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彰凉飕飕地说:后悔?朱白思鹿可能还等着你呢。

    怎么又扯到她了?

    那不是有个现成的孩子吗?

    胡思乱想什么呢,顾长霁好笑地戳他脑门,我是想以后领养一个合眼缘的!

    贺彰依旧哼了一声。这还像话。

    都说人过了二十五岁,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哗哗淌走。

    都不用谁数着惦记着, 轮到顾长霁他们拍摄的日子就到了。顾长霁为此特意提前半个月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总经理批假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不过顾长霁难得地从他眼睛里读出来了一种还好一开始就没让你做正事的情绪。

    不得不说,顾长霁有点恼火,却知道人家这么想也没办法。

    拍摄还真要用上一个月,光是规划和布置就要两三天。顾长霁这回自己当主角就知道有多麻烦了。他从编导手里拿了分镜稿过来看,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流程搞混乱了。

    导演笑着跟他说不用他管,他们只要配合拍摄就可以。

    顾长霁的确也怕麻烦,而且他看过了前四组的拍摄过程,对导演绝对信任,所以全盘交给了他。

    开机的这一天,七月十九,正好是贺彰的生日。于是他们从出发地的一家米其林餐厅里开始,拍摄了顾长霁亲自下厨为贺彰做蛋糕的画面。

    自从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顾长霁就很少下厨了,反而是贺彰的厨艺见长,都不用吴小姐出面,家里的伙食被他一个人包了。

    因此,即使顾长霁是研究过烘焙的,快两年没碰,生疏了不少。

    为了做好那个所谓的小提琴蛋糕,他打电话向各位专业人士请教,不仅有国内做翻糖的老师傅,还包括一个在德国开法餐厅的厨师长。

    翻车了好几次,顾长霁感觉自己都要用尽这辈子的耐心了,蛋糕最终做成,看起来有模有样,还有几分精致。

    他完成了最后的裱花,用巧克力奶油写下祝福语。

    在场的拍摄人员对他的多才多艺感到惊奇。

    说句不好听的,顾长霁平时的草包人设深入人心,谁也想不到他私下是个这么居家的人。

    这片子最后播出了,不知道能让顾长霁圈多少粉。

    至少剧组内部就有好几个小姑娘羡慕嫉妒恨了。

    作为寿星的贺彰装作不知道他准备的惊喜。

    他知道顾长霁在这方面总是很用心,甚至猜到了顾长霁的努力方向。

    在剧组助理推着进套房的时候,他尽量憋着嘴角的笑意。

    等他摘下眼罩,看清那个蛋糕的模样,心弦还是不可抑制地动了动。

    蛋糕是小提琴的形状。

    那是他得到的第一款小提琴,现在已经是老古董的款式了,也不知道顾长霁什么时候买来的参照物。

    27根矮矮圆圆的球形蜡烛摆成了零散的乐符形状,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轻轻摇曳。

    许个愿。顾长霁期待地看着他。

    贺彰没闭眼,对上他的视线。有你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许愿就太奢侈。

    这话让顾长霁红了脸。

    满屋子里全是哦的起哄的声音。顾长霁又是怕羞又是好笑,他觉得贺彰肉麻,抱怨道:那你就不能许点盼我好的?

    贺彰于是合起掌心,安安静静地许愿,在顾长霁唱完生日歌之后,才吹了蜡烛。

    顾长霁的生日和贺彰非常接近,就在半个月后,不过他不打算录在片子里,到时候抽个空和贺彰两个人过就行。

    贺彰睁眼时,顾长霁问:许的什么?

