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皎然隔日还送上满满两盒自制护唇油,还叮嘱她用得好再来拿,凌涵是一点没客气就收下了,因她见皎然的唇色实在好看,每日都润润的、粉粉的,姑娘都爱美,自然也想跟她一样。
    谁知用是用了,滋润是滋润了,但凌涵发现,别人的唇色压根是天生的,跟唇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人要知恩,所以有了这香膏便第一时间礼尚往来拿来送给皎然了,凌涵有些少年老成般叹息一声,看得皎然捂嘴偷笑,“怎么了,可没见过你唉声叹气的样子。”
    确实没什么烦心事儿,可凌涵还是委屈地嘟嘟嘴,觉得跟皎然相识这么久了,告诉她也无妨,“不是我不爱用着香膏啊,只是我那三哥哥,最不喜欢香粉气,每回我多用一些,他见到我就离得远远的,有时干脆绕道走。”凌涵比了一个指甲盖,“所以我如今只舍得用这么一点点,就一丁点。”
    皎然哪知凌昱还有这怪癖呢,难怪上回薛能的林中宴,一屋子里都是乐伎舞姬,居然没半点脂粉气,看来薛能也是照顾他的癖好的,皎然又想,凌昱看上她,是因她不用香膏香粉,还是喜欢她身上的人间烟火气,皎然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她许久不下厨,烟火气并没有。
    凌涵走后,皎然拎着木盒往花园去,花笺还没制完呢,彩絮儿则跟在一旁报告早晨酒店里的细碎事儿,“婉儿今日没来酒店,不过花园没开,人手脚力倒也够用。”
    皎然停下来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昨日雪落得毫无预兆,皎然想着何婉儿应当是受了寒。
    “早晨是何大来替婉儿说的,说是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但要养个几日。”彩絮儿转述,这何大便是何婉儿的兄长。
    皎然点点头,进花园前不忘嘱咐道,“雪天路滑,你们也要当心些,让小博士们别蹦蹦跳跳的,回头屁股开花。”
    彩絮儿自是应是离去。
    闲话休提,且说那边何婉儿虽不是摔跤,但可比摔跤疼多了。
    昨日薛能让人将她送回来时还好,今日真是腿根都在打颤儿,何大蹲在地上拨火,给何婉儿端了碗姜汤,嘴里却是鄙夷道,“你也太……”原本想说“不知廉耻”,想了想还是道,“太不管不顾了些,给你谈的商贾人家正室你不要,非要上赶着去做妾,昨儿被人吃干抹净了,没得回头人家公子哥连你是谁都忘了。”
    想起昨日种种,何婉儿红着脸躲在被窝里啜泣,埋怨道,“你也不看看你给我寻的是什么人家,什么商贾,都是老枯树,不是丧了婆娘便是有点点毛病,要是进了门,难不成还要让比我年长的继子喊我母亲?”
