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样一寸一寸抚摸下去,能将他冷酷的线条柔和下来。

    但除了最初的轻轻蹙眉,那片刻厌恶,云璟又恢复了死鱼般的样子,完全无视了穆九昭等同于调戏的动作,是那样的漠然和无动于衷。

    穆九昭心觉无趣,连忙收敛心神,又认真地用左手托住云璟的头,用右手轻轻擦着他的脖颈和耳后,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往下……

    前段时间,云璟鲜血淋漓,满身狰狞伤口,穆九昭没兴趣欣赏。中午那次光顾着专心上药,也没留心……

    如今一看,他的锁骨骨窝深浅适度,线条清楚圆润,在光洁细滑的肌肤映衬下显得十足的诱惑,在温水的湿润下,更泛着淡淡莹润的光泽,有着一股最极致的风情。

    穆九昭强忍着喷鼻血的冲动,连忙将目光迅速往下挪去,直到对上云璟胸口那些密密麻麻的疤痕时,才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畸念,专心致志地为他轻拭起了胸膛。

    她先用温水小心翼翼地洗净,再用预先暖过、吸水好的柔软毛巾轻轻擦干,动作在触及那些扭曲的线条时,不知不觉地轻柔了下来。

    随后,她轻抬起他的身,用温水轻拭着他的腋下和后背,最后是双手……

    他的十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指腹间带着习武的薄茧。手腕处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只余下淡淡的红痕,只是指尖触摸处,一片清凉入骨,让穆九昭的手不自主地缩了一下。

    她抬眼,见云璟神色冷漠地躺着,只是眼睛微微睁着,无神而空洞,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也不知他何时睁开了眼睛,但那笼罩满身的沉沉死气却让人想忽略都难……

    她生怕云璟又在凄凄哀哀地想着寻死,连忙轻轻捏了捏他冰冷的掌心,在他手心里缓缓地写着:“不要放……”

    “弃”字刚刚写完,穆九昭忽然想到那日云璟的怒火,写到一半的话立刻顿了住。

    那个“活”字迟迟没有落下。

    停顿了半晌,她突然改握住云璟的右手,十分温暖地搓了搓,似乎想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这个浑身僵冷的男子,又似乎想在他最无助最死寂的时刻,将他的心同样温暖起来。

    她心疼他,想让他快点振作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唯有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有些期盼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第19章 她的治疗

    谁知云璟完全没有回应,连个眼神没有吝啬给她,好似这一切全是她的自作多情,房间里根本不存在任何人一般。

    穆九昭气得大翻了两个白眼,闷闷不乐又不含半丝杂念地将云璟的上半身擦洗了两遍。

    而后,她又垂着脑袋将白色软膏轻柔均匀地涂抹在他所有的伤口上,开始笨拙地给他穿上了亵衣。

    云璟依旧一动不动的,好似睡着了一般,仍由着穆九昭上下折腾,呼吸越来越轻弱。

    只是穿完亵衣……穆九昭犹犹豫豫地瞄了瞄云璟穿着亵裤的下半身,脸小小得红了起来,心里忐忑地想着,到底是擦还是不擦呢……

    最后,见云璟忽视自己无视自己,还装死!穆九昭轻哼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扯了扯云璟的亵裤,目光则眼巴巴地偷瞟着云璟的表情,想象着冰山融化,气急败坏,或者含羞带怒的样子。

    但很可惜,云璟依旧是那副死鱼样,好似任何事都难以让他的心绪波动,好似他的心早在十日前就已经彻底地死去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阻止和呵斥,穆九昭一咬牙将亵裤褪到了膝盖。

    她眯着眼,偷偷瞄了几眼,入目的并非什么可怕的场景。

    这时,一段不太和谐的记忆滑入穆九昭的脑海,她眼皮一跳,立刻大抽了起来。

    不得不说,秦娆尤其变态,囚禁云璟的第一日,竟强逼着他将下面的草丛全部刮个干净,美其名曰好看,实则是羞辱。见勾引不成,她还曾在云璟的茶水里下过壮阳之物,好在云璟定力坚强,竟强忍了过去,没有遭到秦娆的毒手。

    只是现在,那本该茁壮成长之物,竟萎靡软垂成这副鬼样,简直让穆九昭怀疑,云璟残得其实不是双腿,而是这物……

    大惊失色下,穆九昭竟忘了害羞。好半晌反应过来,才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羞羞地将手探入,用毛巾胡乱却又小心翼翼地轻擦了几下。而后又小心地将云璟抬起,擦了擦白花花的屁屁。

    只是擦完也不见那物和云璟有任何反应,更加确定这个可怜的娃伤了此处……竟完全没有知觉!

