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为什么要让?我儿死了,哈哈哈,死了,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我就,就不能为我儿哭一哭吗?

    王喜云又哭又笑,言行举止竟如疯了般。

    谁都知晓她生的孩子唯陶東一人,可陶東明明该在狱中,又没有赐死斩首,可看王喜云的样子也不像在做戏,况且对一个爱子如命的人来说,怎么会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别说李正,后方传来议论声更加大,甭管死不死,也没有在行人往来的道上哭丧的道理,更何况,还挡了仪仗队。他作为清河村的李正,必定要解决此事的。

    你是说陶東死了?没听说呀?

    才消停了一会儿的王喜云听闻此言,又是一阵哭闹,李正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恨不得拿块布封了她的嘴。

    是呀,我儿死了,凶手不就在后头。

    王喜云从地上爬起来,边说边用手指指着马背上的两人,泛满泪花的眼中是浓浓的恨意。

    王喜云此话证实了陶東的死讯,后头的人群更是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你指谁呢?你儿子死了那是咎由自取,滚开,再不滚开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的正是前来接亲的季家人,是季睿修父亲堂兄的儿子,季家的喜事岂容别人来搅合?

    凭什么滚,这是你家的路吗?成婚,我呸,丧尽天良的东西,不会有好下场,哈哈哈哈,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季家的被王喜云惹怒了,直接揪起她的衣领,看样子竟想动手。

    李正一把将人拉开,唯恐两人打起来,却对如此疯癫的泼妇毫无办法。

    忽然间,许勤上前,将摆在路中间的纸钱一股脑丢到沟里,竟是顺着河水飘走了。

    我侄儿的喜宴,谁若想破坏,别怪我不客气。

    许勤素日便威严,如今正在气头上,那恶狠狠的语气,看得人一阵恶寒。

    王喜云见状,啊啊直叫,那声音尖锐刺耳,宛如厉鬼,狠狠地向着许勤扑来,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许勤一把揪住王喜云的衣领,将人往路边拖,许勤力气大,任凭王喜云如何挣扎,竟是丝毫反抗不了。

    都是恶人,恶人,老天爷,降下一道天雷,将这些恶人都劈了吧,老天,你睁睁眼,啊啊啊,放开我。

    面对王喜云的挣扎叫唤,许勤丝毫不为所动,又给季睿修使了个眼色。

    面对此番闹剧,季睿修心中怎能不气,又怎会不知这王喜云是来找他们晦气的?但此时却是不能让仪仗队就这样停下,这事往后慢慢再算。

    他正要吩咐仪仗队继续前行,却见林筠母女慌忙忙赶来。

    林筠近来害喜严重,一个时辰前忽闻陶東死在了狱中,惊吓之余竟晕了过去。再醒来,却惊闻王喜云跑去仪仗队跟前闹了,只好拖着病躯慌忙赶来。

    如今陶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县里已经待不下去,陶東此番作为,季睿修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王喜云这样一闹,季睿修雷霆之怒,他们家便没有安身立命之处了。

    娘,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回去。

    林筠额间都是汗珠,面上却没有半丝血色,看着格外柔弱。

    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跑出来做什么?莫不是想起以前的相好了,啊?

    王喜云如今是见谁骂谁,林筠和林自安的事无人不知,可林筠却被这样的嘲讽和玷污激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林筠的母亲生性懦弱,却见不得女儿如此被污骂。她想起女儿如今的境遇,只觉悲从中来,又觉得是自己连累女儿至此,差点掉下泪来。

    亲家母说的什么话?我女儿岂容你玷污?

    王喜云看着王寡妇满脸不可置信,似是从未想过如哈巴狗般的人也会有反抗她的那一天,却更是恼火。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同我说话?我陶家给你们的贴补还少吗?穷酸鬼,如今也敢反驳我。

    你素日冷言对我也就罢了,我不允许你如此欺辱我母亲。

    林筠拭去眼角的泪,眼里全是决绝,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她可以遭受责难,却不能忍受母亲受半分委屈。

    好哇,小白眼狼,娼妇,竟然敢顶撞我。

    王喜云盛怒之下,竟从稍有松懈的许勤手中挣脱出来,一巴掌便落在林筠苍白的面上,瞬间,林筠苍白的左脸很快充上血色。

    这响亮的一巴掌打在林筠面上,何尝不是打在在场众人心上?端看今日的举动便知林筠先前过的是何种日子,而这王喜云又是何等的泼辣狠厉,有些妇人竟对林筠生出几分可怜。

    王寡妇瞧见,宛若护崽的母鸡一把扑了上去,狠狠拍打着王喜云,仿佛是在释放这些年她们母女受的委屈和如今的悔不当初。

    林慕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对陶家愈发厌恶。

    明明是自己的过错,季家本是受害者,不计较就算了,居然还引来无缘的责难。方才还因听闻陶東的死讯而有所震惊,以为王喜云是太过悲伤以致疯癫,现在看来分明是成心来破坏两人的婚宴,给他们添堵的。

    思索间,余光却见试图拉开两人的林筠被王喜云狠狠推倒在地,口中惊叫一声,捂着肚子直喊痛。

    却见此时,陶镇正领着几个人慌忙赶来,瞧见这样的场面,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个姨娘试图将林筠扶起来,却只见林筠身下血红一片,一时惊叫出声,而王寡妇也忘了和王喜云撕打,忙跑过来看女儿的情况。

    怎么回事?

