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长平公主。”
    皎然听出陶芝芝对被长平公主当做杂草般无视耿耿于怀,翻身上马,和陶芝芝并排道:“这是自然,我们不认得公主,没行大礼,说来公主没计较,已经算开恩。”要是换一个刁蛮公主,两人估计该吃板子了。
    陶芝芝听了也觉得有理,“看来公主还是个和善的。”
    和不和善皎然不知道,但性子没被宠坏倒是真的,“先皇早逝时长平公主还小,幼帝登基,内忧外患,皇后无暇顾及,只有嘉禾大长公主常管她,听闻公主去过不少地方,拜过不少师。”不然成日在宫里被下人捧着供着,该要上天了。
    想想长平刚刚利落带风的姿势,陶芝芝也觉得有理,“难怪如此英姿飒爽,没半点娇气。你还知些什么?”
    陶芝芝这是燃起八卦之魂了,皎然摇头道,“就这些了。以前皎兰进宫伴读,回府时听她说的。哦!听闻长平公主时常到越国公府小住来着,想必关系很好。”这已经是皎然了解的全部了,丞相府和越国公府基本没交集,勋贵和文官向来各成派系,所以皎兰每回见着凌昱,才会那么眼巴巴。
    “那你说说,刚刚凌昱为何拉住长平公主呀?”陶芝芝往山坡那边努努嘴问道。
    “这有什么为什么?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来个亲上加亲岂非更妙?若真成了,满京城的贵女该服服气气的,谁还刚和公主抢。”皎然笑道,有些懊恼刚刚没有多看一会,又担心凌昱有没有看见他们,贵族的瓜她吃得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皎然这话,说得也太早了。
    陶芝芝嘟起嘴一脸遗憾,很认真地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额。
    皎然拉着缰绳靠近陶芝芝,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别做梦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来和我亲上加亲呢。”
    少女心被戳破,陶芝芝猛女害羞,还假装不在意,“谁要和你亲上加亲了。”两腿一夹,马儿就往前走去。
    却在马儿的身子刚刚错开之时,皎然的马就发出尖锐凄厉的嚎叫,前脚高抬,皎然紧紧拽着缰绳,两腿收紧,还没反应过来,马儿就跟开弓箭似的往前飞去。
    不远处就是一条溪流,不深不宽,桥梁却不在这边,若跌到河里,指不定多狼狈。皎然心中直呼热了狗了,这马再发疯下去,就该她疯了。皎然勒住缰绳想让马绕开,那马却像脱了轨般,直直往前去,压根不受控制。
    陶芝芝不知这马怎么突然发疯了,猛地拍马跟上,却怎么也追赶不上,只能高声喊:“阿然,抓紧,不要掉下来!”
    马步如飞,耳边风声刮过,这话传到皎然耳朵里也没剩多少,不过皎然自是紧紧夹着马肚,勒住缰绳的,这要掉下去,不被踩个稀巴烂,脸也要破相。
    陶芝芝紧追在后,渐渐地只离两三个马身,便收了嘴不再叫喊,因为皎然的马已经控制下来,没有方才疯一般的态势,陶芝芝总算松了口气。
    可就在离皎然只有一个马身的时候,眼见快要追上,只听又一声马叫,那马又飞了出去。
    陶芝芝气得头顶冒烟,刚刚离得近,清清楚楚看到有一块石头弹击到马腹,那马吃痛,才被刺激得失控。
    若方才是意外,那这会总不是偶然了吧。陶芝芝回头往四处看了看,山坡附近有三三两两的人骑着马远远跟着。
    陶芝芝看不清那是何人,长平公主看到远处的马往前飞,却知道卫星又在逗她开心,皱皱眉道,“卫星,你怎么又打了,若跌在溪里可好。”这卫星乃是平昌侯府的姑娘。
    卫星却不以为然,还有些得意:“公主愁云满面的,刚才总算笑了,这会儿再看看那奴才的滑稽样,乐呵乐呵。”
    瞧瞧,在卫星眼里,奴才就是拿来取乐的。
    长平公主揉了揉眉头,她刚才笑,是因为卫星打中了马腹,而不是想看别人的囧样。
    不过这不都一样吗?