    何大闷闷地坐在地上吃白酒,“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如今几斤几两?好一点的人家会娶你?爹娘的罪状可在官衙册子写着呢,你又要当主母、又要富贵、又要正值青年,哪有这么瞎眼的人家。”
    这话确实也在理了,但在理的话往往伤人,何婉儿拧着被子,“也不一定要是主母,若是像将军府那样,当个妾室一辈子衣食无忧,有里子又有面子可不好?娘亲说了,笼络住夫君的心,再生个争气的儿子才是最要紧,男人总逃不过床上那一套。”啧啧,这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想的倒是简单,世间永远不缺好看姑娘,人家能看上你,就不能看上别人?”何大仰首饮酒,还是觉得之前那几桩婚事可惜,“你不想伺候老枯树为兄如何不知,那几人皆到了风烛残年之际,你入了门后,多折腾他几晚,保不齐就在床上呜呼了。”
    何大接着又教训道,“丧期要守规矩的可不止你一人,我给你寻的有继子的,都是年轻力壮又未娶妻,如何没点需求,男人定力都不稳,只要勾住他,等三年孝期一过,你依然做你的当家主母,不正正好吗?”看来话说早了,这一家子没有一个肚里不装坏水的哩。
    末了,何大仍觉得何婉儿可惜了,本来是可以挂起来高高卖的,“你一个姑娘家也太心急了,这般是丢到水里也不响一声。”
    何婉儿急道:“我十天半个月才见薛公子一面,若不从了他,哪还有那么多机会啊,你等着吧,等我进了将军府,有你好日子的。”说到底,何婉儿还是既想要钱,又想要权。
    皎然可不知道何婉儿摔的这一跤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接了凌涵的礼物后,本想着哪一日要将这香膏派上用场,没想到当天就用上了。
    凌昱一踏入竹风榭,就嗅到一股浓郁得鼾鼻的香气,微皱着眉走到皎然身边,扫了一眼满桌的花笺,“你这仙鹤傲骨画得不错,有股仙人之姿。”
    一听到凌昱来了,皎然立时来了精神,将脖子挺得跟仙鹤一般,又仿佛长了翅膀一样轻轻挥挥衣袖,见到凌昱皱眉,心里却乐了。
    凌昱总算注意到香气的来源,凑近闻了几口,揉揉眉头问道,“你今日是吃了香粉吗?”
    “怎么了,不好闻吗?”皎然很自恋地吸了一口,一脸陶醉的样子,其实她也被鼾到了,寻常少用香膏,一上来就涂了小半瓶这么生猛,真有些受不住。
    凌昱绕到皎然身后,环住她的腰,蹭到她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小当家今日怎么成花仙子了?”凌昱顿了顿又道,“重了些,以后别抹多了。”
    就这样?皎然扭了扭身子有些不满,她想的反应可不是这么一笔带过,凌昱如此淡定,她这不是害人害己,杀敌三百自损一千了吗?
    很快皎然就晓得了,还真是杀敌三百自损一千了,因为她还在懊恼着,凌昱已经低下头探到她脸边,一手将她的脑袋掰过来,精准地印上她的唇。
    这样侧仰着脑袋,说不得还真拯救了皎然低头作画半天的脊椎,半晌后,皎然终于松了口气,手肘往后捅向凌昱羞嗔道:“你包下花园,就是为了做这坏事儿吧?”
    第87章 第八十七回
    凌昱但笑不语,以实际行动告诉皎然自己在做什么事儿,可佳人爱煞风景,还没碰上,皎然就扭头朝地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鬼天气,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了。
    凌昱放开怀中的女子,不咸不淡道:“被自己熏到了吧。”
    呵呵,原来还怪这香膏呢,皎然委屈地揉了揉粉粉的鼻子,怎么不关心她有没有被冻到啊。
    外间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两人来到里间坐下,凌昱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最后只开着面池的那边隔扇。
    就这个空档,皎然已经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凌昱走到皎然身前,视线落在她被揉得红通通的鼻尖,“露着这么长一截脖子,难怪你冷,给你的围脖怎么不戴上?”
    就是不想戴嘛这不是,一戴上,好像就意味着归属,一个人身上有了另一个人的标志,这种感觉让人怪难接受的,皎然自觉两人顶多是露水情缘,去掉凌昱的大计,剩下的真心大概没有几分,走走场子可以,走心就免了,但是话自然不能这么说,皎然抬头边端详凌昱的脸色边道:“做事情不方便,太暖和人就懒了。”
    “你不喜欢?”凌昱径直问道。
    情绪未明,难道是生气了?皎然被盯得有些怂,吐了吐舌头,拉过凌昱的衣袖抱住他的手,无尾熊一样摇了摇道,“喜欢,就是太喜欢了所以不舍得戴呢,而且那颜色不耐脏,弄脏了我心疼呀。”
    皎然心想她这朵解语花做得,真心不容易,她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怎么这人还无动于衷的样子?皎然心虚地眨着眼睛看向凌昱,只见凌昱也正看着她,皎然“嘿嘿”一下灿烂地笑了出来。
    凌昱冷哧一声:“巧言令色,说的比唱的好听。”
    虽然言语间不接受,但凌昱还是撩起袍子坐在皎然旁边,“不过一件俗物,制了便是拿来用的,哪有还供着的道理。”
    皎然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给凌昱多让出些位置,这人怎么如此没有界限感,这会儿凌昱坐在身后,鼻息间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皎然脸红地继续翻看收进来的花笺纸,皮还是老的厚,她就做不到像凌昱一般淡定自若。
    不过这次凌昱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而是探着脑袋和皎然一起看那些画纸,“你的画工这样好,可是在相府学的?”
