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在窗边坐了许久,中途没有一人前来打扰。
    直到,侧卧的房门被打开。
    -
    白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坐上谭启深的车回程时,她就觉得这段路有点熟悉。
    半个小时前,把顾靳扶上车后,她原本是打算独自拦车回去,可是雨太大了,拦了半天都没有打到车,心里还带着对顾靳的歉意,这才一起跟了过来。
    也许谭启深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白橙事先有想过这一点。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连她的房间也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这是谭家往年投资的一个山庄,地处北城南部,冬暖夏凉,避暑极好。
    上学那几年,由于傅老爷子每年夏天都会回乡下住一段时间,白橙的寒暑假没人管,时间又不够来回颠簸一趟,谭语琳就决定让她搬来这里,起居饮食都让谭启深照顾。
    她那时候皮得不行,全家上下也只有这个舅舅能震得住她。谭启深估计是一个人独行惯了,不喜欢小孩子,脾气也不好,对她的功课抓得很紧,动不动就罚站关禁闭。
    白橙也不甘示弱,死不悔改,罚了几次罚出逆反心理,背起包就要离家出走。
    然而因为准备不充分路上钱包被人偷了,在火车站窝了两天两夜,最后还是被谭启深逮回来。
    不夸张的说,劫后余生的那次碰面,是白橙有生以来觉得谭启深最顺眼的时刻。
    她第一时间飞扑到他怀里,流了两滴干巴巴的眼泪,看着他头一句话就是:“舅舅,我饿了。”
    谭启深眼神松懈下来,仍是一副冻死人不偿命的冷脸,“那还跑吗?”
    “.....”饿了两天,白橙听见“跑”字都有应激反应,她赶紧摇头,“不跑了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闻言,男人嘴角有罕见的松动,拎过她放在脚边的箱子,“走吧,想吃什么。”
    白橙一愣,等人走过才反应过来。
    细想想,那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看见他笑。
    因为那次的经历,暑假剩下的时间里白橙都表现得格外老实,谭启深说什么是什么,要她往东她绝不往西,也因此对他产生了更多依赖,她对谭启深的感情也渐渐开始有了转变。
    知道那种转变的名词称作“喜欢”,是他出任务很久后的某天。
    那时,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白橙仍然住在他的这栋房子里,不过随身带来的学习资料从高中变成了大一。
    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的谈论起感情话题,白橙懵懵懂懂,在那些听起来陌生的字眼里对照出自己的心理,脑海里头一个浮现出来的脸,是那张不论何时都严肃冷厉的面孔。
    她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再也无法安下心来学习。
    这之后,白橙尝试过用几十种方法推翻这个结论。可是,只要见到他,只要眼神和他接触,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白橙对此束手无策,她无法阻止这种悸动。
    在最好的年纪喜欢上一个注定不能喜欢的人,明知道会越陷越深,她还是义无反顾。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看着原样保存的房间,白橙一时感触良多。房间里的每一个物品摆件似乎都蕴藏着回忆,以至于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去洗手间换衣服。
    柜子里的衣服大多是她以前穿过的,好在体型身材从高中开始就没怎么变过,白橙从衣柜里摸了一套运动服穿上,简单把头发吹了吹,这才揣着手机打开门。
    客厅的喧闹没有停止,多数人只是往她的地方看了看,然后收回视线,继续投入到牌局中。
    侧卧就在客厅对面,能将别墅里大半环境一览无余,她视线偏移,往右侧落地窗那看,谭启深正好走过来,“来厨房。”
    白橙定了定神,匆忙跟上。
    厨房在客厅背后,两个空间之间有一面墙挡着,走到里面,隔壁的声音会减弱许多。十多平米的空间里,厨具用品一应俱全,杯盘碗盏整整齐齐地收拾在橱柜里,看样子应该是有人经常在打理。
    谭启深在中岛台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谢谢。”白橙喝了小半口,甜甜的,液体经过舌尖后留下一股淡淡的辛辣味。抬眸时,她留意到谭启深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见那伤口好像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都快一周了,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红。
    白橙点点自己的手臂示意道:“你这里,涂药了吗?”
    “没有。”他如实说,“有时候会忘。”
    “......”白橙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自己身上的伤放在心上,放下茶杯伸手讨要,“药呢?”