    这期间,素月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在穆九昭的怒瞪和警告下止住了一声惊呼,乖乖地做起了端水伺候的粗活,连呼吸都静悄悄的,生怕惹恼了长公主的“雅兴”。

    只是这一返回屋子,竟见长公主堂而皇之地要扒云璟的亵裤,还把手伸进那种地方摸来摸去?!

    原本狐疑的心思瞬间一滞,清秀的小脸迅速一红,连忙惊慌地背过身,非礼勿视……

    穆九昭擦完后,见素月背着身一颤一颤的,偶尔瞥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公主奴婢懂的”“公主您继续,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的诡异神色,让穆九昭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在抽什么风。

    她不清楚的是,照顾云璟的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去脱云璟的亵裤,更没有人会关心到这种地步,也只有她这么胆大敢强扒男子的裤子,还这么小心仔细地擦来擦去,观察着那部位是否受伤……

    所以,熟知长公主心性的素月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长公主依旧色心不改,竟趁着云璟“昏迷不醒”,脱一光乱摸,强占着他的便宜……

    而穆九昭见云璟毫无反应,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亵裤穿好,彻底遮掩住眼前的一片春一光涟漪。而后,她又将云璟松松垮垮的亵裤从脚腕处轻轻卷起,直至卷到膝盖下一寸的位置,被一声冰冷的厉呵忽然止住。

    “够了。”

    穆九昭正准备解开那些缠绕在云璟双脚处的绷带,纤细的手腕却突然被人紧紧地扣住。

    她吃痛地回头,正对上云璟漆黑的瞳孔。

    这双瞳仁幽深似潭,空洞得毫无焦距,穆九昭却觉得云璟正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暗含着告诫和抵触。

    “出去。”

    若是刚刚云璟怒斥阻止,穆九昭绝对会乖乖遵从,但那部位看都看了,重伤的双脚却不能看,这还如何上药?难不成伤势恶化了?

    穆九昭惊疑担忧之下,拂开了云璟软绵绵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缠绕在他双脚上的绷带。

    绷带落地的瞬间,只听到耳畔旁传来一道低低的惊呼和害怕的倒抽气声。

    只见那被秦娆用匕首刺穿的脚踝虽已经彻底止血,但伤口极深,几乎是硬生生地碎断了骨骼,切断了经脉。而现在新肉尚未长出,那坑坑洼洼的伤口竟比胸口的鞭伤更加狰狞恐怖。

    难怪一旁的素月在看到的一瞬间,惊吓地打翻了手中的面盆,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穆九昭做过外科手术,看过许许多多严重的伤势,又瞧见过一次云璟双腿血肉模糊的场景,那染着血腥燥臭之气的血窟窿才是真正地让她心惊胆战,所以心里早有免疫的她并没有表露出惊慌之色,反而震惊云璟的双腿竟愈合得如此之慢,而且比想象中还要青肿。

    再看素月的表情,她好像是第一次瞧见云璟的腿伤,难不成这两天她都没换过药?!

    这样想着,穆九昭冷冷地横了素月一样。

    吓得脸色惨白的素月立刻收起害怕的目光,惊慌地打扫起地上的狼籍。

    “很可怕吧。”

    听闻床侧声声轻颤的呼吸,云璟那张冷峻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之意。他微抬眼睑,语调极缓,似是一字一句咬牙说着,带着几丝冷冽和恨意。

    哪怕看不见,他也能摸得出,骨骼碎裂,筋脉断裂,这双腿已经彻底废了……

    他终生都无法再度站立了。

    但穆九昭并不觉得可怕,反而瞧见他面上隐忍的痛楚,心里酸楚翻滚,忽然间疼得紧。

    伸出手抚上他肿胀僵硬的脚踝,那本该是冰冷的指尖微微运功,变得有些温热。

    她一寸一寸地轻触着那些斑驳狰狞的血口,心里不自觉地颤抖,一声怜惜的轻叹溢出了心间。

    云璟听闻眉头紧蹙,拍开穆九昭的手,冷言道:“你无须可怜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他的骨气不允许自己低头,而他人的怜悯只会让他觉得耻辱,尤其是秦娆手下的人。

    再看向穆九昭时,他清冷寒意的眸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一连串的微怒,全是穆九昭的错觉。

    但穆九昭却察觉到他的双手死死地紧握,他的头微微扬着,跟刚才死鱼般的挺尸完全不同。

    他果然很在意自己的腿……

    甚至害怕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只是都这样了,还那么倔强……乖乖地让她上下药,示弱一点会死啊!