    自然是在相府学的,夜凌音再有银子,也请不来大师收皎然为徒,当年也是为着皎然的琴棋书画箭射骑,不让皎然在市井间无所成,夜凌音才点头答应让皎然进了相府,好沾着相府的光上学堂。
    可是在皎然看来这并非什么好事儿,原身那时悄声无息死在府里,若非她穿过来,大娘二娘看到女儿伤痕累累的身体,哭断了肠都于事无补。
    “那你可比你那位嫡姐强多了。”凌昱的话让皎然收回了神,她惊讶地回头看了凌昱一眼,“你看过皎兰姐姐的画?”
    凌昱笑道,“有幸见识过。”
    两人相视一笑,皎然想起皎兰那和皓哥儿有的一拼的画工,“心不静难有作为嘛,皎兰姐姐就不爱动笔动脑。”
    但就爱动手,皎然眼睛黯了黯,随即又亮了起来,看着凌昱问道,“你知道我那位姐姐心悦你吧。”皎兰喜欢凌昱,那可是连皎仁甫都头疼的,女生外向,在皎兰眼里,自己成为凌三少奶奶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所以只要打听到有凌昱的场合,都会上赶着去“偶遇”。世界真是小,皎然缩缩鼻子,若被皎兰知晓她和凌昱不清不楚,那位姐姐应该能剥了她的皮。
    凌昱不答反问,“想那么多故人作甚,眼前人才是要紧,不是吗?”
    皎然耳根泛红,却不依不饶道,“可我听闻,你差点成了我姐夫诶。”
    凌昱笑出声,“那现在你和你姐夫厮混,这该叫做什么?”
    皎然横了凌昱一眼,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个,但或许是这份不依不饶取悦了这位财神爷,皎然难得才听他一次笑得如此开怀,财神爷板着脸好看,没想到笑起来也让人不想转开眼睛,看着也让人跟着心里开朗。
    凌昱揉了揉皎然鼓起来的脸颊,“你想他们了?”