    谭启深略略迟疑,想了想,“在房间。”
    “我就知道。”她离开厨房往主卧走。
    好在药膏就放在门边的柜子上,很容易看见。
    白橙去了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她这轻车熟路的架势,谭启深看了不免失笑。
    白橙拧开药管给他涂药,心里一急,语气好不到哪去,“笑什么笑,这要是结痂了会很难看的。”
    他笑了下,就这么靠着吧台边看她,眼瞳深邃,落入暖光,“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白橙专心上药,随口接了句,“什么。”
    “关心则乱。”谭启深说。
    “......”白橙心一跳,慌乱不过半秒,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涂药,“你会受伤说到底跟我也脱不了关系,我关心你的伤势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说得有道理,”
    她轻轻吁出口气。接着,就听见谭启深笑了下,语气带有自嘲之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啪嗒——”棉签掉在地上。
    白橙本就不平静的心因为最后那句话再起波澜,一时竟有些失神。
    谭启深迎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不躲不避,四目相对。
    第24章 24.   不知道嫂子喜欢吃什么
    窗外暴雨初歇, 风声呜咽。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一点小动静都会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白橙努力忽视胸腔内频率过快的心跳声。
    她不愿去猜测谭启深刚才的话里,是否具有别的含义。
    事到如今, 白橙已经学会避免那些自我感动式地胡思乱想,已经努力在做到不去过分解读他的每一次关心,她明明白白的告诫自己, 可是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试图说服她,试图动摇她的心。
    微妙的僵持之后, 白橙打算轻轻揭过刚才的话题。
    “对了。”她附身捡起掉落的那根棉签, 扔进垃圾桶, 话题转得相当生硬, “顾老师呢, 他的伤好点了吗?”
    难得被忽视,谭启深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只微微敛眸,又给她杯中添了点热茶, “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白橙松了口气, 顺着话题继续道, “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太巧了。”
    他喝口茶, 嘴角很浅地往上,“是挺巧的。”
    话题就此中断, 刚才蔓延的气氛仿佛再次卷土重来。
    就在白橙准备再找话题打破沉默的同时,门口传来动静。
    一位寸头模样的男人敲了敲侧墙,他皮肤黝黑,眼睛又圆又亮, 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深哥,外头雨停了,我们准备叫点宵夜来吃,不知道嫂子喜欢吃什么。”
    “......”这句嫂子,让白橙瞬间石化当场。
    她想解释,然而那位寸头大哥却一股脑儿抛出好多问题,她根本插不上话。
    白橙放弃挣扎,索性等着谭启深解释,反正他总会解释的。可是直到交流结束,她都没有听到有关那个称呼的半点否认。
    难道没听见?...也有可能。
    毕竟那位大哥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没听清某个字眼也很正常。
    “想吃什么?”谭启深问她。
    白橙在一系列曲折的心理活动中回过神,“...哦,我不吃。正好雨停,我也该回去了。”
    “别呀,这么晚了,吃点再走吧。”寸头大哥挽留。
    白橙对他友好一笑,心里在组织回绝的措辞,然而还没开口,谭启深就掏出手机递过去,帮她解了围,“用我的点,没有忌口。”
    “好嘞!”寸头男人很有眼色,接了手机便走,“那我看着点,你们接着聊。”
    男人走后,谭启深收回视线,看她一脸疑难的样子,出言安抚:“别紧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去留随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白橙考虑了下,“我还是回去吧,你们聚会我在这也不方便。”
    “好。”谭启深应得很爽快,“等我换身衣服,送你回去。”
    白橙忙摇摇头,“不用送我,我叫车就好,别冷落了你朋友。”
    谭启深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一声“谢谢”,随即白橙便冲出厨房,跑没影了。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大门刚好被带上。
    这速度,估计连鞋都是拎到门外去穿的。
    想到这里,谭启深不由得哑然失笑。
    “老谭,谁出去了?”刚好听见动静从楼上探出脑袋来的顾靳问。
    正主没搭腔,看着门口的方向像在发呆。这失魂落魄的模样难得一见,客厅里的人见状纷纷扮作热心吃瓜群众,帮忙解答。
    “还能是谁,那小姑娘呗,被深哥调戏了两句,跑啦!”
    揣着手机正在点餐的寸头男人敲一下那人的头,“什么小姑娘,叫嫂子!”
    “唉哟...是是是,嫂子嫂子,嫂子被深哥调戏跑啦。”
    “你们俩少说几句,赶紧点菜。”
    ......
    客厅里闹成一团,楼上的顾靳却听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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