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眼睛乱转,谢澜桥轻轻拧了她一下,谢澜音吃痛,小声嘀咕了句。

    前面沈应时听着姐妹俩小声拌嘴,暗暗失笑,走在最后的薛九看着两个准小姨子,心里有点发酸,澜桥澜音都在,唯独少了他的澜亭。

    众人各有所思,很快就到了花园。

    沈捷与小颜氏并肩坐在凉亭里,沈应时领着四人过去请安。

    “侯爷,您养的牡丹开得真早,”谢澜音熟稔地同沈捷聊家常,望着亭外几株魏紫道,“我舅母也养了几株,我们过来时还都是花骨朵,估计回去也未必能开。”

    小姑娘嘴甜,沈捷笑道:“喊什么侯爷,叫我伯父吧,来,你们姐妹俩别站着,坐过来。姨娘没有女儿,就喜欢身边有你们这么大的姑娘陪着说话。”

    伸手指了指小颜氏下首的两个位子。

    谢澜音毫不客气地坐了紧挨着小颜氏的位子,歪着脑袋打量小颜氏片刻,天真无邪地问道:“姨娘为何戴着帷帽?”

    谢澜桥微微皱眉,悄悄扯了扯妹妹,今日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了?这也是她该打听的?

    谢澜音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小姑娘娇憨可爱,沈捷倒是没在意,笑着看向小颜氏。

    小颜氏看着稳重的谢澜桥,柔声道:“无碍,我体质特殊,日光晒久了身上就起疹子,是以很少出门。五姑娘既然喜欢这牡丹花,一会儿我让人挑几盆,你们带回去赏吧。”

    谢澜音喜形于色,立即与姐姐起身道谢。

    小颜氏笑笑,示意姐妹俩坐下,慈和地问她们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女人们说话,沈捷就同三个少年郎聊了起来。

    谢澜音见沈捷没有离开的意思,攥攥手里的小竹筒,暗暗发愁。既然沈捷看严姨娘看得这么紧,她冒然提出与严姨娘移步去亭外赏花,沈捷多半也不许。悄悄将东西塞过去?旁边候着两个小丫鬟,太容易被发现了。

    正着急,小颜氏突然端起了茶碗,袖子落下去,露出手腕上的佛珠手链。

    谢澜音眼睛一亮,身子往小颜氏那边歪了歪,惊喜道:“姨娘,您这串佛珠是从大慈恩寺求的吗?跟我娘手腕上那串有点像呢,我爹爹人在外面,我娘担心他,特意去寺里求了一串。”

    小颜氏有些吃惊这姑娘直白的话,见小姑娘盯着自己的手镯,仿佛十分喜欢,她看看谢澜桥,放下茶碗后便将手链褪了下来,递给谢澜音道:“是啊,这是请静远主持开光的,但我所求佛祖已经应了,留着也无用,不如送给五姑娘,替你保佑你们父亲早归吧。”

    沈捷见她这么大方地将他送的手链送了出去,有点不满,不过想到她是太喜欢谢家两个姑娘,又不在意了,继续同蒋怀舟说话,顺势看了儿子一眼。

    谢澜音强忍着心中激动,趁接镯子时,飞快将小竹筒塞了过去。

    小颜氏目光一变,但因为她戴着帷帽,谁也没有发现。

    “喜欢吗?”平静地收回手,小颜氏柔声问道。

    她够冷静,谢澜音松了口气,举着手镯瞧了瞧,笑得特别开心,“喜欢,姨娘厚爱,澜音替父亲祈求时,也会求佛祖保佑姨娘万事如意的。”

    小颜氏轻轻颔首,暗暗将小竹筒收到了袖袋中。

    ☆、第54章

    聊了会儿家常,沈捷要去考究薛九武艺,蒋怀舟沈应时自然要同去。

    沈捷却对儿子道:“你先去我书房,将那套永昌棋子拿来,给她们下棋用。”

