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很奇特的尖顶屋, 有点像是童话故事书里女巫居住的小屋。

    他回头,见俞一承在他身后笑:

    我高中时拜托一个叔叔帮我设计的。

    你建这个干嘛?谢祺推开门, 首先看见满墙的照片。

    那时我刚接触摄影,俞一承紧随其后, 就想建一个小基地可以上来拍摄星空。

    奢侈。谢祺已经走到了露台边。

    一块又一块他不熟悉的部件被有条不紊摆在地上,旁边还有几个黑沉的三脚架。

    窗边还有几块幕布似的东西他不清楚它们的效用, 只是一眼就能感受到这些物件的贵重。

    最后也没有全建成,就留了这么一个小屋。

    男人似乎有点遗憾, 越过他去拼接机器。

    还有你没做成的事?

    我准备的经费是够的,原本人也联系好了后来家里觉得不好, 就制止了。俞一承向他推过来一个坐垫,于是他们俩并肩席地而坐,多亏我叔叔替我留下了这一栋小屋, 说是夏天可以来小住几天。

    你家里管得好严。谢祺偏头靠在俞一承肩上,感到男人手部动作一慢,于是轻轻把自己提起来一点,只给身边人落下一点点重量。

    是。一说起这个,俞一承就声音略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一向如此。我现在回国以后,自己的安排都也和家里人有所分歧

    他身侧的青年就定定地望着他。

    什么都不问,但好像看到了他心底里。

    最后谢祺只是抚上他的手,嘴边漾出小梨涡:

    但你现在可以自由选择。

    谢祺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俞一承平日里和家人纷争的核心。

    不,不是他触摸到,而是俞一承把他拉进这个小屋,向他敞开了一道小窗。

    当然,他可以选择关上。

    他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轻轻抬起手捂住这人的嘴唇,然后浅笑着,用他擅长的轻柔声音邀请眼前的男人。

    然后他们就可以顺势沉入他们熟悉的彼此相贴的温床顺势进入他们这段关系应有的节点。

    没有什么可以分享,也没有什么需要感受,就这样,滑入正轨。

    同时轻轻掩上俞一承试图打开的窗。

    他笃定俞一承不会拒绝。

    他应该这样做的。

    但他没有。

    也许是因为俞一承的眼睛太迷人了,也许是窗外雨停得恰到好处,四下静谧谁知道呢。

    反正他就听到俞一承念了一些旧事。

    关于他怎样学摄影,怎么去追逐风暴,又怎样被家里人制止到现在,又辞掉了家里的安排回国。

    你说这屋像魔法屋,一点都没错,不知不觉男人就把他圈在怀里,气息仅在咫尺,其实就是我叔叔照着绘本去设计的

    我很小的时候藏起来的一些绘本,后来都被家长收走了。

    谢祺顺势趴伏在他怀里:

    哦,家里还不准你看童话故事?

    是。男人无奈的一声笑顺着胸腔震到他耳膜里,的确有很多限制。

    青年的眼睛一眨一眨。

    你都拍了些什么?

    俞一承领着他到照片墙。

    满墙的照片,要么是夜空,要么是冰川与极光。

    没有一张是给人拍的照片。

    这都是在哪拍的?他抚上一张冰川的照片,冰块很好看。

    大多都是趁假期去的,这是毕业旅行,去了西藏。

    一个人?

    不是,我和林一些朋友。

    你和林宣?谢祺没有错过这一闪而过的字眼,转身瞧他,眼睛弯弯,哦,小情侣旅行。

    不是,男人难得有一点窘迫,是有七八个朋友一起。

    面前的青年明显没信,只浑不在意地笑了声。

    俞一承心里像被拧了一下。

    直到现在,谢祺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若是对他有一丁点特别的心思,大抵也不会这样坦然吧?

    除了这些,其他很多都是在这片空地上拍的。俞一承把他拉到窗前,其实我以前出去游玩的时候很少,不管人在哪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完成课程。

    所以那时候经常晚上来这里拍照。

    他打开小天窗。

    被雨洗过的天空很干净,星点稀疏。

    谢祺被身后人抓着手引导,给这方天空留了个张影。

    他有点懂俞一承为什么钟爱这里。

    大概是夜空寂静且无垠,可以容纳他年少时不被家人认可的心思。

    后来呢?你就出国了?谢祺心细,看到旁边照片的日期停留在好几年前。

    是,后来我一直没回来过,直到现在。

    他能感到抱着他的男人好像很想倾诉什么。

    其实他很少做倾听者。

    尤其是对自己的情人。

    私事,他不爱听。

    所以他只是转身,想要用一个拥抱终止这场本不该有的谈话。

    但是俞一承并没有配合他,只是搂着他,自顾自继续。

    这时气氛也还正好。

    他想了想,没有出声阻止。

    当时我很多事情都必须遵循安排包括我和林宣的关系。

    俞一承说着说着,突然就顿了一下,低头细细看着怀里的青年,一时有点懊恼。

    好像是一不小心给说了出来,之后才觉得不对。

    谢祺并未不快,只撑着脸看他,倒也不避讳:

    可你们不也是在谈恋爱吗?没有人逼你吧?