    陶镇近来身心俱疲,刚刚从县衙中将儿子的尸身领回来,却不想还要面对如此情状。

    陶南,过来将你嫂子背上,请大夫,快去。

    林筠是陶南的嫂子,可如今也顾不上忌讳了,林筠已经痛晕了过去,王寡妇满脸泪痕跟在身旁,几人慌忙往陶家赶去。

    王喜云显然被这一幕吓傻了,我我了半天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陶镇怒火中烧,狠狠扇了王喜云一巴掌。

    还未听王喜云叫唤,陶镇便吩咐两个汉子将人拖回去,自己则几步上前,给马上的两人鞠了一躬。

    季少爷实在抱歉,忽闻儿子死讯,她有些神志不清了,给你们造成如此大的麻烦,实在万分抱歉,我回去定会狠狠惩罚她,给季少爷一个交代。

    因为王喜云,已经耽搁了不少功夫,季睿修现下也不想理会此事,秋后算账,为时不晚。

    眼见陶镇退到一旁,季睿修又吩咐仪仗队启程,还是一样的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

    作者闲话:  忽然在今天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上床睡觉了,晚安呀!!

    第117章 洞房花烛夜

    一路热闹着到了季家,季家那边的人皆围在门前,他们显然并不知道半道上的事,个个笑意盈盈。

    两人自然是有些膈应的,不过也不是信邪之人,且事情竟然都已经发生了,便只能当成一个插曲了。

    偌大的季宅,处处红绸高挂,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季睿修抱着林慕利索地下了马,随后也未放开他,而是一路抱着走进院中。

    院子中央,放着一个碳火盆,季睿修将林慕放下,随后又牵起他的手,两人一同跨了过去。

    按大瑜朝习俗,成婚有三拜,一拜皇天后土、二拜高堂长辈、三为结亲之人对拜。

    季家正堂石阶前,已经准备好酒水,两人郑重地跪下,随着唱官一声拜,两人磕了三个头,又拿起桌上的酒杯,是为祭皇天后土。

    一拜礼成,便是再拜高堂长辈,然季家双亲早已故去多年,两人便去季家祠堂,给二老祭拜焚香。

    拜长辈亦是有讲究的,乃是族中除去双亲后最为亲近的年长者,按理来说,应该是季睿修的大伯,不过亦是故去多年,长辈的席位便顺理成章到了季睿修堂兄堂嫂这里。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长辈席上,接受两人的敬茶跪拜,面上皆洋溢着笑容。待接受了两人的茶水,说了些教导的话,便从怀中取出两个绣着相思鸟的大红荷包,便是长辈的还礼祝福。

    随后便是两人对拜,两人此刻的心都不太平静,礼成后,两人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夫,生同衾死同穴,是这世间最为亲密之人了。

    不知怎的,林慕看着季睿修深邃且同样深情的眼,回想起两人一路来的点点滴滴,在行完对拜礼后,眼睛竟有几分酸涩,却是激动的、高兴的、幸福的。

    季睿修情难自禁,微微低头便擒住林慕的嘴,在众人面前来了个火辣辣的吻。

    年纪稍长些的显然少见这样的场面,觉得在场便是为老不尊,便都纷纷退下,唯留些年纪尚轻竟还喝起了彩。

    一吻罢,林慕虽有些不好意思倒也表现的落落大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往院子里去。

    若林慕是女子,拜完堂就该在房中等待新郎官,可两人皆为男子,自然是一同去招待各路宾客。

    一般来说,一个村中,路程尚短的迎亲送亲,因为时间隔得短,只会上一桌精致的点心瓜果,并不会再上正席只会将晚间的席面弄得更隆重些。

    虽说的糕点瓜果,却是样样用心别致,加起来竟有二十来盘,整个桌子满满当当。

    精致的点心和难见的瓜果原比菜式更加难得,日子过得清贫的,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去吃这些东西。稍微好些的也就买买寻常样式的糕点,那些店中珍品、价格昂贵的自然是绕道而行,今日也算过了嘴瘾。

    季家备了足够的酒水,院落又大,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吃酒胡吹,倒也愉悦。

    村中素日用晚饭基本是在酉时三刻,不过节日办宴会提前一个时辰,才到酉时席面便摆上了。

    两家的席面是一起拟定的,菜品样式都一样,不过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也会有几分差异,却都是素日难得的好席面。

    晚宴时,新人是要一桌桌敬酒的,这一通下来,非得千杯不醉,否则难以招架,自然,前来迎亲的侍郎官是可以帮两人挡酒的,否则,任谁也撑不下去。

    周大山拿着酒壶跟在几人身后,这桌敬完敬下桌,乡下汉子豪爽,今日是两人大婚,也没了素日的敬畏,个个都不含糊。

    一轮下来,林慕面上有些发红了,亏他喝的还是特意给他酿的果酒,味道清甜还不容易醉,竟也这般上头,林慕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番。

    还行吗?