    “公主快看,那人难道也要追上去?”卫星往陶芝芝的方向指去。
    陶芝芝回过神来,眼见皎然那马就快奔到溪流里,心中气急,虽知道于事无补,还是狠拍马鞭,又“阿然,阿然”地喊起来。
    马蹄声急,皎然知道是收不住了,溪流浅显,水中布满石卵,大小不一,若掉下来,定要磕个头破血流的。心下一番衡量,皎然觉得还是指望这老马比较靠谱,便压低了身子匍匐在马背上。
    而这马却好像压根没在怕的,后腿用力蹬起,前脚往溪中一迈,高高跃起,落在大石块上,后脚紧跟上,矮矮小小的马愣是像猴子攀树一样,准确无误地借着几块石头往对面越去。
    陶芝芝勒住马停在溪边,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马虽老,却矮小灵活,腿短结实,澹园的农妇专挑它上山下水,也时常这样过河。
    但这日受到惊吓,这马的速度非比往日,就要往岸上一跃的时候,前脚踩空,扎到溪流里,猛地就要跪下,那马跑得急,惯性还在,人和马也一道往前扑去。
    陶芝芝咬着牙惊呼一声,却见在马前脚扎到水里,往前跪下时,皎然手掌先落地,身子如轻燕般飞起,在空中连翻两个跟斗,像一朵粉云飘过,双脚落地,稳稳地站定下来。
    陶芝芝一股血液往上升腾,屏住呼吸,血液又轰隆隆往下降,目睹了刚才的惊心动魄,简直比皎然本人还激动,隔着三丈宽的溪流,啪啪啪鼓起了掌。
    对面的皎然听到掌声,笑靥如花,就像刚表演完的街头艺人,对掌声十分受用,隔着一条溪流,向陶芝芝屈膝行礼,起身后又恢复了原样,忙招手唤陶芝芝过去。
    “噗嗤——”
    山坡上的薛能捏了一把汗后,没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望着溪边自娱自乐的皎然道:“这姑娘还真会苦中作乐。”
    凌昱却面无表情。
    薛能知道鲜少有东西能提起凌昱的兴趣,无视他的脸,继续自说自话笑道,“上回中元节,我去找你之前不是去了一趟来客酒馆确认她们在不在吗。你可知道,那天夜里这姑娘,居然扮成一只白鬼,站在门后,可吓到了不少酒客,人家以为见鬼了转身就走,这姑娘还急忙忙跑出去逮人。”
    想想当时的画面,夜色已黑,一只白鬼追出门求人回去,把人家吓得以为鬼打墙了,那鬼还求着你回去,薛能忍不住又乐了,笑得前仰后合,“什么事遇上皎然姑娘真是不稀奇,不过这马怎么突然中邪了?”
    凌昱此刻已经迈出亭子,正准备往山下去,听了薛能的话,停下来看向长平公主的方向道:“不是中邪,是被人拿来练弹弓取乐。”
    第50章 第五十回
    “取乐?谁这么缺德?”顺着凌昱目视的方向,看到卫星后,薛能也觉得有理。平昌侯府上梁不正下梁歪,只会抱大腿,臭屁都能说成香,卫星为了逗公主开心,也并非做不出来。
    薛能收起看戏的脸,为皎然打抱不平道:“天瑞,说到底还是要怨你,你惹公主不悦,公主不敢怪你,卫星为了逗公主,才拿皎然姑娘寻开心,可怜了皎然。”
    “我和公主的私事,与旁人何干?”凌昱冷笑一声,往山下走去,落地的枝叶发出“咔咔”声,断断续续的,跟脚步一样缓慢,“不过茂挺何时如此怜香惜玉了?据我所知……”
    “打住,打住。”薛能在凌昱的眼神中,知道老底又要被揭穿了,忙终止话题。
    凌昱也是摸透了他的根性,如果对方不是皎然,大概薛能只会隔岸观火,屁都不会放一声。
    远处的陶芝芝和皎然,正拿着一撮马草给老马压压惊。
    “这马老是老了些,可真是福大命大,还能站起来。”陶芝芝啧啧称奇道。
    “是啊,摔下去的时候没有伤到骨头。”皎然绕着马走了一圈,在马身上没看到伤口,“应该只是受了惊吓,等等再走吧。”一时半会也不好意思再骑它了。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对面一群人骑着马,从旁边的木桥绕道而来,其中一位,正是山坡下所遇的长平公主。
    一行人来到皎然和陶芝芝身边勒马停下。
    人这么多,皎然也不好装作不认得公主,跟陶芝芝一道行了礼,心想公主不会这么客气吧,还专程来道歉?
    人一多,就显得很有气势,皎然和陶芝芝看着高高在上的公主,不知来者何意,也不好先开口,乖巧地立在一旁,小心脏突突直跳。。
    长平公主扫了陶芝芝一眼,又上下打量了几遍皎然,淡淡道:“身手还不错。”
    等来这句话,皎然知道自己想多了,公主之尊怎么会跟蝼蚁抱歉,皎然微笑颔首,“公主谬赞,实不敢当,不过会几招三脚猫功夫而已。”
    长平公主微微点头,并不想和皎然多说,拉了拉缰绳,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来问皎然马儿如何,还能骑否。
    见长平公主要走,皎然忍不住吐了口气,这公主虽说不出抱歉,可难得有善后的心。看看,面对强者,要求总会宽泛许多。
    这边还没走,那边就有一个声音传来:“那边要开始了,快走吧。”
    风中传来凌涵脆生生的声音,皎然一回头,凌涵骑着马走近,才发现她,“皎然姐姐,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
    长平公主听得凌涵喊皎然“姐姐”,也停了下来,卫星见状,立刻上前告知皎然是何许人也。
    陶芝芝看到卫星手中的弹弓,又看她如此殷勤,狠狠暗骂:“马屁精!”