    不是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长霁好笑道:你还信这个。

    不过他的确没再问了,大家暂停拍摄,一起分了那个双层的蛋糕。

    为了长达半个月的旅途,他们商量了一下出行方式。

    考虑到他们两个代表了一部分想要夫妻或是带着孩子一起出行的群体,这部分人群的经济条件一般还算充裕,他们的预算控制在了八万到十万。

    住宿和交通,选用的都是中高消费。

    游行的目的地有两个省份的五个城市,在一条主干道上。这条线也是许多人走过的线路,顾长霁这次的目的就是旧瓶子上雕出新花样来,自然不想走寻常路。

    他们在蜜月套房住下,窗外正好能够看到江景。贺彰调查到这里明天会办一场陶艺展,地点有些偏,于是他们租了一辆新能源汽车,第二天睡醒后直奔目的地。

    路上经过一眼泉水,顾长霁兴致一起来,跃出了剧本的部分,让贺彰靠边停停,他们好去拍照。

    七月底,正是三伏天,这里却比较阴凉,微风沁人心脾。

    顾长霁站在这里,想起来他和贺彰那时匆匆补拍的婚纱照。要是有机会,真想重新拍一套写真,这次他一定是真心实意的笑和喜欢。

    在导演的催促下,他们拍了一些照片,在中午之前赶到了陶艺展。

    日落西山,他们带着几个歪嘴的陶制品回到酒店。白天拍摄,晚上贺彰就在酒店里写谱子。这里没有大乐器,贺彰带过来的乐器并不多。顾长霁能听到贺彰偶尔的哼哼声,或是看到他偶尔突然抬手指挥的动作。

    奇妙的是,顾长霁耳濡目染,竟然能看懂那是给什么乐器的手势。

    贺彰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是什么样的呢?

    贺彰到底是想写一部怎样的作品呢?

    有时候顾长霁会遗憾自己没有那个天赋,不能第一时间脑补到贺彰眼中的世界。

    但这应该也是件幸运的事。他如果去学音乐,反而不会像贺彰那样通透,还会因为技不如人而心生排斥。

    伯牙和子期也不能做同行吧。

    他算不算得上贺彰的子期呢?

    夜渐渐深了,他就听着贺彰那边的动静处理工作,倒是一派和谐。

    接下来的十天,他们顺着景区一路走,逛了古迹,看了石刻,泡了温泉,一起踏滑板越野。

    如果是五六月份过来,还来得及赶上牡丹的盛开花期。可惜他们没有这个福分,让五月从这里出发拍摄的那些大学生饱了眼福。

    最后这一天,他们抵达了这边颇负盛名的月老宫。

    熙熙攘攘的人群证明了,今日确实是七月初七。

    虽然事先和这边打了招呼,但这里只能做到限流,不可能完全包场。

    即便如此,前来祭拜的情侣也还是很多。

    时代变了,月老的业务也在扩大,囊括了男女男男女女,这个人口基数就大了,月老恐怕得开个工作室才行。

    为了不引起太多关注,他们尽量缩减了拍摄流程,只让一个助理和编导跟跑拍摄。

    当然,这些事情用不上顾长霁操心。他和贺彰垂着头专心地看着月老祠的简介。

    古称宋城月下老人给韦固指定姻缘啊,这个故事我好像看过!顾长霁说,这个韦固是个傻逼,月老指着个穿着破烂的老婆婆抱着的三岁的小女孩对他说,这以后是你的老婆。他就要去买凶了人家,结果没杀成,最后他还是娶了这个小女孩。

    顾长霁总结:最离谱的是,这女孩知道真相了之后还安心跟着他过日子,还能传为美谈。

    贺彰:可能只是想证明月老的确很灵,故事其实就类似于聊斋?

    顾长霁还没说话,贺彰仰着头,又说:说不定月老真的很灵呢。

    嗯哼怎么说?

    听我妈说,我撞了你车的那天上午,我妈和你妈刚好一起去拜了月老祠。

    顾长霁笑弯了一双眼睛,过来拉贺彰的手。那让我看看,你和我手上绑红绳没有?

    贺彰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细细的红绳来,牵在两人的小指上。

    你看,这不就有了?

    第72章

    75

    系上红绳之后, 两人牵着手往里面走。

    虽说是个历史悠久的月老祠,但规模并不大,且重新休憩过, 整体看起来没那么陈旧。他们从树影下走过,扫码获得的导游解读还在播放:

    月老,别名柴道煌,又称月下老人、月老星君

    他们在前门给了香火钱,过了拱门往二进式的正殿走, 给慈祥的月下老人拜了拜。

    拜的时候为了方便,又把他们前面缠的红线给解了。

    顾长霁大笑:让你系那么早!

    你早也没提醒我。

    总之是规规矩矩上了香。

    月老手里攥了不少红线。贺彰说:从月老手里讨一根吧。

    买了线重新系上,顾长霁猛地反应过来:别人都是单身过来求姻缘, 有了对象才回来还愿吧?

    你才想到这个吗?我以为你知道了还闹着要过来呢。贺彰说,也没规定说有了对象的不能来拜月老呀。

    确实,这回买的绳子够长,顾长霁放心地双手合十, 月老保佑,让我四十岁的时候再遇上几个年轻小美女,小帅哥也行, 到时候贺彰人老珠黄了

    贺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干什么?顾长霁回头说, 光天化日的, 还有人看着呢

    贺彰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有人看着呢。还小美女,你敢吗?

