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虎子本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挎子回唐山的,但是林素素也要跟去。说是跟我回老家去看看老家什么样子。

    虎子非常赞同林素素跟我们回去的,虎子甚至还想去和覃明借汽车,说回去有面子。

    我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汽车坚决不能借,但林素素跟着我们回去还是可以的。要什么面子?里子才重要。别人才不在乎你过啥样呢。你过得比他好,他在心里嫉妒你;你过得比他差,他在心里鄙视你。

    你在他们面前摆谱儿,要面儿,毫无意义。

    干脆,坐火车回去。

    要带林素素回去,那可就麻烦了。这女人出门儿事儿多,非要先去烫发。你烫发随便就找个理发店烫一下就行了啊,她非要去四联美发厅。

    四联美发厅在王府井金鱼胡同,林素素说四联美发厅是上海支援北京的服务业才搬来北京的,理发和烫发的手艺那都是全国第一流的。而且四联美发厅的设备全是日本进口的,那才叫一个专业。

    林素素说:“我要烫一个大卷儿,别处烫不了。”

    虎子我们刚要出门儿,这外面就开始下上小雨了。林素素坚持要去,说下雨人少,不用排队。

    我们都穿着雨衣就去了,到了的时候可不是那样,这下雨人也不少,都是女的在这里烫头发的,男的倒是不多。

    这里师傅的手艺确实好,洗剪刮吹一套下来,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精神了不少。虎子坐在那里就摸自己胡茬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俩干脆也就来了个全套的洗剪刮吹,耳朵眼儿和鼻孔都用刀子给刮干净了。

    给我们理发的师傅是上海人,是跟着四联一起搬过来的。人家那可是来援助北京服务业的,这北京也是真够戗,怎么理发都需要别人援助才行了啊!这北京真的这么缺人才吗?

    这烫头发一烫就是半天,不过林素素出来的时候,人确实美极了,就像是电影明星一样。林素素是上海人,出来就和给我们理发的师傅聊了几句上海话,老乡见老乡,聊得挺开心的。

    理发师傅好像就是在问我和她的关系。

    林素素用上海话说了句:“老耿,别乱说啦!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呢!走了啦,还有正事要去办,以后我们再聊吧。”

    大概就是这意思,这上海话软绵绵的很难用文字表达。

    出来的时候这雨还就停了,虎子说:“下点雨好,免得有灰。我们出发吧,争取后晌能把我户口给办完了,明天去办老陈的户口。”

    我们立即去火车站,买了去滦县的车票。下了火车之后,出来不远处就是205国道,这里离着虎子舅舅家还有十几公里呢,我们找了个很小的三马子,东北叫三驴子,也叫三蹦子。虎子讲的脚钱,十块钱。

    这三马子是金蛙牌的,引擎是六马力的单缸柴油机,需要用一个摇把晃着脑袋使劲摇才能着火。拉脚的兄弟用力摇,那脑袋都快晃掉了总算是摇着了,嘟嘟嘟嘟拉着我们出了火车站,直接就去了虎子他们的乡政府。

    户籍科的人态度虽然不是很好,但还是顺顺利利给办了。咱也不能指望官老爷能像饭店服务员那么好,差不多就行了。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置气的。

    办好了之后,我们去供销社买了果匣子,酒,橘子汁,罐头,挂面,鸡蛋,白糖等等礼物,又找了个三马子就回了虎子舅舅家。

    我们刚进大门,虎子舅舅和舅妈就咧着嘴笑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直迎接到了院子的中心。虎子舅妈扶着林素素进了屋子,很热情。

    虎子的舅舅和舅妈人都很好,老实厚道的庄稼人。虎子拿了三千块钱给舅舅和舅妈,舅舅说钱够花,让虎子留着,虎子就把钱给舅妈了。

    按理说虎子应该和舅舅叫爸爸和舅妈叫妈妈才对,毕竟是过继给舅舅了,从道德和法律上都是承认的父子关系。但虎子叫不出口,一直就叫舅和妗子。

    其实这都没关系,心里当舅舅和舅妈是父母就行。

    晚上聊天的时候,虎子说了句:“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就是我的家。”

    我说:“有家真好。”

    虎子家离着我家也就是十多公里,第二天一早,虎子舅舅给我们找好了车,是村里的三马子车,把我们直接送到了我的家里。

    到了大门口我心里就不舒服,以前我堆粪的地方被隔壁家老二盖了车棚和牛棚,他家的牛车现在就停在车棚里,他家的牛就拴在牛棚里。但这是我家的地盘,正对着我家的院墙,怎么也轮不到他在这里盖棚子啊!