    “那倒没有。”皎然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画不语。
    凌昱看着她因低头连成的一道完美弧线,眼睛滑过脖颈,落入领口,那领口系得严实,却让人格外肯定,里面的肌肤也如外面的一般欺霜赛雪,此刻美人眼里带着些惆怅,但凌昱却格外想将领口的盘扣扯飞,在雪白的细腻上留下红痕。
    皎然没等来凌昱的回应,抬起眼皮看他,才听他说道:“若当年你父亲得势,如今你就是公主了。”
    这话里的嘲讽皎然不是听不出来,“你想说什么?我和娘亲都没有参与此事,娘亲也未想过要什么名分,不过所托非人罢了。”想到这里,皎然又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遍,千万不要跟夜凌音一样傻傻地错付芳心,等计划达成,要同凌昱好聚好散。
    “我没有想什么。”凌昱回道,看皎然一心想和皎仁甫撇清关系,却想起这些年夜凌音没少给边疆的皎仁甫寄银子,能送到皎仁甫手里就奇了怪了,真是个奇女子,凌昱想了想道:“你这几日来酒店多备些保暖衣物,城外有一处同你父亲有关的故地,改日我带你去看看。”
    居然还有故地?尽管皎然对皎仁甫并无特殊感情,但如此闻所未闻的地儿还是提起她心中那点许久未见的好奇心,启唇一笑道了声“好呀。”
    第二日来四季园上班,皎然便把围脖手套都备齐了,但并没有等来凌昱,皎然坐在竹风榭里自嘲,这几日凌昱来得勤快,让她差点以为两人是真情人了,习惯过于可怕,戏演多了容易骗自己,也是她太把自己当颗菜了。
    皎然敲了敲脑门提醒自己,别回头凌昱潇潇洒洒不带走一片云彩,自己却深陷泥潭,人家可没说今天就要去,想通了便将出门装备撂到一边了,不过次日还没等来凌昱,倒是等来了何婉儿。
    几日不见,不知为何,何婉儿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但皎然也说不明白那是什么,只问了何婉儿的身子,吩咐她做活儿时注意些。
    却说何婉儿这日来酒店,也并非她想要的,她本想等薛能应了她,这日来四季园,便是风风光光来告辞的,谁知在家歇息的这几日,哪里有薛能的消息啊,石沉大海一般,让何婉儿愈来愈没底,何大见到她也烦,这才到酒店来了。
    皎然没想到何婉儿也跟着到花园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几日不见,人竟变得如此缩手缩脚了,往常何婉儿酸人不自知的能力,可是四季园里头一份的。
    “怎么了婉儿?”皎然见何婉儿在竹风榭门前踌躇,走出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
    “皎然姐姐,我……”何婉儿半天说不出一个囫囵字。
    “外面冷,先到里面坐下吧。”皎然以为何婉儿是冻着了,忙拉她到里间烤火,又给她泡了热茶汤。
    何婉儿双手捧着茶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自己和薛能的事儿说了出来,当然是掐头去尾,省去时间地点,只挑了事件的本质。
    “哐当”一声,皎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手一松,茶盖落到毛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这下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皎然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的是真人真事后,才开口骂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何婉儿的心思皎然看得出来,人往高处走,有往高门挤的心思也是个人抉择,皎然虽无法苟同,但没想到她居然挑了这么一条对自己不利的路。
    薛能了无音讯,又不能去将军府找他,何婉儿这会儿也有些慌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也不想的啊,皎然姐姐,可是我有得选吗。”人都是向己的,不然案发现场就不用找目击证人和拷问各方陈词了,何婉儿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自愿的。
    皎然真不想插手这种棘手的事儿,也不想脑海里有薛能和何婉儿恩爱的画面,她一个黄花闺女又不是媒婆,能帮到何婉儿什么,“那你现在想好要如何了吗?”皎然猜想何婉儿来找她,定然已经想好对策,只是想寻个助力。
    “我不求多好,只愿薛公子能把我接入府,以后在身边伺候他,有个名分便好。”何婉儿放下手中的杯盏,拉着皎然的手,低声道:“皎然姐姐,你说我该如何才能让薛公子接我入府?”
    皎然脑壳有些疼,敢情何婉儿是找她还出主意来了,要她说,就不进劳什子将军府,男欢女爱不过一夜雨露,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最好,再说薛能未娶妻,怎么会先纳妾呢,接进府里顶多是个通房,不然就是个丫头,皎然很想拆开何婉儿的天灵盖,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她百思不得其解,妾室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过皎然深知何婉儿是铁了心要当妾室,她曾经试图说服何婉儿,但都失败了,这个时代,想去高门大户讨口饭吃的姑娘还真不少,所以也就不劝了,只安抚地拍了拍何婉儿的手背道:“我同薛公子也无私交,但他常来四季园,你不妨等一等,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何婉儿点点头,她重新来四季园干活儿,也是想着见了面才好说,薛能去找她,是不用指望了。
    傍晚凌昱来寻皎然时,皎然首先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你说薛公子会如何做呀?”
