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的关系理应不该用亲昵来形容。

    意识到这一点,他有一点僵,凝着脸顺势望向俞一承。

    对面的男人面无异色,熟练地给他换成了他想要的口味。

    那就好不对,他关心这个干什么。

    只能怪俞一承太奇怪了。

    才让他自己也别扭起来。

    你不吃吗?

    我们这里只有一个人没吃晚饭。

    俞一承颇显无奈地看着他。

    兴许是之前被他顶撞过几句,这男人没说叫人讨厌的说教似的话,但看这表情,怎么看都是在谴责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心底很轻微地激灵一下。

    倒不是别的,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受过这种目光。

    自幼他就与父母离得远,也就带他的阿姨会在小时候哄他吃饭的时候露出这种样子。

    可他早已经过了需要关照的年纪。

    俞一承更是与拿着薪水来照顾他的阿姨相差十万八千里。

    其实他也没比俞一承小几岁

    心底乱七八糟想着,他脱口而出:

    我不喜欢就我一个人吃那你来干嘛?

    有点胡搅蛮缠的孩子气。

    俞一承竟也没说什么,给自己加了一小盘饺子。

    的确是很小一盘,摆明了就是陪他吃的。

    还有什么事吗?

    谢祺吃得不太安心,他觉得主要是这顿饭不明不白,没什么由头。

    当然很多时候由头只是一个幌子,可是连幌子都没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加上俞一承突然就很安静,就在那儿坐着看他吃。让他不那么自在。

    慢慢吃,俞一承看出了他的意思,不急不缓,我们慢慢聊。

    我不想再聊之前的话题。他的眼神忽然就警惕起来。

    怎么吃饭时就忘了那一茬?

    他是喜欢成熟男人这一款,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人对自己的心思刨根问底的架势。

    即便不问,对方的眼光也好像总想把他洞穿。

    这让他不舒服他习惯于呆在自己的圈子内,其他人一概不想。即使是前世有亲密关系的伴侣,他们彼此最大的默契就是不管不问。

    不聊那个,俞一承倒是温和起来,就说说你的那个比赛吧。

    今晚的谢祺有点不一样。他灵敏地捕捉到这一点。

    当然,他接管家族企业多年,深谙万事切忌操之过急的道理。

    灵感吗,谢祺把嘴里含着的虾仁咽下去,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还没想好。

    灵感像一阵烟,聚拢就散。

    何况他喜欢独立完成自己的设计,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和别人细聊的必要。

    不,聊点实际的。

    出乎意料,俞一承在这个话题上点到为止。

    这个比赛其实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我们希望从比赛中找到有潜力的新人设计师

    然后?

    然后好好培育培育出行业顶尖的设计师。

    我没想过。谢祺组织语言,我参加比赛只是恰好对这个感兴趣。

    以及为将来自己开工作室稍微攒点经验。

    我以为这很适合你。

    嗯?

    你之前说想开个人工作室,这和我们的设想并不违背。俞一承笑意明显了点,我们公司的培育协议更看重合作,而不是你的

    问题不在这里。

    谢祺喝了一口柠檬水:

    我是说我没有想过一定要崭露头角一鸣惊人。

    他耸了耸肩:

    我只是打算参加一个有点意思的比赛,名次不是那么重要。

    也不想像争先恐后地鱼儿似的,去咬俞一承、俞一承所代表的大型公司手里的钩。

    太激烈了,不符合他的生活习惯。

    俞一承果真皱起了眉。

    谢祺这种想法倒有点像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或者至少是有点资本的设计师。

    可谢祺明明是个穷学生需要弹钢琴来补贴自己的那种。

    也许能用人各有志来解释。

    很可惜。

    什么?

    我觉得你是可以在赛事里锋芒毕露的那种设计师。

    谢祺心里又动了一下。

    锋芒毕露。

    一个离他已经十分遥远的词。

    我只对我讨厌的人锋芒毕露。

    他绕了个弯,显得有点俏皮。

    又像是在躲开先前的话题。

    那还讨厌我吗?

    俞一承并不强求,就也顺着他的话问,略带笑意的。

    毕竟那天谢祺也算是相当不高兴,狠狠刺了他几句。

    哪有。谢祺的声音微不可察地软了点。

    当然没真的讨厌,不然他和俞一承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这人有时候烦了点,但实际是很懂进退的。

    沉稳,有点保守,但不固执。

    他一开始没看走眼。

    俞一承脸上笑意就更明显了。

    可以考虑一下,他轻声继续劝谢祺,我觉得你可以,就当是我一个外行人的直觉。

    外行?

    谢祺怀疑自己要不认识这个词了。

    别说我了。他抿了抿唇,你自己呢?

    嗯?

    之前你说要找人假装伴侣。谢祺的筷子在盘子里点了几下,为什么?

    俞一承蓦地就呆怔住了。

    估计是没想到峰回路转,话题绕到他身上。

    逼婚?他不断追问,还没得到回答,嘴角已经预先浮出冷笑。

    差不多,更复杂一点。

    几个家族掰扯几十年的恩怨,很难说得清。

    这下谢祺嘴角的冷笑就凝实了。

    那怎么还招惹别人。

    他声音一下子就淡下来,一双筷子在虾仁上胡乱戳了戳。

    我理想中的伴侣本来就应该和这几个世家没什么关系。俞一承正色回答。

    他自然不会把无辜的他人卷进那些糟心事里。

    但是你希望他可以帮你拦住一些压力。谢祺一语中的。

    俞一承沉默下来,一时无言以对。

    你看,多么麻烦,谢祺微微笑起来,没多少人会愿意的。

    除非俞一承给予丰厚的回报咳,可能有人愿意,反正他嫌麻烦。

    想到这他又问了一句:

    那你要去物色别人吗?

