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橙把人捞回来坐下,顺着她的话问:“所以呢,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因为不服气。”阮桃抱着空酒杯哭诉,“阮音书不服气,她被我爸骂了心情不好就来找我的茬,结果我爸还偏帮她,我爸就让我滚...呜呜呜...”
    她越说越伤心,哭嚎声大概已经可以和酒吧的背景音乐比肩了。
    身边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白橙怎么哄也哄不好,最后只好求助酒店服务员,帮忙把人带到离主厅较远的包厢里。
    包厢这块少人僻静,光线昏暗,紧挨着的一排卡座区是情侣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服务员离开后,阮桃不胜酒力,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嘴里还在喃喃有词。白橙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预备去吧台给她要杯蜂蜜水。
    舞池里各色面孔被闪烁的霓虹灯一一抚过,身后翻涌的人声如浪潮般涌现。
    拿了水回来的路上,白橙往那起伏不断的声源处瞥了一眼,脚步缓慢地顿住了。
    那被人群簇拥的中心,有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吸引了她的视线。
    傅明修胸口半敞,斜身倚靠在沙发上,忽明忽暗地光线映照出他的大半张脸,大笑着将身边女伴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一杯、两杯...白橙默默数了数,大概一口气喝了有五六杯。
    “......”她光看着都觉得嗓子疼。
    在白橙下意识的腹诽后,同样的,傅明修貌似也承受不住,捂着唇推开人群起身离席。
    回到包厢时,傅明修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他沿着墙侧摇晃步子往回走,视线已经有些不清明,和白橙的目光对上后,他还歪着头反应了好几秒,随后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来:“嗨...”
    “......”白橙连个招呼都懒得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推门走进包厢。
    给阮桃喂完蜂蜜水,白橙靠在沙发上卸了力,随即思考该怎么把人弄回去。正当她尝试叫醒阮桃的时候,就听见门上一阵一阵地传来响动。
    包厢的门没有锁,其实推一下就能打开,可那人似乎并不打算推门,只是一下下地敲。
    白橙太阳穴突突地跳,忍无可忍后终于走过去打开门,傅明修就跟只袋鼠一样扒在墙上看着她,问:“你刚刚没看见我吗。”
    持平地、缓慢地语调,典型的喝大了的表现。
    白橙也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么运,一连碰上两个借酒消愁的醉鬼。
    面对这张与某人有着三分相似的脸,她耐下性子跟他打了个招呼。
    傅明修听完高兴了,想伸手去揉她的头,被白橙一巴掌拦下,“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瘪嘴说,“你们都讨厌我。”
    白橙心头一跳,叹了口气,问:“还有谁讨厌你?”
    “你、你们...爷爷不喜欢我,我妈也不爱我,他们都只喜欢白橙,我偏偏就不喜欢她,我要找一个我喜欢的人,乐萤就是,我喜欢乐萤。”傅明修的语序已经完全错乱了。
    “看来是真喝了不少。”白橙没功夫和他在这聊天,招手喊了服务员过来,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个号码,“麻烦您,给这个人打电话,叫他来接人。”
    傅明修靠在门边仿若察觉了什么,他一把抓过白橙的手,将那张写有号码的纸张撕下,“不用你叫,我自己叫人来,我有朋友...”
    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个人拨出去。
    白橙示意让服务员先等一等,然而没过几分钟,她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意识到什么,白橙拿过他的手机一看,上面赫然显示着她的号码,“......”
    “这...还要叫人吗?”等候在身边的服务员面露难色。
    -
    半个小时后,白橙站在酒吧门口,面对两个醉成烂泥的人,连思考的力气都无。
    服务员帮忙把人放下后就走了,只留下她和两个酒鬼相对无言。
    阮桃也就罢了,但是傅明修,算上前面两回这已经是第三次。
    白橙想不通这人喝醉了怎么就只找她,最近几次接到电话都是在酒吧,人又沉又爱撒酒疯,要不是看在他正在跟家里斗智斗勇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
    阮桃喝醉酒后不吵不闹,随便靠哪都能睡着。
    傅明修就不一样了,养尊处忧的贵公子连酒品也是别具一格,边哼歌边打酒嗝,那阵势仿佛跟前有亿万观众冲他挥舞着银光棒,他越唱越起劲,抓着一个路人就要合唱,唱得歌没词没谱,场面一言难尽。
    “......”白橙额顶的黑线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直到把人弄上车耳边才终于清净了,她关上门,于信从另一侧走过来。
    白橙刚才就想问,不过忙着扶人忘了,“怎么是你过来,小邓呢?”
    小邓全名邓宇,是傅明修的助理,刚才写的那串电话号码就是他的。傅明修刚才那么一闹,酒吧服务员以为他们俩在演双簧,于是白橙只好自己给邓宇打电话。
    于信毕恭毕敬地回答:“您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在致和,看过来顺路,就让邓宇提前下班了。”
    “你在致和,那舅舅也在?”白橙紧接着问。
    于信:“不,谭总不在...”
