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一承心下一动,向楼上的人发消息:

    要去工作室吗?那栋大楼的保安很严密,楼上有私人工作空间。

    谢祺没有回复。

    十分钟后,谢祺出现在了他的副驾驶上。

    又过一刻,他们站在了大厦顶层。

    不是说私人工作空间吗?谢祺狐疑望他。

    是,他泰然自若,这一层都是我的办公室。

    见青年面色不愉,他赶紧补救:

    这是我当年出国前就有的,一直空着,也没来过几次那边是单独的画室,空置好几年了。

    20层提供休息空间,可以过夜当然,这一层也能留宿休息。

    谢祺只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你在闻凌这里工作,俞一承轻咳一声,他们工作室是交了租金的。

    所以不算他刻意为谢祺安排嗯,谢祺信不信无所谓,他自己至少要有个说法。

    谢谢。

    僵持半天,谢祺微微垂目,倒是相当轻柔地道了声谢。

    他在俞一承面前鲜少这么安静乖巧。

    叫俞一承经不住面带笑意,把他带到画室里。

    画室十分简洁,各式壁灯、台灯错落有致,墙上寥寥几条蓝绿线条蔓延开去。

    隐约有种波浪起伏之感。

    好看。

    是我上大学前建的,一直有维护。俞一承跟在他身边解释。

    我喜欢这些灯!

    他快步走到窗前看台,打开上面的小灯。

    灯光照出一个细长的链条似的影子。

    嗯?

    他顺势从灯罩里拽出个什么东西来。

    一条吊坠,其上雕刻华美,光彩熠熠。

    背面还刻着一个俞字这字还被一个细细的爱心给包裹着。

    这是?

    他站在窗前,向俞一承摇晃这条吊坠。

    俞一承脸色变没变,他不确定,不过的确是慢了一拍后,他才听到回答。

    朋友送的吧,之前翻新时忘记清理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朋友审美真不怎么样。

    他把这链子向空中一甩,这链子就乖巧地在他手上环了几圈。

    衬得他手腕细白。

    这链子和那吊灯一点都不搭。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俞一承面色微动,审美当然还是你

    谢祺把直直上前,把这坠子带到了俞一承脖颈上。

    做什么?

    看看效果,他耸了耸肩,送你这条吊坠的人很想看你带上吧。

    我没戴过这坠子我本以为已经还给他了。

    俞一承面色不变,只声音隐隐含着点焦躁。

    倒是罕见。

    现在物归原主了。

    他笑吟吟的,似是没有听到俞一承的话一般:

    我能一个人在这里画吗?晚上我去楼下工作室的休息间。

    当然。

    不知怎的,他觉得俞一承的背影有些许窘迫。

    不过又与他何关呢。

    谢祺不做他想,立即铺开画架。

    很快比赛就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一位欠了三个双更的作者在睡前如是对自己说。

    青青子衿的意思,一个是曹操写的,一个是诗经里的,大家应该都知道就不做详解啦!感谢在20210815 00:03:53~20210816 23:4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ft亲爹 30瓶;穷本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夜渐深。

    画室的灯光依然未熄。

    谢祺盖上画板。

    这个房间很明显曾属于两个人。

    整体简洁有致,细节上却总有一点小花样。

    例如桌角刻的一些小字画,或是从抽屉里偶尔掉落的小物件都以精巧华美居多。

    很像一种细心的示爱。

    不,应该就是。

    不是他妄自揣摩,而是他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房间。

    不过后来他厌倦了在边边角角藏东西,患得患失待人发现。

    他执着于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不愿叫他人进入。

    今天这房间叫他陷入种莫名的寂静。

    这感觉不好形容,大抵是一些久远的、恍若隔世的画面突然出现,至于浮现在眼前的,并非当时激烈的一切而仅仅是,清晰地看到时间逼在眼前的,些许怅惘。

    但恰好,他喜欢就着情绪作画。

    所以,倒也算不错。

    等他出了画室,落地窗边尽是万家灯火。

    宁静但热烈。

    不是他喜欢的风格,但却叫他怔了一怔。

    窗边站着人,背对灯火,望着他。

    完成了?

    他点了点头。

    现在要下去的话卡在这儿,但是要收拾,俞一承瞥着他脸色,语气难得踟躇,我收拾了一个小客间没有人住过,就在画室旁边。

    他只听着,未发一言。

    怎么了?俞一承走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挥了下手。

    没什么,他像慢慢回过神来似的,就是画完后有点没力气。我有时候画完画就这样。

    声音里都缠着几丝软,好像不大情愿说话。

    是累到了。

    俞一承倒也不做纠缠,干脆把他带到小客间。

    依旧是简单的风格,只是色调明快温暖,与画室截然不同。

    床头柜上摆着一瓶牛奶。

    你真有经验他在后面一边揉眼睛一边低声咕哝。

    什么?对方显然没有听清。

    我说,他绕到俞一承身侧,你真会照顾人。

    不喜欢?

    没,挺好的。

    他拿走俞一承手上的杯子:

    晚安。

    数日之后,比赛进入颁奖阶段。

    典礼要求所有参赛人员出席。

    谢祺衣着素净,形容清淡。

    只不经意一笑时,方显潋滟。

    相比之下,出席者多盛装,在未开场前各自言笑晏晏。

    你不去走走?闻凌带着他标志性的羽毛帽,端着酒杯过来,不少人都看着你。

    看我?

