙子在那儿撒过尿!”
    周澄宙和江野、思年他们打小就住在鹿鸣巷,彼此是认识多年的街坊邻居,从小就相熟。
    彼时他和江野、思年坐在一辆车上,因为位置太挤,他搬着小板凳就坐在他俩的脚边。
    周澄宙气得大喊:“肥桃,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说这话害不害臊啊?那都是我两岁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
    周澄宙的妈妈是鹿鸣巷里出了名的“大喇叭”,什么事都爱往外说。只要一经过她的嘴,家家户户的大小事都能抖搂出去。
    思桃见怪不怪,朝周澄宙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周澄宙抱着胳臂,气得骂骂咧咧,奈何他没了主意,只能朝思年求救。
    “年哥,你管管她!”
    思年轻笑:“我要是管得了她,她就不姓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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