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里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把握住了裴容的手。

    你不必这样。

    啊?裴容满脸诧异,竟没理解段月里这句话的意思。

    段月里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瓶身,说道:我好好上药便是了。

    虽然刚刚的话裴容不明白,但听到段月里肯上药,裴容倒也放了心,临走时,突然心念一动,问出了一个曾经问过的问题。

    那我以后,还能来吗?

    段月里深深地看着他,久久不答。

    就在裴容以为段月里又要说出同样的话时,段月里嘴角微翘,一字字说道:你若想来,我便在这等你。

    得到段月里的回应,裴容同样还以笑容,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从这一刻起,他们便成为了朋友。

    裴容心情颇好地走出甘泉宫,才刚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小的喊声。

    世子

    裴容回头看去,正是甘泉宫的小宫女。

    你不去伺候五皇子,来我这做什么?裴容对这名宫女没什么好印象,皱眉问道。

    世子您是好人,能不能发发善心,把奴婢救出这甘泉宫!小宫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声泪俱下。

    这小宫女哭得十分凄惨,裴容连忙问道:你好好说说,甘泉宫怎么了?

    是五皇子!

    司天监所批的命格宫内都知道,奴婢伺候五皇子一定会死的!

    五皇子他一出生便

    容世子,方才不是说回东宫吗,怎么回事?段月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撑在门柱上,神色淡淡。

    宫女一听到段月里的声音,便僵住了身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裴容尴尬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宫女,她

    段月里这才看向地上的小宫女,冷声问道:芸香,怎么了?

    名叫芸香的小宫女只是咬着唇连连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既然没事,还拦着世子做什么。

    芸香提着裙摆站了起来,一步步地朝段月里走了过去,途中踩住了裙摆,险些摔倒在地。

    裴容觉得奇怪,不禁问道:五皇子,这是

    段月里看向芸香,芸香,你有话要说吗?

    没有,芸香低着头,喃喃答道:奴婢方才扰了世子,还请世子莫怪。

    裴容再问便显得有些多事了,点点头示意,随后快步离开了。

    芸香,段月里在宫女耳旁低声说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芸香小脸煞白,死死地揪住手帕,颤声说道:奴婢什么也没说!

    司天监三个字,我都听到了

    段月里泛着冷意的声音飘进了芸香的耳朵里,你要是再敢和他说起关于我的事

    宫内的人都知道我是不祥之身,若是克死一个宫女,想来也无人在意,你说呢?

    房内,段月里看着手中的药瓶,吃吃地笑了起来。

    第17章

    段景洵走进甘泉宫,对周身破败荒凉的景象毫不在意,拂开了落在肩头的枯叶,径直推门走入。

    段月里看见来人有一瞬间的惊讶,不动声色地收起药瓶,喊道:参见太子。

    段景洵把段月里的动作看在眼里,一撩衣摆,在长凳上坐下。

    许久不曾见过五弟了,五弟近日可还好?

    段景洵的突然来访,令段月里心生戒备,他垂下眼眸,沉声说道:多谢太子关心,我一切尚好。

    是吗?

    段景洵目光扫过段月里受伤的指尖,淡淡问道:可我看着不像。

    说着段景洵伸手握住段月里的手腕,五弟,你都受伤了。

    段月里躲避不及,袖口的药瓶因为这个动作,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段景洵应声看去,段月里的动作更快,一伸手便将药瓶捡了起来。

    这是?段景洵问。

    这是我的东西。段月里直视对方的目光,字字有力。

    你的东西?段景洵冷笑一声,说道:我看得很清楚,那瓶身上的云纹图案,是今年父皇赏赐给东宫的,怎么成了你的东西?

    是是别人赠与我的。段月里咬咬牙,将手中的药瓶握得更紧。

    是谁?

    段月里死死地抿住嘴唇,就是不愿说出这药瓶的来历。

    你不必隐瞒,我知道,是裴容。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不是我明知故问,而是你明知这东西你不该收,却偏偏收了。

    段景洵冷冷地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拿来。

    太子段月里神色有一瞬的慌乱,下意识地说道:我不能给你。

    似是没料到段月里的拒绝,段景洵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摇头冷笑一声,强硬地扯过段月里的手腕,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任由段月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抗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瓶人拿走。

    他可以给,但你没有资格收,明白吗?

    我没有资格收,段月里双眼通红,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一字字问道:太子就能抢吗?

    抢?

    段景洵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连连摇头。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抢?

    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昭华殿,裴容思来想去临走时芸香的话,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挥手招来一个小宫女,说道:我问你些事,你老实回答。

    小宫女乖巧地点点头,应道:世子问便是,奴婢一定知无不答。

    好,听到小宫女的回答,裴容便直接问道:你知道甘泉宫的事吗?

    甘泉宫?小宫女思索着,说道:那不是五皇子的住处吗?

    对对对,就是五皇子,他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小宫女一听,表情有些微妙,为难地看着裴容,这,奴婢也不清楚

    眼见小宫女似乎想打马虎眼过去,裴容马上说道:不许隐瞒!

    世子,奴婢不能说!小宫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下了令,任何人不得在宫中提起五皇子,世子,奴婢说了就是死罪,求世子给奴婢一条活路!

    没想到连东宫的人都讳莫如深,裴容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小宫女退下,小宫女慌不择路地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

    突然只听见咚的一声,而后又传来裴容的一声痛呼,他捂着额头,四下看了一遍,怒道:什么人敢暗算本世子!