    “那就好。”白橙把心咽回肚子里,挥手把于信剩下的话打断了,“走吧。”
    “......”于信噎了下,看白橙俯身坐进副驾驶。
    其实他想说,谭总不在,但是来之前他就提前汇报过,所以这件事谭总也是知道的。
    而且...于信偏头看了眼跟在几米之外的黑色轿车。
    流线型的车身隐匿在暗处,见他看过来,驾驶座的司机打起远光灯,那光忽闪两下,像在发出某种信号。随后,这位于助理稍稍颔首,举步绕过车头往驾驶座走去。
    第26章 26.   妄想
    晚间十点, 城市被夜幕笼罩,热闹人潮和街边亮起的五色霓虹,从车窗外飞逝而过。
    后视镜中, 阮桃被朋友搀扶的身影越来越远,斑驳光影掠过白皙的侧脸,落到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瞳里。
    白橙收回视线, 后座只剩下傅明修还在酒醉中。
    好在他的住处离阮桃朋友的小区不远,从嘉禾广场后面绕过去就是。
    于信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白橙下车帮忙, 和于信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
    许是熟睡时被人吵醒, 刚走了没几步, 傅明修又闹腾起来, 单手勒过于信的肩膀要和他合唱:“...这边的朋友,举起你们的双手!”
    于信:“......”
    白橙:“......”
    空旷寂静的环境中, 只有傅明修的声音仍旧响亮。
    于信显然没做好“被合唱”的准备,用手抬了下被勒歪的眼镜, 努力维持自己身为总助的体面。
    白橙满脸尴尬地冲于信道歉,又去帮忙把他脖子上拦着的那只手掰开。
    然而傅明修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图, 她用力之前便恶作剧似地松开了手。
    白橙一时没站稳, 在她急于抓住什么的时候,傅明修转而将全身的力量移过来, 双手一伸,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 嘴里还振振有词:“乐萤,我喜欢你...”
    说完还贴脸蹭了蹭她。
    “......”白橙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可傅明修仍然没感觉到怀里人的戾气和不同,手预备往腰身上摸索的时候——
    白橙条件反射式地抬起膝盖,往上一顶, 面前人立刻吃痛得跳开了。
    “我操...”傅明修双腿曲着,以一种格外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刚刚那一下,似乎把他的神志也踢得清醒了些,怒目瞪着白橙:“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白橙拍拍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吃饱了撑的才会送你回来。”
    傅明修还在回味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反驳话没说出口,就见白橙把刚才掉落到一边的手机捡起来,扔给他:“既然你醒了,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白橙示意于信往回走,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喂,喂!...”傅明修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躺在地上喊她,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你把我弄成这样就完了?你要跟我道歉!”
    于信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余光瞄到不远处跟着的黑色轿车,战战兢兢上了车。
    白橙被那声音吵得脑仁疼,本想直接离开这里,可是上车之前想起一件事,她关上门走回去。
    傅明修吓了一跳,他也是个纸老虎,刚才是笃定白橙要走才敢这么放肆,现在人回来,嘴巴里的声音瞬间弱下来,手撑着地就往后退,“...你你要干嘛?”
    白橙在他面前蹲下来,抽出他手里的手机,快速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存入黑名单,冷着脸说:“以后喝多了别给我打电话,打一次揍你一次。”
    “......”傅明修捂裆的手一抖,嘴上仍不肯示弱,“谁稀得跟你打。”
    “那最好。”白橙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希望你说话算话。”
    傅明修撇开脸。
    白橙在他满腹怨念的神情中上了车。
    轿车平稳驶过,傅明修咬牙拍去身上的灰尘,一步一步挪进小区。
    空旷无人的小区门口,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夜幕深沉,车停在兰苑门口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连续几天的工作和高频训练让人倦懒,加之又折腾了一晚上,上车没多久白橙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沉,到了目的地都还没醒。
    于信熄了火,正在考虑如何把人叫醒时,车窗便被人敲响。
    “谭总,白小姐她...”
    谭启深低头瞧了眼,示意道:“把门打开。”
    男人步伐稳健,动作轻缓地将副驾驶座上的人抱起,提步走进内院。
    深夜的兰苑走廊布满烛火,庭中绿意盎然,曲水流觞一步一景。
    谭启深走得小心,生怕将怀中人惊醒。
    行至主厅。
    正欲合上大门的王姨眯起眼瞧着,等人到身边了才看清,快步迎上:“谭先生。”
    “嘘...”谭启深缓缓摇头,不容置喙的神情让王姨立即噤了声。
    王姨侧身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行,等人进屋后才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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