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柳苏酥这话,听在旁人耳中,颇有一股“何不食肉糜?”的意味在里面。
    但柳如溪却只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毕竟柳苏酥也是好意,她若是再去反驳,反而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顾砚书敲了敲桌子,将柳如溪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那就想办法拿到和离书便是。”
    “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是能够拿到和离书自然是好的,但现在长公主府的态度,明显是见不得她好过!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办法这个东西,到底是人想出来的。”
    顾砚书当然知道这事儿并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听闻此言,柳如溪顿时便像是看到了希望,神情激动地看着顾砚书:
    “还望王妃解惑!”
    若不是顾砚书来天齐已经有些时日,早就已经知道了天齐人一激动便喜欢向人行大礼的臭毛病,先一步出手阻止。
    柳如溪现在恐怕早就跪伏在地,向顾砚书讨要这破局之法了。
    而坐在一旁的柳苏酥,同样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顾砚书,眼中满是期待。
    别看她刚刚说着什么“无所谓,国公府养姐姐一辈子”、“那就拿了休书便是”之类的话,但柳苏酥心里也明白,现下最好的选择,还是能够拿到和离书。
    “柳姑娘可听闻过一句话?”
    顾砚书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后,缓声询问: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
    “噗……咳咳咳!”
    ……
    谁也没有料到,顾砚书居然能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坐在一旁喝茶的五皇子,甚至还因为这一句话,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中,上不去下不来,咳了个撕心裂肺。
    最后还是止戈看不下去,在五皇子身上的穴道上点了两下,才将其解救出了苦海。
    而柳如溪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则是开始认真思索着顾砚书的这一句话。
    有一句话说得好,话糙理不糙。
    用来形容顾砚书这一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丁一白和长公主为何能够如此有恃无恐?
    不就是靠着不要脸吗?
    因为不在乎旁人的议论,所以长公主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没脸。
    也因为不要脸,所以才能在满京城皆知丁一白是个什么货色的时候,提出要么拿走一直休书,要么从国公府一步一拜,三跪九叩回长公主府的无耻要求。
    “所以本殿的法子也很简单。”
    看柳如溪脸上的表情,顾砚书便知道她这是想明白了,微微将茶盏放下:
    “柳姑娘只需要比长公主府更加不要脸便是了。”
    “这……”
    不得不说,顾砚书的这个提议,倒是让柳姑娘极为心动。
    先不说那一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说她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早就已经没有任何脸面可言了。
    若是舍下脸面便能解除现在的困境,柳如溪自然是愿意的。
    但是很快,柳如溪便发现,她又面临了一个难题:
    “那妾身具体应当如何行事?”
    英国公府虽然不像是温家那般,诗礼传家,但到底是知书识礼的百年世家。
    柳如溪作为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学习礼义廉耻,将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乍然让她做出不要脸之事,柳如溪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还不简单?”
    对于顾砚书来说,最难的倒不是该如何行事,而是柳如溪肯不肯舍得这张脸。
    现在见柳如溪这般态度,又这般坚决,顾砚书便知道这件事不难了。
    当即便扬了扬头,示意柳如溪向窗外看:
    “这不是有一个极好的示范吗?”
    顺着顾砚书的目光望去,恰好可以看到韶华路路口的小广场,福宁长公主府上的下人闹事的地方。
    “摆个台子当街叫骂之事,丁一白做得,福宁长公主府做得,柳姑娘自然也做得。”
    顾砚书轻声笑了笑,而后低声解释着:
    “他们能骂邀月阁藏污纳垢,不堪入目,柳姑娘自然也能骂福宁长公主府下贱不堪。”
    柳如溪还没说话,五皇子便被自家三皇嫂提出的这个建议给惊呆了。
    这种事还能这么学的吗?
    然而顾砚书的接下来的话,却让五皇子明白。
    这种事不仅仅可以这么学,甚至还能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砚书看了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的五皇子一眼,继续道:
    “而且你看,他们这骂来骂去的,就这么几句话,百姓们听着难免会觉得无聊,柳姑娘完全可以吸取教训,叫上几个人来捉刀。”
    “什么评书啊,什么打油诗,还有什么顺口溜,花样编多一点,听着也能有意思一些。”
    说到这里,顾砚书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着:
    “听闻柳姑娘在长公主府内受了不少磋磨?会以如此壮烈的方式提出和离的要求,定当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吧?全都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好了。”
    “虽然清官难断家务事,但百姓又不是清官,到时候稍稍引导一下风向,看看长公主是否还能坐得住?”
    人对八卦之事感兴趣这是天性。
    就从刚刚顾砚书能够从周围人的议论中便将柳如溪以及丁一白只见的官司听个分明便能窥探一二了。
    不得不说,顾砚书这个法子的确是损了一点,但仔细想想,却也并无道理。
    柳如溪在思索片刻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点了点头: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殿下这法子不错,妾身受教了!”
    第140章
    顾砚书这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对柳如溪来说,其实并非有益无害。
    想要同长公主府打擂台,就意味着柳如溪必须要将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难堪,摆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与让伤患亲手将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没有任何区别。
    但柳如溪依旧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好歹也能伤敌一千。
    若是不用这法子,她就算是自损一千,恐怕也无法伤敌分毫。
    顾砚书同样也明白能够做出如此决定,对于柳如溪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见柳如溪能够如此爽快地做出决定,便知道她已经权衡清楚了其中的利弊,脸上不由出现了一丝笑容:
    所以他更喜欢与聪明人说话。
    像是柳如溪这般想的通透,他就不必再去费口舌让其明白,有些时候舍下面子,才能留住里子的道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接下来的事,便简单了许多。
    像是顾砚书所提议的找人捉刀,编写评书、顺口溜以及打油诗等建议,柳如溪便觉得极为中意。
    恰好在这京中,恐怕没人比厉王府更加擅长此道。
    柳如溪便直接向顾砚书提出了想与厉王府借两位说书先生的请求。
    顾砚书给柳如溪出主意,可不仅仅是为了救其出苦海,也是为了解除邀月阁现在所遇到的危机。
    对于柳如溪的请求,顾砚书大手一挥,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今日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了万无一失,顾砚书也不忘在其他几个细节的地方,给柳如溪提上了一些建议。
    这边顾砚书在与柳如溪商议着对付长公主府以及丁一白的法子。
    另外一边,丁一白也从下人口中,听说了顾砚书到了韶华路的消息。
    只不过这个消息传来的时间不太凑巧。
    这个时候,丁一白正同一长相略带一丝冷清,穿着却异常清凉的女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若是柳如溪在的话,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此时正在与丁一白玩乐的,正是前些日子丁一白才刚纳进府的小妾,名秋娘。
    与丁一白的其他小妾不同,秋娘是出自京城最大的青楼倚红楼的烟花女子。
    据说那老鸨在她小的时候,便看中了她不俗的面容,将其当做了日后接任花魁的不二人选。
    为了能够让其在挂牌那日名动京城,卖上一个好价钱,倚红楼的老鸨就没少在秋娘的身上花心思。
    不仅从小锦衣玉食地供养着,同时还不忘按照世家千金的标准来培养她。
    将其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甚至还带着一股闺秀独有的知书识礼与大气。
    然而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算这老鸨再怎么将秋娘往大家闺秀的标准上靠,都不能掩盖其在青楼长大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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