    既然算是朋友,他关心一下这个也无可厚非。

    谢祺心底琢磨着,也许自己还能给俞一承出点主意。

    看俞一承这个样子,一看就不会哄人。

    他抬起头才发现俞一承正盯着他。

    我不急。俞一承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暂且没有这个打算。

    谢祺被他盯着,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餐厅一角的钢琴响了起来。

    没有人弹奏,是自动钢琴,可以由客人操控。

    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在这琴声中,一切对话就此终止。

    他只听到俞一承对他说了一句:

    吃完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最近一边吃药一边修整文看到大家的评论真的受宠若惊!!谢谢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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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这次俞一承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开门前,他手里被塞了一张名片。

    最后一次,见他神色抗拒,俞一承开口补充,

    先不要急着拒绝。

    谢祺有点不适。

    眼前这男人的确表现得知进知退,但细细一想,他一直在逐渐逼近自己。

    例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夜晚把自己送到家门口。

    再例如,俞一承执着地劝他尝试他背后公司的培养计划。

    当然,那公司的确是个行业的龙头。

    我记得我有说过我想开自己的工作室?

    自给自足,小有名气,可以供他自在地寻欢作乐就好。

    不需要激烈地竞争与追逐他来到这里,只想继续过回前世的日子。

    设计行业的标杆式人物大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俞一承右手搭在门把手上,以一种放松聊天的姿态,巧妙拦住了他的去路,我记得你也说过想自由选择项目

    到了那一步,不仅仅是你选择项目,他们会变着法子希望得到你的回应。

    谢祺沉默以对。

    我今天说太多了,这回俞一承赶在他张口前主动承认错误,抱歉你就当我职业病犯了。

    职业病?你之前还说你是外行

    像是在沉默之中终于找到锚点,谢祺声量略高了些。

    怎料俞一承倒是笑开了点。

    是艺术本身的外行,艺术投资的内行。他轻描淡写,从第一次见你的画我就想对你说,如果我还在做投资,我一定会想办法拉上你。

    如果你当时这么说,我只会以为你想和我约会。

    他后退一步,差点磕到门板,

    而且,什么叫如果还在做投资?

    我以前的职务,俞一承看上去不想多提,已经卸任了。不过,不管在这里的是我,还是我的继任,都会关注你的。

    谢祺不自觉笑出了声。

    就凭一幅画?

    就凭一幅画,俞一承重复,然后反问,不够吗?

    他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起谢祺的表情:

    还是说,你觉得上次在画展看到的,比如说,许迟的作品,不够让你看出他的水平?

    他那算什么?果然,谢祺的心气立刻就浮上来了,眼睛斜斜地瞟过去,

    笔触,色彩,氛围俗套。

    说完还嫌不够,他还要再补充一句:他整个人也就那样了。

    那你也就不必怀疑我对你的看法。俞一承低低笑了声,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

    不过现在我的确也想和你约会。

    谢祺竖起耳朵:

    我刚说过我不谈

    我们可以商量,各取所需。

    我不会和你扮情侣在你家人面前装模作样的。他飞快截断对面男人的话,帮你找人还有点可能。

    这个不急。俞一承正色起来,好像在谈一门重要会议,等你忙完这一阵我们讨论一下。

    我没答应你讨论这个。

    直到半个身子都进房门了,谢祺才嘟囔出声。

    本应离开的俞一承立刻应声:

    是,你没答应我,是我在请求你。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夜色中车子疾驰而去。

    不知道车里的人有没有发觉,立在楼上窗户边的人的视线。

    谢祺的确站在窗边站了很久。

    倒不是因为俞一承说想和他约会。

    而是那句话。

    你应该锋芒毕露。

    这句话锲而不舍地在他心底盘旋,赶都赶不走。

    太久没听过了。

    第一个对他说这种话的人曾经让他跌过一跤。

    他自认跌得不算疼,很快他就抛下这一切不快,在酒宴和玫瑰里寻欢作乐,如鱼得水。

    可他的确好久没听过这种话了。

    他以前的情人其实也并不吝啬对他的夸奖。

    夸他漂亮,夸他执笔有灵气,夸他的画好看就像罗里一样。

    但像俞一承这样的

    算了,他并不在乎。

    像前世那样自在活着有什么不好?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在这个行业要开个工作室,供他继续前世那种声色喧哗的生活,绰绰有余。

    何必劳心劳力去争一个顶峰。

    他只要恢复前世的生活就好。

    睡前他又一次告诉自己。

    然后凌晨五点,他接到了闻凌的消息。

    也不知为什么,闻凌这个时候还清醒着,还有心思给他发消息。

    至于他为什么也醒着他不想承认是某人的话叫他睡不着了。

    消息发来时,他正借着窗边的晨光,细细描绘香水相关的画。

    原本因为灵感跑掉,他已经把画搁置了一阵子,只偶尔思索一下。

    今天却莫名受了刺激,不仅睡不着,还非要摆出画开始用功。

    心神渐渐沉到画上,所以在听到铃声时,他只是草草瞥了一眼。

    这一眼就叫他顿住了。

    这个举报是怎么回事你处理一下?

    闻凌给他的是一个论坛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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