    我暗算的,世子该如何?

    门外,段景洵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太子看见来人,裴容敢怒不敢言,嘀咕道:好好说话就是,扔什么东西啊

    段景洵不答,用眼神示意裴容看看自己的脚边。

    裴容低头一看,是一个十分眼熟的药瓶。

    这个不是裴容拾起来细细一看,而后又惊讶地看向段景洵,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为什么不能有?段景洵反问。

    我把它送给说到一半,裴容警觉地捂住了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眼前的药瓶,正是段景洵送给自己的,只不过他又送给了段月里。

    你送给了五弟,段景洵好心地说出了剩下的话,反问道:对吗?

    被段景洵抓了个正着,裴容也自知理亏,太子,我可以解释

    你不用解释。段景洵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裴容的话,神色微冷。

    裴容往后缩了缩,小声地问道:你生气了?

    我不生气。段景洵冷着脸说道。

    你不生气还拿这个砸我!裴容马上反驳道。

    段景洵看着裴容额头上的一块红印,别扭地说道:手法没控制好,不是故意想砸你的。

    啊这是

    裴容有些没转过弯来,段景洵在给他解释?

    疼吗?段景洵又问道。

    裴容伸手碰了碰,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埋怨道:疼

    正好药在你手上,赶紧擦擦。

    裴容听话地应下,正准备上药时,又觉得这事还没完,踌躇半晌,说道:关于这药的事我真的可以解释

    裴容,我说了,你不用解释。段景洵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裴容却以为段景洵还在因这事不悦,说道:你怎么还生气啊,都让你砸了还不听我说。

    你不懂我的意思,段景洵沉声说道:你不用解释,是因为我把东西给了你,自然是随你处置。

    裴容弄不明白了,问:那你为什么把它拿回来?

    是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拿回来。

    你不是都说给我了吗?

    是,所以更要拿回来。

    行行行,裴容被绕晕了,问道:那五皇子的伤怎么办?

    你很在意他?段景洵问。

    我都给了他,你又拿回来,这不太好吧?

    这么明显的世故段景洵怎么都不明白,裴容一脸疑惑。

    那我明日传个太医去甘泉宫看看,如何?

    有太医看可是好得多了,裴容立马点头应下,随后又悄悄地看了段景洵一眼,问道: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也不生气了吧?

    我不是

    段景洵本想说他并不是生裴容的气,看着裴容一脸紧张的模样,话音一顿,改口说道:你少去甘泉宫,我便将此事揭过。

    裴容只能干笑一声,应道:好

    不说那么多了,快上药吧。

    裴容点点头,指尖蘸了点白色药膏便往额头上抹,只是他找不准地方,有时碰到了,又疼得缩回了手。

    段景洵一看,便叫了个宫女进来替裴容上药。

    宫女仰着头,半跪在裴容身前,两人挨得极近。

    裴容是微微低着头,发丝垂了一缕下来,不时扫过宫女的手心,宫女抬眸瞧着裴容安静垂眼的模样,不由得脸一红,羞涩地移开了眼。

    裴容浑然不觉,他只闻到这宫女身上的淡淡清香,令人十分舒适,不禁说道:你身上好香啊。

    宫女闻言抿唇一笑,手中的动作越发轻柔,世子莫夸奴婢了,奴婢身上哪来的香气。

    这名宫女不仅身有清香,j就连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听着便叫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裴容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

    好了。

    突然段景洵冷言出声打断,面色比刚进来时更冷了几分。

    宫女听到段景洵发话,吓得手一顿,偏偏又停在了裴容的痛处之上,裴容忍不住一声哎哟,那宫女连忙问道:世子,可是奴婢弄疼你了吗?

    裴容还来不及说话,就听段景洵冷声说道:上个药都毛毛躁躁的,下去!

    是。宫女咬咬唇,碎步退了出去。

    裴容揉揉额头,嘟囔道:药还没上完呢,人就被你吓跑了。

    世子可有不满?段景洵打量着裴容,问道。

    不敢不敢。裴容违心地摇头,一点也不承认刚刚说的话。

    既然这样,段景洵拿过裴容手中的药瓶,说道:我来替世子上药吧。

    裴容当即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段景洵一点点地向他靠近。

    指尖挑起一些药膏,段景洵一手撑在扶手上,微微俯下身子,仿佛是一个将裴容桎梏在自己怀中的动作。

    抬头。段景洵轻声说道。

    裴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看着段景洵那张俊美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裴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女子的清香,而是段景洵身上一贯的沉木香,这种味道醇厚,浅浅地吸上一口,似乎都能令人沉醉。

    因为段景洵还未及冠,耳后的发丝垂落下来,轻轻地扫过裴容的脸颊,带来酥酥的轻痒。

    裴容不禁往后退了退,可他人已经靠在了椅背上,还能退到哪里去?

    裴容处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想逃开这满是令人眩晕的沉木香,可段景洵离他也太近了些,两人鼻尖都要贴到了一起。

    段景洵一个偏头的动作,他脸颊上都传来了某种异样的触感。

    裴容不敢动,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索性闭上了眼,段景洵的美色,总是能令他毫无招架之力。

    裴容闭着眼,突然觉得身旁的人似乎没了动作,正要悄悄看上一眼时,耳边传来了段景洵的一声轻笑。

    世子闭眼做什么,我在给你上药,不是要吻你。

    第18章

    一连几日春雨连绵,转眼就是春猎这天,好在天公作美,今日春光灿烂,一扫往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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