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寿诞宾客盈门,除了她们这一众女眷,那些男宾都是在前庭由庐江郡公杨濛设宴招呼着。

    杨濛坐在主位,看着宾席的人纷纷去巴结两位徐大人,心思晦涩,杨氏,终究是大势已去了吗,他不甘心啊。

    不过,只要徐氏内斗,两虎相争,杨氏就还能坐着江山。

    据他所知,这两年徐温年纪老迈,早有废杨自立之意,却都让徐知诰暗地里阻挠给搅黄了,他当然不会象杨溥一样,以为徐爱卿是忠君爱民的大大良臣,不过是徐温篡逆对于他更为不利罢了。

    他甚至希望徐老贼再多活几年,有他扶持着,徐知询就有和徐知诰一战之力,消磨得越久越好,到最后两败俱伤,杨氏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东山再起重整山河。

    他心里有数,当年跟随父亲打天下的宿老旧将多数健在,有一部分还是拥戴杨氏的。

    至少太尉李德诚,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周本这两位元勋还没在徐氏一党,外面还有两镇节度他也有把握能调动,只是这些,对付实力强大的徐氏,还是不够的。

    而且,他看着和众人谈笑把酒的徐和诰,相比较已是日薄西山的徐温,这个风华正茂的笑面虎才是最让人忌惮的,唉,当初父亲若不收留他,就不会有今日的徐知诰,如果没有他,这时只要徐温一死,他收拾徐知询还是有把握的,事到如今反要暗中给徐知询添些助力了。

    最近那件贪渎案,马上就会把徐知诰得意门生周廷玉给卷进去了。

    时值北方政局变幻,战乱不断,许多士人南下,徐知诰对他们加以笼络,更是提拔了一部分人入仕,这周廷玉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年纪轻,徐知诰委以重任,又才能卓著,升迁极快。

    这次若是周廷玉无法脱了干系,那就等于卸了徐知诰一条臂膀,可比收拾了那个只知道溜虚拍马的周宗和名气大于能力的宋齐丘强多了。

    想到他能让徐知诰焦头烂额的场景,杨濛觉得好受了许多。

    那边任明堂也端了盏过去,“贤婿,满饮此杯。”

    一旁的王令谋暗暗咒骂了声,老匹夫,你姑娘不安于室跟人跑了,你还一口一个贤婿的,这脸皮比城墙还厚吧。

    不过当事人却似不以为仵,缓缓举杯和他干了,任明堂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虽然任桃华再三叮嘱,任子禹深思熟虑,还是单独将这事告知了任明堂,任明堂震惊之后,虽然怒其不争,但也绝没有让她和徐知诰一刀两断远嫁的意思,天底下有几个徐二郎,就算是作妾室,那些高门贵女不也得前赴后继的,何况任氏的基业都在吴地。

    他今日也有试探的意思,这一声贤婿,徐知诰至少是没有排斥之意的,这事看来是有转寰余地的。

    正在觥筹交错间,听人来禀吴王杨溥已到府门,杨濛及众臣急忙出去迎接。

    后堂里,却是热闹欢腾的。

    任桃华给太妃请了安,太妃语气和蔼的和她聊了几句,就让她入席了。

    她扫了几圈后堂里的众女,人来得够齐的,差不多熟识的都在了,当初待嫁少女们大多已作妇人妆,新的贵女们是一茬小嫩芽,都是生面孔,最令她惊吓的是,那个以才貌双全闻名吴地的王彩莺居然还待字,都莫说二九,她不得超过双十年华了。

    这些人看她的目光也让她放心了,谁也没往她就是原来的徐夫人上面想,她这个满姨娘的形象已饱满的树立起来了。

    太妃富泰雍容,笑眯眯的不怎么说话,最活跃的就是永安郡主杨凤。

    杨凤张罗了一阵击鼓传花,行酒令,又说活动活动,投壶吧,有彩头。

    这杨凤郡主作风彪悍,是赫赫有名的,当初为笼络人心,被兄长杨渥嫁与一个姓蒋的武将,她嫌弃那武将粗鲁没情趣,没过几年就跑回来了,在江都独自立府过起了日子,这也就罢了,居然不甘寂寞,在府里豢养了许多美少年,过得如鱼得水。