    咳,许家在本地影响还是有的当然,比不得俞家。

    所以前几天好戏一上,看热闹的就来了。

    对了,今天邵连和许迟都在现场你记得控制一下情绪。

    别担心,难道我见到他们还要哭不成?他啜了一口酒,你也看到了,我们早就断了。

    闻凌笑而不语。

    很快他就明白了闻凌的意思。

    彼时他正在和一高鼻深目的外籍设计师聊天这位绿眼睛的设计师是第一个主动找他攀谈的人。

    你比你的画更漂亮。

    他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设计师眼里对自己的欣赏各方面的。

    这也是典礼的一个作用,促进同行交流,俗称拉关系。

    两人相谈甚欢。

    只是等他转身拿一杯酒的功夫,许迟已经站在了那个设计师旁边。

    许家在本地扎根已久,算得上有一方影响,许迟本人又在海外进修过,基本上和这里的人都能说得上几句话。

    至于设计师本人,也只得给谢祺一个歉意的眼神一个未来可能的活订单站在这儿,谁能置之不理呢?

    一次也罢,反复三次,这边的气氛就微妙起来。

    他干脆在小桌旁边坐下。

    闻凌走到他身边,略显无奈:

    我之前就是怕他给你难堪。

    这也不算什么。他眉眼淡淡,许迟做得这样刻意,难看的是他自己。

    他自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赛场上抢不到的东西,只好在台下耍耍手段了。

    闻凌欲言又止。

    你说得是不错,不过我们这个行业说白了也是做买卖,许迟铁了心这样做,你将来开工作室恐怕不容易。他斟酌词句,除非

    除非什么?

    背靠大树好乘凉。

    嗯谢祺若有似无应了声,只一笑,我会想办法的。

    不过俞一承算是公开替你说话,其他人也不会做得太绝。

    只是一些小绊子多半免不了。

    这一点上俞一承并未胡说。

    不过人各有志。

    他心下,抹去心底的一些小波澜。

    即将颁奖。

    觉得你名次如何?闻凌推了推他。

    不知道,前十?反正比许迟高吧。他浑不在意,我看到了几个不错的作品。

    没准更高,你的画是关注最多的俞一承怎么没来看你的画?

    他看过了。谢祺挺了挺腰,脱口而出。

    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避开闻凌调侃的目光: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名次说不准,毕竟盲审也要看评审个人喜好。

    不容易,闻凌翻开页面,评审公布了呃,罗姨在评你们那组。

    罗里的母亲?

    谢祺眉尾一跳。

    台上主持人已经在逐次报数,迟迟没听到他名字。

    前十开始公布。

    不过罗姨在这种事上还是会保持公正的闻凌声音虚了些。

    毕竟罗姨对他儿子的不着调讨厌已久,何况那次谢祺还跟着俞一承撞向了他的枪口。

    评委们当然也有派系之分。

    即便同是前十,第九和第一当然大不一样。

    谢祺向来觉得这种比赛排名看看即可,具体位次不必计较。

    便很无所谓:

    没事,在第一梯队就行。

    前十是公认的第一梯队。

    公布过半。

    前五了。

    闻凌似乎比他还激动。

    他只低头含了口水。

    第二名也不是他。

    像是故意制造悬念,第一名的公布拖得很慢。

    俞一承也还出现。

    悬念迟迟未揭晓。

    不过他总不至于不在前十吧。

    谢祺漫不经心想着,目光停在手中的玻璃杯上。

    旋即一道白光落在他身上。

    结果昭然若揭。

    他站在台上。

    上方是他的作品。

    夜空与舞会交织分野,金与蓝渐次晕染。

    火焰是虚无的,从金红到白炽,从金灿大厅到寂静黑夜,直直燃至星河。

    华丽的甚至不是舞会,而仅是扑面而来的笔触与色彩本身。

    别的设计者一般会与调香师一起上台,唯他独自一人,在台中央,承揽了所有的光。

    谢祺泰然自若,感受所有的目光。

    真是久违。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站在高处过。

    他以为自己会不为所动。

    但其实心跳依然是会变快的。

    主持人问他和调香师有过什么交流。

    他答调香师一直不曾现身,身份不明。

    然后主持人说,但调香师为你画的匹配度打了满分。

    谢祺怔愣一瞬。

    他听到一旁的评委在低语。

    罗女士绷着下巴,声音冷硬,却仍是在说俞一承的确眼光不错。

    他又看到台下集聚在他身上的一双双眼睛。

    很熟悉的眼神,惊艳,欣赏,善意,妒忌。

    虽然无非是久远的昨日重现。

    但被人瞩目的感觉,依然如此令人目眩。

    他想,他有点理解俞一承的惋惜了。

    可他早就不想走在聚光灯处。

    就像他领了奖后,终归还是要回到暗处,回到他自己的栖居地,风雨常驻,来者皆过客。

    正胡乱想着,他蓦地被人拉住。

    就在后台转角处,几乎无人。

    拉着他的人手心灼热,呼吸略急。

    差点没赶上祝贺你。

    他被来人手上的力道拉得一个趔趄,不慎撞到人肩上,旋即顺势被虚虚揽住,像是怕他反感又不想放手。

    你就是没赶上,去哪儿了?他小声哼了一句,我在台上都没看到你。

    我在台下离你最近的位置,黑暗中他能听见俞一承的笑,一直看着你。

    引人注目的天才。

    他能感觉俞一承环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

    我已经累了,他既不向前也不挣脱,半是抱怨,接下来还有酒会。

    肯定很多人想认识你估计还有想要你的画,或者签下你的。

    我都注册个人工作室了,谢祺长吁一口气,人太多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喜欢这些。

    激烈,争先,锋芒,心跳他刚刚短暂地回温一下,激动也不过一瞬间。

    他还是想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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