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松吓得一抽,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厉。

    尴尬看向邵文槿,邵文槿却执手请礼,“等阮少卿回来,文槿定会给娘亲交待。”

    交待?

    他是疯了不成,邵文松忧心看他,邵母眼中更是鲜有的怒意。

    恰逢宋颐之来,“文槿文槿!”声音急切,还带喘息,是跑来的。

    “将军夫人好。”

    邵母怒意只得掩回,问候殿下便离开,邵文松怕她气倒,只得同她一道离开。

    “文槿文槿,可有少卿消息?”宋颐之每日都来问,却回回扫兴而归,此番,邵文槿还是摇头。

    十二月初,一直没有阮婉消息,他遣了秦书去长风成州。

    阮婉同桃之说起过,她家住在成州城东,门前路口有两颗百年老槐树,斜对户人家家中开了染坊。

    秦书赶到,邻居却说阮婉月前搬走了,走得匆忙,也没有留下任何口信。

    秦书如数书信告知,人还留在成州未回。

    阮婉出事,是当谨慎些。

    话虽如此,心中难免担忧,莫名失落更不知从何钻出。

    ……

    除夕守岁,想起去年年关,同她一道从济郡返回京中。

    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眼中一脉秋水盈盈,纤手若柔荑,巧笑倩兮,不知在想何出神。他开口相问,她就娓娓道来,每年都是如何过除夕的,他便专心致志看她,心中繁花似锦。

    犹是末了折回马车那句,“邵将军新年好,大吉大利。”

    那幅古灵精怪的模样,彼时他笑不可抑,便连带着眼下也蓦地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笑容僵在脸颊,才晓思念滋味,竟是如此难熬。

    ……

    转眼,宋嫣儿在京中待到四月下旬。

    小怀瑾过了百日,又满了半岁。

    照说省亲一趟不应过三月,宋嫣儿不舍,李朝晖也决口不提。陈皇后却心若琉璃,私下吩咐礼部筹备公主离京。

    宋嫣儿在京中几月,陈皇后确实病好了许多。

    整日逗弄外孙,心结便似悄然解开,她肯配合喝药,不作他想,敬帝龙颜大悦。

    宋嫣儿再待,也于情于理不合。

    五月初,自京中启程返回长风,敬帝和陈皇后送到城门口,宋嫣儿恋恋不舍,不知再回南顺该是何时。

    将将走出不远,又扑回陈皇后怀中哭,陈皇后也不禁落泪。

    过往只道为女儿好,却份外想留女儿在身边。

    更不舍襁褓中的外孙,分别时候,哇哇作哭,乳娘如何都哄不住。

    一场惜别,从晨间早时到临近晌午,敬帝才携了陈皇后离开,李朝晖便揽了宋嫣儿回怀中,“再等一年半载,带怀瑾回来。”

    宋嫣儿便才点头,先前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都是红的。

    邵文槿最后上前相送,宋嫣儿颔首。

    末了,李朝晖扶她上马车,邵文槿才开口,若是公主在长风见到阮婉,烦请转告,我很挂念她。

    阮婉?他知道是阮婉!宋嫣儿怔住。

    邵文槿也不多言,拱手辞别。

    李朝晖却似笑非笑叫住,“邵将军!”

    邵文槿巡礼问候,李朝晖轻笑,“邵将军还是趁眼下多休息几日,再隔些时候,只怕有得头疼。”

    邵文槿眼中微滞,李朝晖却不再多言。

    马车驶离,他便放下帘栊,脸上笑意更浓。阮少卿对上邵文槿,还真是有些看头!

    思绪恍然回到去年十一月,宋嫣儿临盆,正好行至成州,遂在成州待了月余。

    他私下里拜访阮少卿,才晓阮婉出事。

    从南顺京中一直躺到成州,都昏迷不醒,阮少卿慌如热锅上的蚂蚁。平日里他兄妹二人虽然时有斗嘴,阮少卿对妹妹却是宠爱有佳的。

    阮婉微醒,他就日日守在近侧。

    彼时宋嫣儿才生产,李朝晖怕她知晓后担心,落下病根,只得瞒她。

    临近他同宋嫣儿离开成州的前几日,阮婉才迷迷糊糊有了意识,阮少卿便“嗖”地一声窜起,“婉婉!”