    此时不比盛唐,风气保守,这杨凤倒也不是公然养的,隐隐晦晦只是说养着优伶,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在江都早就无人不知。

    一场比试下来,任桃华看着彩头,第二名的彩头,居然是三名优伶。

    拔得头筹的是太尉李德诚的嫡次女李慕雪,彩头是串玛瑙手珠,是太妃从手腕上摘下来的。

    第二名的彩头是杨凤郡主出的,很是别出心载,三名美少年,长得一模一样,三胞胎,虽然说是优伶,可是杨凤出手,众妇都是心明镜的,这大概根本就不是正八经的优伶。

    这彩头一出手,举座皆惊,太妃也是连连使眼色,这未免玩过了,而且你也不看看这得第二名的是谁,你给徐知诰宠妾送美少年?

    杨溥和王妃王氏同来拜寿,几个大臣尾随,给太妃磕过头之后,见庭中热闹,一时间就也没走。

    杨凤笑嘻嘻的望了杨溥身后的徐知诰一眼,目光挑衅,见他面无表情,有点无趣,本来没这个彩头的,她就是想隔应一下他,她杨凤幕下之宾何其多也,偏偏就拿不下来这位名满吴地的徐二郎,她百般撩拔,心中是又爱又恨,牙痒痒的,却是无计可施。

    任桃华想,她若知道徐知诰也来,她就不来了,那太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请人请柬也要分着下,若知道投壶的彩头这么劲爆,她也绝计不会下场。

    那吴主杨溥却不知她身份,见杨凤促狭,一时间又好奇又好笑,就也召问了下这位得了重彩的少年妇人,一问得身份,却是有些头疼了,骂了句成何体统,不过太妃生日,也不好发作,就急忙招呼了人离去。

    临走时,杨凤郡主说把人随后就给她送到府上,后来娇笑着又在她耳边添了句话,“满姨娘,若把你家男人送我一夜,我送你十个美少年。”

    她气得回了一句,“一百个也不换。”

    回到府里刚到中午,不一会儿,杨凤就差人把那三个烫手山芋给送过来了。

    她让喜鹊去请罗总管商量卖人的事,罗总管人来了,她提了这个碴儿,罗总管却说大人已吩咐过,这三人先安顿到锁云阁,他留着有用。

    她忽然间就可怜起少年们了,可是在那之前,她还是先把自个清白了吧。

    她硬着头皮来到了勤勉堂,重新立府以后,这个新的书房她是一次都没踏足过。

    果不其然,春珊春笙两个铁面无私,她这个宠妾也没得到特别关照,说是爷午睡时间谁也不能打扰,更别说给通禀一声了。

    她正想说下午再来,却听见峰岚的声音道,“让她进去吧。”

    虽然语气还那么死板,可是她却觉得如纶圣音,有个这两丫头作比较,峰岚还是挺可爱的。

    她进了院子,门庭里果然宽广了许多,那院子差不多都有半个花园大了,里面假山池水凉亭一应俱全,远远的,峰岚就指着一间紧闭的房门道,“进去吧,若爷还未起,就等一等。“

    她挺意外,竟然不通报一声,也不及多想,走过青石板过道上了前廓,认准了房门,轻轻推门进了去。

    这应该是间寝室,外间空无一人,她悄悄往里间走的时侯,徐知诰从里面出了来。

    她第一眼就觉得异样,惯常的墨色衣衫,神色端肃,徐大人还是威严俊美得夺人心神,可怎么看都不大自然,大概是脸色有点潮红,那丹凤眼秋波流转间太过绮丽,见是她,徐知诰诧异一晃而过,问道,“怎么来了?”

    她忽略心头的疑惑,直接说明来意,“我要知道彩头是那个,就不会比的。”

    “我知道。”徐知诰道,声线低沉沙哑得厉害。

    她万没料到竟如此轻易,心头一松,就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头了,这屋里的气味,那种浓靡醇厚的香味,她很熟悉,每次两人那个之后,屋子里也会萦满了这种味道。

    再联想到门口那俩个身段丰饶容貌绝俏的丫头,她脑子就嗡的一声,那种画面她只要想一下她都受不了。

    难怪,她后三个月,加上坐月子也有月余,算起来,也有四个多月了,一直不碰她,期间她熬不住直闹,他用手满足过她几次,她还觉得愧疚来着,可原来人家早就在勤勉堂金屋藏娇了啊。