    小颜氏说了要与谢澜音下棋的。

    沈应时有些诧异父亲为何安排他去,但没有表现出来,同蒋怀舟薛九打声招呼,先走了。

    沈捷笑着看了眼小颜氏,率先走了。亭子里有丫鬟,小颜氏不会贸然同两个小姑娘说什么,而且今日见谢家姐妹是为了儿子的婚事,沈捷觉得小颜氏心思都在这事上的。

    男人们走了,谢澜音姐妹俩先坐到小颜氏对面,笑着聊些花花草草。很快沈应时端了棋盒过来,摆在桌子上后客气告辞:“那你们先下棋,我去寻父亲。”

    “等等。”小颜氏平静地开口。

    沈应时身体一僵,努力克制着才没有看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话。

    小颜氏目光很快就转到了谢澜桥身上,笑道:“光看我们下棋也没意思,澜桥随世子一道过去吧,一会儿他们比试完了,你们再一道回来。”

    谢澜音诧异地看向姐姐,又侧头瞥了眼沈应时。

    沈捷与严姨娘,是想撮合姐姐与沈应时吗?

    但为何是严姨娘帮忙?或者她也只是听从沈捷的安排?

    姐姐又是怎么想的?

    谢澜桥却在严姨娘开口时,解了心中的疑惑。先是邀请他们来沈家别院,今日见面后沈捷与严姨娘对她们又如此的客气,原来为的是沈应时。

    既然对方有心,她倒愿意解释清楚。

    “也好,那澜音听话,老老实实陪姨娘下棋,别四处乱跑。”谢澜桥站了起来,转向沈应时。

    沈应时手心出了汗,看一眼生母,伸手请谢澜桥出亭。

    谢澜音目送两人的背影,无比好奇沈应时路上会不会与姐姐说什么。

    对面小颜氏却盯着谢澜音出了神。

    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外甥,为何会相信这丫头?不过小姑娘貌美无双,人也机灵,外甥确实没信错人。悄悄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小颜氏心中感慨万千,她送儿子玉佩只是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等等吧,等到回去再看,等了快二十年,不急。

    ~

    那边前往练武场的路上,沈应时偷眼看身旁的姑娘,清冷的脸庞上难得现出了纠结。

    父母安排的太刻意,她应该猜出来了吧?他也决定要问问她了,但真见到了人,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世子有话要说?”他频频往她这边侧目,谢澜桥停在一颗槐树树荫里,抬头问他。

    她穿了一袭素雅绿裙,面容姣好,这么近的与她面对面站到一起,沈应时越发惊艳她的美,特别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聪慧灵动,仿佛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如此镇定,沈应时莫名想笑。

    战场都去过的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姑娘?

    冷静了下来,沈应时笑了笑,看看左右,视线又回到了她脸上,低声道:“二姑娘聪慧爽朗,应时心中倾慕,若二姑娘不嫌弃,应时想去与伯母提亲。我家里,家父已经赞成这门婚事,母亲那边,二姑娘请不必担心,应时会护你周全。”

    男人身似青柏,面如冠玉,凤眼里是压抑的情意,谢澜桥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她却想到了孟氏与沈妙的虚与委蛇。沈应时真的很君子,确实是很好的夫婿人选,但谢澜桥记得母亲与陈氏相处的情形,即便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明明暗暗总会有摩擦。

    她知道自己不是长辈们眼里的好儿媳,所以她不想早早把自己嫁了,让自己活在一片四四方方名为后宅的牢狱里。

    她毫不躲闪地回视沈应时,诚恳道:“世子磊落坦诚,有君子之风,澜桥十分佩服,只是我早就想好了,十八岁前不会嫁人,因此只能辜负世子美意了。”

    沈应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他想过她会拒绝,但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为何是十八?”稳了稳思绪,沈应时尽量从容地问。

    谢澜桥笑了笑,示意他边走边聊,“我大姐习武,今年十七未嫁,我娘虽然催的不急,但我看得出来她一直在担心,然后我就想好了,十八岁那年就把自己嫁出去。十八岁以前,我会跟着三个表哥四处游历,遍览各地名山大川,等到了十八岁,我的名声应该也传出去了,那时候还肯接受我的夫家,应该也不会胡乱管束我如何行事。”

    她说的是心里话,沈应时被拒绝的尴尬散了许多,笑道:“倘若你十八岁时,也没遇到能接受你的男人及其家眷,你又打算怎么办?”