    声音很细,断断续续,阮少卿欢喜难掩。

    听了半晌,才晓她唤得一直是邵文槿,阮少卿没高兴片刻,脸便绿了。

    李朝晖就在一旁哭笑不得,遂而打趣,“阮少卿,有人同你争妹妹了。”

    “搬家!”

    阮婉过往说得不错,阮少卿心高气傲,还惯来自恋。

    李朝晖笑不可抑。

    搬家其实是谨慎起见,但话里话外,阮少卿确实吃味了。

    邵文槿想见阮婉,只怕要先过了阮少卿这关。

    *******

    每年的迎春会都是南顺宫中惯例,需要由皇后亲自主持。

    近来陈皇后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宋嫣儿又在京中,根本无暇旁顾,迎春会便拖到了五月。

    算是敬帝与陈皇后一同操持的。

    迎春会一般有三日,多是为了京中贵二代作相亲用。

    大凡王孙贵族之后,年满十二便会受邀,每年都有新面孔补入,大抵时间便都在宫中御花园游玩。

    以往陈皇后会在每日午膳露面,同亲近后辈用饭,等到第三日结束晚宴才会出席宫中正式晚宴,做欢送践行。

    今年,每日午膳却都由陈皇后近旁女官代劳的。

    等到了第三日末,陈皇后也未列席,还是敬帝替陈皇后主持宫宴。

    席间觥筹交错,却因少了昭远侯而略显平淡。

    譬如往年的赵远猴,鹿二,令人捧腹大笑,如今便似连陆子涵之流都失了兴致,不吵不闹在一旁安静饮酒,仿佛索然无味。

    陈皇后没有出席,宋颐之就坐在煜王一侧。

    煜王也从不正眼看他,宋颐之便独自一处喝闷酒,不开心。

    西昌郡王也带了扶摇郡主进京。

    扶摇是同阮少卿有婚约的,阮少卿出事将近半年,他心中不安,就带扶摇进京。

    尚未过门,未婚夫家就意外亡故,会被污蔑成克夫。

    西昌郡王只道若是情况有变,就让敬帝做主,另赐婚事。

    是以宫宴之上,西昌郡王也少有说话,心中思寻着如何开口。

    到了晚些时候,宫宴过半,近侍官却突然宣报,“昭远侯到!”

    昭远侯!!!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便是敬帝都缓缓抬眸。

    邵文槿没有捏住酒杯,掉得叮咚作响,旁人也丝毫未觉。加之他面容沉稳,即便心跳就似要跃出喉间,也一脸冷淡俊逸。

    大殿之中,唯有宋颐之欢喜笑出声来,“少卿少卿!”

    殿门口,一袭华服才至,宋颐之就笑着扑了上去。

    身姿挺拔,面容清秀,依稀是昭远侯,又似高了几分,多了几分气度使然,翩若出尘。

    半年多未见,今日的阮少卿,似是说不出的怪异,何处不对?

    陆子涵不禁歪嘴,阮少卿?

    高入平便也怔住,遂而满头黑线,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月未见,阮少卿这幅身子骨倒是硬朗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较弱?

    旁人自然更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这股违和感,只短暂地持续到有人唇畔挑起笑意。

    那幅笑意,分明就与从前那般猥琐笑容一脉相承,虽有少许不同,但那不是阮少卿还是谁?

    邵文槿怔住。

    西秦回南顺一路,他便问起过阮婉,她一个女子,那些猥琐表情从何处学来?

    阮婉就笑,阮少卿啊,只是学得不大像,但也有几分神似。他生得好看,又自恋得很,若有不喜欢的女子示好,他就拿出那般表情吓人家。

    邵文槿啼笑皆非,遂又问她,那早前她对扶摇做的那般,便也有迹可循。

    话音未落,阮婉果然开口打断,也是同少卿学的。

    ……

    同少卿学的,邵文槿眉头微拢,来人便也恰好见到他。

    正逢宋颐之扑上前去,头一次牢牢抱住眼前之人,他既没躲开,身姿挺拔有力,也没有被他撞飞出去。

    宋颐之倏然敛了笑意,脸上的喜悦霎时被慌乱代替。

    “你不是少卿!你不是少卿!!”宋颐之只顾拼命摇头,恼得跺脚不依,恶狠狠看着眼前之人。

    还不时转眸,饶是认真告知父皇。

    “这个少卿是假的!”

    “这是假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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