    这时徐知诰已到了跟前,轻轻一扯,把她抱了个满怀,低头嗅着她的秀发,继尔含住了她的细白的耳垂。

    任桃华却正是心头火起,眼见他的颈项近在咫尺,张口就咬下去。

    徐知诰停滞了一下,含糊的哄了句宝宝,她怒得不行,根本不理,还咬着,徐知诰也没再吱声,又继续亲着她,就算是柔情似水的她也不解恨,牙根紧咬深深的陷入了肉里,徐知诰恍似不觉,吭都没吭声,她就想到还是咬得轻了,直到她发觉嘴里有了血腥气才住了口。

    看到被自个咬得牙印深深鲜血淋漓的伤处,她心里一痛,只是心里又恨又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傻在了当场,却听徐知诰淡淡的道,“你自已瞧着。”

    她傻傻地看着,一张素水雪净的俏脸越来越红,直到结束,她也不敢置信,天光化日之下,她竟然全程目睹了一场男人的独角戏,虽然是自个夫婿的,她也极端的羞涩,更为难堪的是,那指间鏖战,优雅与粗俗的无尽缠绵,竟令她生出了渴望,伴随着男人销魂的微喘和战粟的释放,那种感觉越来越茁壮,几乎吞没了她。

    ☆、第122章 美人鱼

    天空乌云蔽日,刚过晌午头,那天色已是昏黄的暗,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雪,由小至大,渐至纷

    扬,整个江都府都已被雪色覆笼。

    那小厮伍麦拿着扫帚清理着门前的雪,一边埋怨着,这上午还是晴光日丽的,怎突然就变了天呢,本来和后院的那小哥几个约好了,下午没事就聚在一块掷掷骰子,这下又黄了,眼瞅着这雪大概得下一下午。

    他们这重华馆,不比寻常人家,做的就是这种迎客送往的生意,大门前院口那是得时刻整洁着,所以只要是下了雪,他们就一丝懒也偷不着了。

    另一个迎客的小厮鲁齐抄着袖子,站在大门口,冷得跺着脚直转圈,转回来却发现那前面的风簌簌的雪幕中,有一辆马车驶过来了,虽然模糊但看得仔细,就是一辆很常见匹马单车,青呢车厢,马倒是匹很神骏的紫骝,车夫戴着斗笠,个子高挑颀长。

    渐行渐近,紫骝马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口白气,停了下来。

    那车夫跳下车,那鲁齐和伍麦都是一楞,这车夫未免俊得太不象话了吧,大约是三十岁左右年纪,朴素合身的墨色衣衫,面如敷米分眉似青峦,清冷冷的丹凤眼,生得好不说,那通身的气派不俗的风度,就那江都的名公子名士们中的翘楚他们都见过,象沈焕严续那等名公子,才子冯延己,名士周廷玉,还有那数岁不大的李慕风,哪一个比起这个车夫来,都逊色些。

    那车夫把马鞭扔给他们,说了句,“还有院吗?”

    声音清凉如玉石清泉,悦耳之极,还带着久居上位的笃定。

    鲁齐那俩人此时也看出这不是个真正的车夫了,赶紧陪笑道,“有,有,您请。”

    那人却转身走到马车前,掀帘道下来吧,然后就从车上掺下来一个年轻妇人,那妇人浑身都裹在一件连帽的银红织锦氅衣里,只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俏生生的杏子脸来,眼波澄澈如星,那两小厮都傻眼了,这是天上的嫦娥跑下来了吧。

    鲁齐不敢多看,赶紧引着俩人入了大门,进入前庭大厅。

    重华馆乃是江都府数一数二的会馆,官宦宴客,名士聚会,还提供私情幽`会之所,并且也蓄有家`妓优伶之类,不但吹拉弹唱,也提供枕`席服务,不过那品质上乘,却绝非一般勾栏可比。

    那重华馆的老板娘桂娘阅人无数,自然看出这如玉树琼芝般的一对璧人绝非常人,且不说那少年美妇头上的指头大小珠子价值连城,就是那衣着与布衣无异的美貌官人,年纪轻轻的,那身隐于无形的威势,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在几个人身上见过,可这江都的达官贵人,除了少数几个不爱风月场所的,那她都是认遍了的。

    她一边在几个人中猜度着,一边亲自领了他们去。

    这两个却正是徐知诰和任桃华,他们挑了冬园中的脂兰院,等那玉娘离去,任桃华瞅着徐知诰直乐,能把人拐出来,她也没想到。

    那时侯她眼见得徐知诰事毕优雅的整衣系带,就眼巴巴的,只是她即明就里,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压榨已是梅开二度的徐知诰,绞尽脑汁,还是问了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否?