    凌昱原本看着窗外的夕阳,闻言回头看了眼正在穿戴围脖的皎然,冷清清道:“还能如何,薛能又不缺这一个姬妾。”
    那就是会收了何婉儿?皎然不知该祝贺她还是替她伤心,凌昱好像读懂了皎然的心思,“你就不该管这事儿。”
    外面太冷,皎然围上围脖,开始戴绵手套,“她都求到我面前来了,我也只让她蹲蹲薛公子,没帮上什么。”
    凌昱冷笑道,“自己惹的祸,什么果就自己尝,薛能混是混,但绝不会逼迫女子,你院里这位姑娘,真有些不知廉耻。”
    皎然心中讪讪,何婉儿的心思她都能看出来,更别提凌昱了,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昱这句“不知廉耻”,莫名又让皎然想起自己。
    在凌昱心里,她是不是也这般不知廉耻?不清不白地同他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和风尘女子一般无二?亦或是同何婉儿一样心思腌臜,是他们这些人上人不屑一顾的?
    虽然皎然不喜何婉儿的为人处世和性子,但并不反感这种攀高的心思,谁生来就该命贱?谁又能说人上人心思就不龌龊?只不过敢想不一定能得,而不敢想的永远无所得。
    凌昱见皎然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下,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大氅,帮她系紧打结,“同你的丫鬟说了吗?来回大概要一个多时辰。”
    皎然闻言,压下心中的郁闷,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了,她会在酒店等我回来的。”
    马车等在花园边角开的后门外,皎然上了马车,便将小脸隐在大大的昭君兜里,一路无话。
    到了城外山脚下时,天色已大暗,眼前的山包宛如一只沉睡的巨兽,让皎然有些害怕,可又看不出它同寻常的山有何不同。
    凌昱牵着皎然走在前面,一路上枯叶声“咔咔”,耳边风声呼啸,树影摇曳,高耸入天,仿佛被一个个巨人士兵俯视,那声音听起来有如夺魂令一般刺耳,吓得皎然恨不得把耳朵捂紧。
    两人停在一处密林里,皎然将手中的提灯往前伸了伸,隐约能看到四周都是柳树,白日里应当是一副柳枝翩飞的惬意景象,但这会儿却莫名有股阴森森的寒意,背后凉得让皎然忍不住往凌昱身边靠紧。
    第88章 第八十八回
    枯叶枝杈上粘着雪花,踩下去又沙又绵,今日虽然没有落雪,但冬月的山间,依然冻得人血液似乎都变缓,皎然余光瞥见脚下有黑影闪过,吓得花容失色,攥着凌昱的袖子就躲在他背后,“有耗子,耗子!死耗子!”皎然最怕这些脏兮兮、黏糊糊的动物,一见到就浑身发毛直犯恶心。
    凌昱回头往地上看了一眼,“寒冬腊月,哪来的耗子?许是风刮起了枯叶吧。”
    好吧,好像很有道理,皎然双腿僵硬地从凌昱身后走出来,收了收水汪汪的眼睛,她就不明白凌昱走在这柳林里,为何能像闲庭信步一般,皎然将脑袋往昭君兜里缩,“这声音怪吓人的。”像万鬼哭嚎,又像游离在灵魂内灵魂外的催命符。
    “今夜恰好有风。”凌昱抬眼看天色,“风吹走了瘴气,不然你更看不清这些树了。”
    皎然顺着凌昱的话头看去,发现离得最近的一颗柳树干上,挖着一个圆盘一般的洞,再往四周看去,几乎每株柳树都有大小相近的洞,莫名的瘆人,弱弱问道,“这里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皎然心中早就后悔跟凌昱来此了,早知道是这种鬼地方,八抬大轿她都不来,只巴不得凌昱快点说完,立刻掉头回城。
    凌昱没有回答皎然的问题,“这里的柳树都是空心的,以前这些洞里,装的都是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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