    是没有强迫,但想想也是家里有意为之的安排。男人低头与他对视,忽然自嘲般低笑一声,其实她们原本属意的是林家或者其他家的女孩子,只是性取向无法扭转才作罢。

    家长发觉他对女孩不会有心思后,林宣和他的相处就越来越多。

    桩桩件件都有两边长辈的影子。

    就连数年之后,这次林宣回来也一样。

    其实从外人的眼光来看,你们也的确挺配的。

    怀里的情人盯着他半天,吐出这么一句话。

    俞一承哭笑不得,狠狠捏了一把谢祺的脸颊。

    干嘛?小情人果然不高兴了,扭着脸甩开他的手,我又没有乱说。

    两个人要长长久久在一起不是小事,尤其对俞一承这样的人来说。

    就他看来,以林家和俞家的关系,这的确算是一个优解。

    只是俞一承自己不乐意,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但林宣也好,其他人也罢,反正和他无甚关联。

    都是旧事了。男人似乎慨叹一般,箍着他,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起他。

    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他声音很轻快,你想说也行,对我们的关系没有影响。只是我不爱听别人的私事,也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

    嗯。他哼出一声,很显然,我们都不太喜欢彼此。

    身前的男人好像有点无措,立即解释:

    那天在艺术中心,是两家的合作我们已经换人接洽了,不会经常见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祺攀到他怀里,盘住他:

    你没必要为了我打乱你的计划,只要划出一部分时间给我们就行

    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我以为你会介意。俞一承面色略有些复杂,欲言又止似的,以前我们在这边是邻居但山顶这里没有别人来过。

    怀里的青年禁不住笑出声。

    就住你家也可以,我不在乎你卧室里有没有他送的礼物当然,工具没被开封过就行。

    你好像很怕我误会,或者介意什么

    他圈住俞一承,两人一起靠在窗沿。

    四周是重重树影,眼前是青翠草坡,头顶是无垠夜空。

    天是擦黑了,随着雨势渐息,天幕中的黑沉被一寸寸抹匀化开。

    雨后难得有星星,但天幕上的确显出了最亮的几点星光。

    没必要,他替俞一承解开衣扣,我不是你男朋友,先来后到本身就不成立。

    至少我之前觉得我们的关系是排他的。男人半蹲替他解开鞋。

    是排他的啊,你不是做得很好吗?青年坐在窗沿上,微微歪头,现在排他,过去的事不用向我汇报甚至,现在你要是有了心上人,也可以

    我没有其他心上人。

    谢祺怔了一下。

    只是轻笑,似乎没有听懂其中内涵: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不必担心我受委屈。

    他的声音伴着雨夜的气息流入男人的心里:

    我不是第一次和人来看星星,也不是第一次在窗边和人做甚至在草地上,也不是第一次。

    所以俞一承总是想要顾全的他的幼稚小心思,其实并不存在。

    他又不是真的懵懂年轻。

    只是俞一承总想把他当成小情人或者小男朋友来对待,才会这样处处哄着他。

    和谁?俞一承抬头望他。

    青年顿了会,看起来并不想谈这些。

    但似乎是经不住他的目光,最终浅淡说了句:

    你不认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猜想俞一承是不太高兴的。

    这不行。

    说好了不介意对方的过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遵守。

    于是他轻轻鼓起脸,就要出声抗议。

    然后被吻个正着。

    这回真是接吻了。

    那是第一次和情人接吻吗?

    眼前的人违规吻完后还偏要这样问他。

    真是

    是。

    他向后仰了点,拧眉:

    以后不许这样。

    回应他的只有低笑声,和迎面而来的亲昵触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属于昨天的更新,上一章章末修了一下,可以看看~

    第38章

    太温柔了, 最终,谢祺咬着唇,扯了扯他衣袖, 可以凶一点。

    不是怕疼?俞一承记得谢祺同他闹过。

    这样太轻了他尚且红着张脸, 我都没有这样过。

    应该是, 他以前的前任没有这样过。

    俞一承在心里默默补充。

    他所知道的谢祺的前任只有邵连一个,但眼前的青年表现出来, 处处是另一番模样。

    就好像对这种情人关系相当熟稔, 又好像在感情上吃过苦头, 不肯放让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这次帮我。青年晃荡着小腿, 满脸认真, 但以后你不用这样关心我。

    他越来越觉得俞一承对他投注的心思越了界。

    像俞一承这样的人,要细致地关心一个人,是很容易叫人沉迷的。

    这让他或多或少觉得危险。

    他的护栏需要更加密不透风一些。

    应该的。男人替谢祺整好衣领, 有问题再来找我。

    这小朋友,明明白天还在和他使性子, 今晚就客气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

    本来就是他们那边的失误,你当我是在帮林宣好了。他揉了揉眼前青年的脸, 这样说你能开心点?

    我哪有不开心!

    谢祺盘到他身上,轻轻蹭他的肩:

    只是要你规矩点, 不用为我大费周章。

    都是小事。

    俞一承之前的话果然算数。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周末。

    他住的地方和林宣的家相当近,但这段时间里他的视野里从未出现林宣的身影。

    谢祺倒是在俞一承的卧室里发现过一串珠链, 挺精致的,和他上次在画室发现的风格很像。

    第二天他就没再见过这条链子。

    大概是被收到杂物柜里了。

    那个地方缺了个挂件总觉得有点空。

    于是他把自己之前做作业做成的吊坠翻了出来, 系在俞一承的床头。

    当然远不比之前那条贵重。

    材料是随便买的,得益于现代工业,碧绿的色泽算得上澄澈通透, 只是一眼望去十分寻常。

    唯一有点分量的,可能就是他花费了几十分钟的手工。

    是一个相当细腻的结环,细细看去有几分缠绵难止的感觉。

    于他而言难度也不高,他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俞一承倒是相当喜欢。

    他尤其喜欢在晚上时把那坠子和青年的发丝缠在一起。

    给我拆开!

    谢祺扭着脸,相当不高兴:

    我做这个可不是让你弄我头发的

    等等。

    这时候俞一承就会细细吻过一遍他的侧脸。

    细致程度和他手里的坠子也不分上下。

    这让他总有一种自己像块被摩挲的温玉的错觉。

    而且俞一承是有一点反常。

    刚开始时这男人是和他历届前任差不太多,顶多有一点特殊的小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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