    徐知诰当时眯眼看了她半天,终于皮笑肉不笑动了动唇,说不竭。

    可是这时侯,峰岚却来回说是宋冉来了,正在书房侯着,她不让徐知诰去,后来就把徐知诰缠出来了,能让那个从前让她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的宋师傅在书房空等,她心里是洋洋得意的,只是不太敢张扬。

    徐知诰横了她一眼,“去洗吧。”

    这重华馆居然有温泉,而且引到了院子里,不知是怎么个操作法,她也不知,不过这大冬天的,能在室内泡温泉,那是何等的享受。

    她脱了衣服,脚刚刚踩入池水里,就打了个激令,寒气就直往外冒,等半个身子浸入,更是浑身暖洋洋的,她舒服的泡了会儿,却见徐知诰也走了进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徐知诰一件件的把衣服丢下,最后,她吞咽下了口水,自打回来后,她也没见过全景,徐大人的身材,似乎比蜀地时更为健美精实了,那完美的线条和结实有力的腹肌都让人眩晕,她看了一半就转移了目光,却听水花飞溅的声音,人似乎已下了池子。

    雾气腾腾的,她看到徐知诰靠在池子边假寐,俩人泡了一会儿,却听徐知诰问了句用我帮你洗吗?

    她欢喜起来,用,怎么不用,便移了过去。

    徐知诰帮她洗了会儿,然后就扳起她的脸亲她,开始时温软柔情,后来又极尽缠绵,她觉得自个好象变成了那一池子荡漾波澜泉水里的美人鱼了。

    她吃惊的看着徐知诰,他们无数次恩爱,她知晓他的耐力,可徐知诰老马识路般的提早入途,她不禁就想,这难道是忍不住了。

    桂娘在外敲了阵门,却没听见回应,只好推门而进,把酒菜放在桌上,她本意是想来问问叫不歌妓唱曲什么的,可是刚放下东西,却听得里面传出女子抑扬宛转的呻`吟声,男人倒是一声不吭,不过那水声很大,简直象青龙搅海似的,可见里面战况很是激烈。

    她老脸一红,心想这也太急了,正要提步离去,却听得那女子娇媚入`骨的声声唤着二郎,娇滴滴的说什么你再深点,又说亲亲我,她啐了一声,这浪得都及得上她底下最风`骚的了,正往外走着,却是灵光一闪,二郎,她知道这人的身份了,竟然是他,也就难怪是如此风采了。

    事毕,任桃华被徐知诰抱回了床榻,她浑身倦怠,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这偃旗息鼓,不一会儿又雄`风再起,她的腰都要断了,原来真的有过吗?徐大人最后合计多少次,她也分辨不清,非神勇二字不能形容,她有气无力的想着,一边混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说话的声音给惊醒过来,睁开眼却见芙蓉帐子早已放下,外面影影绰绰的。

    “人马已暗中把重华馆包围了,连个苍蝇也飞也不出去。“

    这个年轻镇定的声音很耳熟,她听出来是徐知诰得力的心腹爱将马仁裕。

    “先不要动手,等他把东西拍完,再抓人。”

    徐知诰吩咐道,他特意放过了赵琦这个漏网之鱼,就是等他回来拿东西,抄家时搜出那份帐册和名单都是假的,那真的册子应该还不及转移,还在赵府的物品之中,这赵府之物一旦在重华馆春园锦绣阁里拍卖,赵琦果然按捺不住,虽然未亲自出马,却是差了人前来。

    不知是谁从中做了手脚,居然陷害他的人,不过他把那假名册暂时压了下来,这份真名册水落石出,一切就迎刃而解。

    这幕后的黑手是谁?

    任桃华想,原以为这冤家是特意陪自个出来的,她美滋滋的,却原来是另有图谋,她白乐呵了。

    徐知诰过来挑起了芙蓉帐,见她嘟着红唇,不太高兴,就问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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