    我拿出钥匙打开大门,百感交集,到了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房子,玻璃都被人砸了,我趴到了窗户上,看到屋子里除了全是麻雀的粪便之后,在我家的炕上,还有人的屎。

    有些人就是这么操蛋,知道我不在家,家里已经没人了,就想方设法糟践你。我甚至能猜到是谁干的,肯定是隔壁老二那一家子,没一点好心。

    当初就是我用一堆粪和他家换了两块红薯。这一家子可能觉得心里对我有愧,干脆就用这种办法来进一步地羞辱我,来让自己丑陋的灵魂变得平静。

    这种心理我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人心会如此丑陋。我用一堆粪换你两块红薯,我没怪罪你们,你何必砸了我家窗户,往我家炕上拉屎呢?

    因为他占过我便宜,所以他一家人最不希望我过得比他们好,那样的话,他们的内心会纠结起来。

    我猜他是这么想的:一个用一堆粪换两块红薯的傻子,怎么能比我过得还好呢?这不公平,所以我要往他炕上拉屎,糟践他一下才能公平。

    我一拉虎子说:“走吧,别看了。”

    林素素说:“谁这么坏啊!哪里有往别人家床上拉屎的?畜生都干不出来这种事,猫狗还知道找方便的地方呢。”

    村里亲戚多,借两辆自行车还是能借到的。

    我骑着二八大杠驮着林素素,虎子自己骑一辆,我们三个去了乡政府,赶上办户口的人去县里开会了,后晌才能回来。实际上我不太信这种说法,多半就是家里有事没来上班,又不想请假,所以就用这么一套说辞。

    谁家还没个大事小情的啊,你掩护我,我掩护你,大家一起混全勤嘛!

    我们只能在乡政府这边等,无聊至极我们就去了一家游戏厅,本来以为是北京那种大型游戏厅,玩的都是快打或者三国志之类的游戏,想不到的是,这里的游戏厅里全是红白机。

    我和虎子打魂斗罗2代,林素素在旁白看着。玩完了魂斗罗就玩沙罗曼蛇,最后再玩双截龙。

    由于我和虎子技术高超,很快就吸引了一众小朋友,围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通关。

    林素素实在是无聊,在一旁开了台机子玩超级玛丽,虎子操心得很,替林素素在台阶上卡乌龟,卡住乌龟之后来回弹,就能一直踩,加很多条命。

    这种玩法也不是众多小朋友知道的,小朋友们惊呼连连,奔走相告。

    我们午饭都没吃,很多小朋友也不回家吃饭,都围在这里看我们打游戏。很多都被家长找来了,有的被拎耳朵,有的被踢屁股。

    打黑白电视是五毛钱一小时,彩电是一块钱一小时,我们打的是彩电,特别专注。乡政府都不想去了。

    林素素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人来了没有,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人总算是来了。我们这才下了机,交了钱,然后去办户口。

    户口办完了之后,我们在乡里的小吃部坐下,安安稳稳地要了四个菜,要了半斤白酒,我喝了一两,林素素一两,虎子喝了三两。虎子说:“晚上住哪里呀?”

    我说:“先回村里送车子,然后找车去县里住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林素素说:“要是能买到晚上的票,我们晚上就回去。哪里也不如家里住着舒服。”

    虎子嘴一撇:“诶呦呦呦呦呦,还家里舒服!白骨精,你搞清楚没有,那是我们的家,不是你家。”

    林素素一瞪眼:“滚,猪一头!”

    我们先回去送车子,然后在村东头等拉脚的车,快天黑的时候等到了一辆大发,要我们二十块钱。我们到了县里,先去火车站买票,买到了明早六点的票。所以就近住到了电影院招待所。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睡着了,我慢慢地起来,到了前台找服务员借了骑行车,骑着自行车回了老家,到老家的时候,夜里十一点。

    我翻墙进了我家的院子,然后慢慢地进了屋子,在屋子里蹲了一个小时,到了十二点的时候,我把房子一把火给点了。

    点了之后我就骑着车子到了后面的柴火垛后面看着,风助火势,很快火苗就窜到了隔壁的房檐上,这时候,才算是有人发现着火了。

    大家都跑来救火,眼看我这房子就烧趴架了,隔壁家的房子烧了起来。

    我笑笑,骑上自行车就回了县城。

    占我家地,砸我家窗户,往我家炕上拉屎,真当我死了吗?

    其实我还可以用另一种办法报复,那就是弄死那头牛,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心疼那头牛。

    回到旅馆之后,我先去公共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回到屋,刚躺下,虎子就问我干啥去了,我说洗个澡。然后我闭上眼,舒舒服服地睡着了,还做了个娶媳妇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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