    确实, 我不敢。

    他认怂一向有一手的,贺彰被他逗笑,拉着他的手说:再去那边转转。

    晚上他们歇在月下老人那个传说里的定婚店,这儿同样是提前了大半个月就预订上的,就怕这时候人多。

    在顾长霁看来, 住起来感觉实在不咋地,估计等夜深了,他不是很乐意上床睡。

    剧组是一路从餐厅跟拍过来的,在房间里布置好了设备。编导给顾长霁他们说明,这一幕要拍他和贺彰聊天的感觉,升华一下。

    顾长霁平常很能说,但这下让他说点什么,他忽然又说不出来了。他和贺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噗嗤一笑。

    还是贺彰打破了尴尬,拿出吉他说,听曲子吗。

    顾长霁笑着问:吉他你也会?

    不太会,只学过一点基础,可能没那么好听。

    看得出来贺彰的确在这方面比较生疏,他现场搜的谱子,琢磨了几分钟,然后把吉他挂在身上,试着弹了几个音。

    这又是一首十分安静的歌。

    贺彰私下听的流行歌也非常古典,风格多是民谣或是RB这样宁静的风格。

    包括他现在正在弹奏的这首日文歌,顾长霁也在贺彰的歌单里听过。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除了拨弦的乐声。

    顾长霁靠着贺彰的背,很想跟着唱,奈何不会日文。

    他大概记得歌的意思,是女生独自一人走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不想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透过月亮想起了自己思念的人。

    弹着弹着,贺彰突然停了下来。顾长霁正酝酿情绪呢,背景音乐戛然而止,相当难受。他问:怎么了?

    贺彰摸了摸鼻子。弹错了。

    顾长霁笑起来。想起高中的时候了。

    嗯?

    有一次什么演出的时候来着,你和一个妹子表演,你弹琴她唱歌,结果她老跑调。我看见你一直在瞪她。

    隔那么远你也看得清?贺彰说,而且,你不是还给那女生送花了。故意的?

    不是吧,这你还记得?顾长霁又接着笑,确实,谁让你那么容易生气,逗你太好玩了。

    贺彰:呵呵。

    唉,顾长霁脑子里忽然涌现出许多事情,和贺彰的重逢,吴圆,肖胥容,闻华笙,朱白思露,要是你当初留在了维也纳,没有回国,我都想象不了现在我会在哪,是什么样子。

    贺彰:嗯。

    以前都不敢想,能像现在这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每天充满动力,也不怕累。

    现在就是你想做的事了吗?贺彰说,和那时候说的不太一样吧。

    我当然想满世界转,我爸也不让啊,当然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走遍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时候导演在旁边拼命做动作,示意他俩调整一下位置,最好能亲一下。

    顾长霁刚准备照做,这时窗外升起了一簇焰火,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这完全不是剧组的安排,顾长霁和贺彰相视一笑,顾长霁俯下身在贺彰耳边说了句什么。

    导演适时抬手,喊了一声cut。

    至于这一片是烟花禁放区,不知道哪里来的私自放烟花助兴的人会受到什么惩罚,而这一段还要单独放在花絮里解释,这都是后话了。

    到此纪录片的拍摄全部结束,顾长霁心上一块大石头放下,接下来纪录片怎么剪,就完全看导演的才干了。

    贺彰结束了他漫长的假期,一回到上海,就开始了音乐会的准备。

    组曲的终章被他修改了三遍,直到旅行的那半个月里,才算真正写完。

    离音乐会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从乐团的角度出发,此时开始排练一部全新的作品,时间是比较紧迫的。

    贺彰相信他的团队,更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甚至可以说,他在作曲的时候甚至都想到了哪一段谁演奏的时候会是什么效果。

    只是为了让它的传递性更强,他才多次加以修缮。

    从前他想写一部作品,扬名立万,奠定他的地位,也不想给老师丢脸。可那样的状态下他根本毫无创作欲望,也挨了老师的批评。

    中途他曾想过切换思路写一些弦乐四重奏,也有成品,但相较于大家来说,平淡了些,不够动人。

    直到这次他把几年前写了一部分的曲子翻找出来,重新填写完整,他才理解了勃拉姆斯那句话的意思这部作品终于使我从最后一场感情里解脱出来。

    区别只在于勃拉姆斯写的是如何与他的阿加西别离,而他是写如何一步步陷进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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