    季睿修知林慕酒量,看见他微微发红的面颊,有几分担忧。

    慕儿若不行,后头的我都替你挡了,若是喝醉了,岂非坏了你二人的洞房花烛?

    肖诀语气揶揄,却是真心实意,林慕便想着除去那些实在挡不了的长辈贵客,其余都让两人代劳,至于季睿修,酒量甚好,不用两人操心。

    靠东边的这一桌是静安县的贵客,官宦、富商、一些颇有名望的举人秀才,皆安排在这一桌。

    今日大婚,多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我们感激不尽,这一杯,先干为敬。

    眼瞧季睿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桌上之人纷纷喝彩,少了几分往日的拘谨,多了几分洒脱。

    县令大人不仅官职最高,且出生世家,乃是此桌最为贵重之人,自然是第一个起身恭贺的。

    有了开头便是一个接着一个,酒杯虽小,可即便是可一口饮下,一桌十来个人,也不是件易事。

    敬酒,一桌一杯也就行了,只是这一桌客人都比较特殊,吃了这个的酒不吃那个的,终究有些偏颇说不过去,可若十来杯酒下肚,林慕估计就真的醉了。

    才喝了三杯,季睿修便对着桌上的人抱了一下拳,又开口道:魏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慕儿酒量浅,这一杯我替他喝了,剩下的亦是,还请各位见谅。

    魏公子摆了摆手,面上无异甚至还笑的暧昧,盯得林慕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慕小公子酒量不行,咱们确实不该灌了,否则若是醉倒了,岂不可怜了季少爷。

    几句玩笑话,引来桌上一阵哄笑,年轻人爱说笑,此桌年纪稍长的也不是什么老古董,自然也跟着附和。

    自然,多谢各位谅解。

    林慕自然没有不应的,乖乖跟在季睿修身边,瞧着他一连喝了二十来杯,虽说只有二十来口,也是看得林慕一阵心惊,不过瞧着季睿修却是半点事情都没有。

    季家摆了十二桌,一桌十二人,竟也招待了五波,这席面从太阳下山到暮色袭来,竟也还未吃完。

    眼瞧天色将暗,县里的客人自是不能再久留,送走这些人又是一会儿工夫,终于能坐下来吃席面时,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不过今日季家各处都挂着灯笼,倒也亮堂,吃到后头,临近门前的那几桌便被撤了下去,季家几个仆人将一柱极高的火把抬了过来,点上火,一时之间整个院子亮的跟白昼一样。

    一下午都在招待客人,没有一下休息的时候,林慕现下是又饿又累,由着季睿修给他夹菜,待有饱腹之感,才觉得精神气都回来了。

    他们这一桌是最后一桌,收了席面,季家的仆人将桌椅都撤了下去,还打扫了一番,整个院落突然宽阔起来,火把燃的愈发旺,将整个季家和人们面上的笑容照的清清楚楚。

    已近入秋了,晚间的凉意亦被这火光挡住,只剩满满的热情。

    一刻钟后,村民们在火把中央围成一个圈,随着村中老人吟唱的古老名谣舞动起来,整个季家被歌舞声填满,热闹非凡。

    按照习俗,两个新人也是要跟着一起跳的,这于季睿修和林慕都是一个罕见的体验。

    季睿修牢牢地抓着林慕的手,映着这通红的火光,林慕笑的灿烂的面庞,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纯净美好。

    季睿修心中被填的满满的,是眼前这个人呀,让他懂得了爱,感受这世间独属于两人最为美好的感情,终究像个人般不枉此生了。

    亥时是闹洞房的时间,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找两个尚不满三岁的孩童来压一压床。

    孩子是最为纯净无暇的人,由孩子来压床,亦是祝福新人的姻缘可以如孩童,永远纯净、两人携手,永远赤诚。

    这两个孩子若为至亲最佳,而他们刚好有这样两个,一个是林琛、一个是林子昂。

    算着时间,许秀琴抱着一袭红衣的林琛赶来,林玉莺他们本就在季宅,是以到了时辰,两个孩子便被放到榻上。

    唱官又说了些吉利的话,季睿修将封好的红包送出去,这礼便是真正圆满了。

    闹洞房也是婚宴中不可少的一个环节,由肖诀、卫潜和林自安起头,村中那些尚未成婚的倒还端着些,倒是成婚不久的那些分外有劲,似是也想让两人尝一尝被这样闹的滋味。

    就这样闹到亥时三刻,人们才逐渐散去,季家渐渐安静下来,卫潜大发慈悲,闹了近一个时辰,才带着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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