    穆九昭朝天翻了翻白眼,拉着诚惶诚恐的素月快步离开了墨居。

    温暖的手指一瞬间的抽离,让云璟有些恍惚失神。寒意渐渐涌上心尖,他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微扬的头低低垂落了下来。

    微颤的眼睫轻轻敛下,他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嘲弄。

    走了吗?

    走了也好……

    其实,穆九昭并没有因为云璟冷言冷语的态度而怒气离开。她拉着素月询问了经过,才知道这两日云璟并不喜欢别人碰触他脚腕上的伤口。

    每天,除了刘太医例行来包扎上药外,几乎没有其他人碰过。

    素月委委屈屈地解释完后,心里弱弱地想着:这位云公子简直比长公主还要难伺候。不肯喝粥,不肯上药,还不肯说话……

    这不肯,那不肯的,若是一不小心死了,以长公主这么紧张的态度绝对会杀了她的!

    而且刚刚他对公主那么凶,还大胆地拍开了公主的手,公主会不会因此迁怒于她呢……

    见素月担惊受怕自己会被重罚,小眼神又哀怨又惊恐,穆九昭蹙了蹙眉,写了一些药材让她去公主府的药房里领取,又嘱咐她不许在云璟的面前说出她的身份,这才冷着脸放过了她。

    隐在树叶中的男子想要进屋一探究竟,但那该死的女子一直在门口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对话中的主仆,恨不得在她们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这时,忽然察觉到秦娆的目光正朝他隐匿的树梢上若有似无地望了一望,他心中立刻一紧,连忙俯下身屏气凝神,惊得一动都不敢再动。

    待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时,竟见秦娆端着面盆,再度走近了云璟。

    内室静悄悄的,只余下云璟屈膝地坐在床上。

    满头的青丝墨发将他微垂苍白的脸庞半遮半掩,他无神地抚摸着脚裸坑坑洼洼的伤疤,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怔怔地望着,哪怕眼前自始自终都是一片漆黑。

    这一刻,穆九昭无端地觉得,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蹲在角落里,独自舔一舐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孤独而悲凉。

    而这份悲戚和绝望,竟将整个墨居都染上了一丝伤感的气息。

    正怔怔地发着愣时,右脚忽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指轻触在手心里,云璟心中一惊,挣扎地抗拒着,但对方的动作虽是轻柔避过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势,但那动作却是不容置疑的。

    待云璟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对方半搂在怀里,身后更是被放上了两个软垫。

    “你,你在做什么!放手!”

    第20章 治愈系按摩

    双脚温热的触感将云璟的惊呼拉回,他一双如墨的眸子直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淡漠如冰,没有一丝温度,但瞳孔深处,暗藏着隐怒。

    显然对自己连一个丫鬟都挣脱不开感到羞怒不已!

    穆九昭却是不答,而是微垂下脑袋,一边轻抚着他斑驳的伤口,一边细细地观察着他脚踝处的伤势。

    他伤在脚踝,肌腱被挑断,唯有进行手术才可修复。但她来之前翻阅了文溯阁里的所有医书,发现古代并没有此类详细的医疗内容,唯有一本古老的孤本有所提及,却只是草草地描写了几句。

    而现在,脚筋的断裂使得云璟双脚的关节不能自主的活动,不能做脚伸直活动,微微一动整个脚踝都肿胀疼痛得厉害。

    尤其是脚踝是左右脚部血液流动的重要关口,经脉的损害很大程度影响了他下半身血液循环的畅通和他全身气血的流通,使得回心血液淤滞在脚踝附近,双腿肌肉僵硬,疤痕周围有着青紫的淤血,膝盖以下的肌肤气血不通,白到透明,几乎毫无知觉。

    在刘太医和云璟的看来,筋骨的再生能力很弱,很难自我修复愈合,所以脚筋断裂等同于废人,尤其是秦娆还恶毒地碾碎了脚踝处的部分骨骼,彻底断绝了云璟康复的生路。

    但现代这种手术并不少见,在穆九昭曾在骨科实习时,曾目睹带教一针一线将病患的脚筋缝合。这一整个过程即是开刀做手术,将断裂的肌腱两端用针线缝合在一起,再辅以中药治疗,帮助损伤的组织快速生长修复。而术后必须在伤处固定,待肌腱愈合后才能慢慢做着康复的锻炼,大约半年左右,即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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