    凌涵也道:“前几日我同你一块儿去的酒馆,就是皎然姐姐的,你还夸那月饼好吃呢,只是那时候皎然姐姐不在。”凌涵和长平公主一道长大,便“你”呀“我”呀的,言语有些随意。
    长平公主盯着皎然看了半晌,笑道:“原来是你。”
    凌涵忙点头如捣蒜:“嗯嗯,正是她呢。”
    但长平公主说的却不止有这一层意思,只是没人听懂。
    原来长平公主和凌涵去来客酒馆时,一眼就认出了门口摆的两盆金桂。金桂并不稀奇,但得知是凌昱送的后,长平公主便觉得有些稀奇了。
    这可不像凌昱那个油盐不进的大冰山会做的事儿。
    其实凌昱也没少送长平公主东西,只是对方是一介平民,公主便有些不解了。地位悬殊,如斯不公。当时长平公主还在心里找了许多借口,可今日见了皎然本人,就不由得又多想些,觉得凌昱不会好这口,可皎然又确实生得好。
    长平公主招手唤来身边人,那人立刻下马,将马牵到皎然手边,“姑娘,这匹老马想来一时不能骑,这马你先骑着,待会会有人来料理。”
    皎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何德何能啊。眼前这马儿,和长平公主座下的俨如双生儿,只不过那匹是浑身白毛,这匹是通体黑毛。本来拖拉机开得好好的,突然送上一辆劳斯莱斯。这不奇怪吗?这很奇怪吧?
    许是看出皎然的受宠若惊,长平公主微笑道:“既然是表哥请来的,来者是客,却让姑娘受惊,这马你就先骑着吧,它很温顺。”
    听到长平公主以一家之主的语气在说话,皎然顾虑全消,有目的的好总比没目的的好让人容易承情,“那就谢过公主了。”
    “哎呀,你们别再磨蹭了,都要开始了,快走吧。”凌涵显然是等不及了,临走前还回过头来问道:“皎然姐姐你要一道去吗?”
    并肩骑行的卫星满脸嫌弃,“请她去作甚?”
    皎然假装没听到,只婉拒了凌涵。
    一行人走后,又只剩皎然和陶芝芝两人,陶芝芝撞了撞皎然,“那个什么星真讨厌,要是搁半年前,她看到你都得客客气气喊声姐。”手握实权的丞相可比挂虚衔的侯府有地位多了。
    皎然摸了摸刚到手的黑马,还别说,这俊马手感就是不同,“你也知道是半年前啦。”
    “不过那个凌涵倒是挺可爱的。”陶芝芝补充道。
    皎然点头赞同,“确实可爱。”也不知道怎么会跟凌昱那人做兄妹,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兴许是大家都往马场去了,皎然和陶芝芝晃晃悠悠,一路上见不到半个人影,两人手牵着手正开心时,身后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听上去像在赶路。
    皎然和陶芝芝引着马靠边让道,却听得后面那马慢慢减速,等到并行时,才发现是薛能。
    “薛公子。”皎然和陶芝芝齐声道。
    薛能看了一眼皎然的马,问道:“怎么还在这儿?要不要一起去马场玩?”
    “……”
    真的吗?谁玩谁?皎然果断拒绝,“多谢薛公子的好意,我们便不去了。”
    薛能也没再强求,说了几句话便拍马而去。
    “阿然,我怎么觉着这薛公子对你不一般哪?”陶芝芝问。
    “哪有,别乱说。”
    装傻?陶芝芝不吃这一套,“那他怎么不问我,只问你呢?”
    咳咳,这皎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不是木头,也能感受到薛能待她不同,可那又如何。
    见皎然不语,陶芝芝盯着皎然的脑袋:“最近头顶桃花正茂啊,我看那位管家待你也不一般。”
    皎然泄气,“你看出来了啊。”
    陶芝芝摆摆手,一副看破的样子,“问长问短,嘘寒问暖,字里行间都在说自己和妻子感情不睦,居心不要太明显。”
    皎然也很愤怒,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盼今日早些过去,结了账从此不见,那管家都能当她爹了,虽说这个时代,老夫少妻真不少,但皎然光想想就冒火。
    “桃花多有什么用,都不安好心。”皎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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