    “招个赘婿。”谢澜桥随口就道,说完朝他笑了笑,“我娘说了,她不在意男方身份如何,只要真心对我们姐妹就好,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挑错人的。”

    她笑眼明亮,爽朗大方,沈应时不甘心就此错过,冲动地停下脚步,低头问她:“若三年后我心意不改,你是否愿意给我机会?”

    谢澜桥没料到他如此坚持,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摇头道:“世子还是另寻姻缘吧,你真的等我三年,我会觉得愧疚,何况你是侯府世子,有你的责任,婚事怕是不能随心所欲,也许很快就又遇到了心动的姑娘,何必与我相约,为你我平添累赘。”

    她考虑地周全,沈应时自叹弗如,凝视她片刻,抬头叹道:“也是,世事难料,就像我没料到今年会遇到你,也料不到明年会遇到何人,既然二姑娘志向高远,那我便祝二姑娘事事如意,婚嫁之事,全随缘吧。”

    “那我可否回去了?”他想通了,谢澜桥展颜一笑,望着来路道,“我对比试没什么兴趣。”

    沈应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澜桥朝他拱手,转身离开。

    沈应时动了动,到底没有伸出去拽她,看着她毫不留恋地越走越远,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儿。

    半个时辰后。

    马车里,谢澜音听完姐姐的话,惋惜不已,“可惜啊,沈世子那么俊朗的男人,不过他也真是的,既然喜欢姐姐,为何不保证等姐姐三年?姐姐一说他便收了心,足见也不是特别喜欢姐姐。”

    谢澜桥拍拍妹妹的手,笑道:“你还小,不会懂的。”

    沈应时没再坚持,她反而高看他一眼,真的提出什么三年之约,那就让人看低他了。才见过几面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感情?信誓旦旦的保证,无非哄人的甜言蜜语,她并不稀罕。

    “你也只比我大一岁罢了。”姐姐老气横秋,谢澜音忍不住反驳道。

    谢澜桥笑而不语,瞥见妹妹手腕上的佛珠手链,困惑道:“娘手上那串明明是从灵隐寺求的,你为何要说谎?一个姨娘的手链,你真那么喜欢?”

    今日是沈捷,若是旁人要她们陪一个姨娘说话,她根本不可能答应,虽然相处时严姨娘给她的感觉还可以。

    这事涉及的秘密太大,谢澜音就咬定自己是太喜欢这手链。

    妹妹不说实话,谢澜桥气得挠她痒痒,她有什么都告诉妹妹,妹妹却古里古怪的,单说她与袁公子的事,到现在还不肯老老实实坦白。

    闹了一路,回到别院用完午饭,谢澜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躺到床上,兴奋地翻来覆去。

    今日事情办得那么顺利,他肯定会夸她吧?

    竹筒里到底放了什么?侯府侍卫森严,便是与严姨娘联系上了,他们有什么办法保证联系一次就能救出严姨娘?

    再有他说今晚一更过来,是要带她去赏景吗?

    左左右右不知翻了几次身,谢澜音才抱着被子睡着了。

    醒来与姐姐一起泡温泉,在池子里游了几圈,谢澜音趴到岸上,仰头望天,“明天就走了,真舍不得。”

    他让她快点下山的,不能在骊山逗留太久。

    “早点回去吧,别让娘担心。”谢澜桥笑着道。

    谢澜音点点头,同姐姐穿衣上岸。

    下午在周围林子里逛了逛,天再次暗了下来,谢澜音记着心上人的话,饭后早早钻进纱帐,称自己要睡了,不许鹦哥进来打扰。鹦哥一出去,她又悄悄爬了起来,换了身桃红色的妆花褙子,坐到镜前轻轻打扮。

    头上插根镶红宝石的珠花,看看首饰盒,谢澜音笑着挑了一对儿红玛瑙的耳环,往耳朵上戴时,忍不住笑。或许真的有缘吧,否则怎么解释华山那么多人,耳坠偏偏被他捡了去?

    装扮好了,谢澜音扭头望窗,又期待又犹豫。

    他要带她去哪儿?黑灯瞎火的,再好的景色也看不到,月底了,天上也没有月亮。

    眼看窗外越来越黑,谢澜音突然有些怕了。

    孤男寡.女,随他去外面,他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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