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用刀架住伢子的脖子,锋利的战刀隔破了脆弱的脖子,一缕鲜血流了下来,伢子吓的全身筛糠一般抖起来,却不敢动。他觉得再后退一步,冯德叔真的会杀了他。

    冯德狰狞喝道:“上去!”

    伢子闭着眼睛哆嗦着,上前三步,撞到堡墙才停了下来,几支流矢擦着耳朵掠了过去。

    “放!”

    砰砰砰!

    二十四杆铳打出一排齐射,将挤在护城河上打跌的瓦剌兵射翻一地,发完了火铳的伢子觉得全身瘫软,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浑浑噩噩的不知身在何方,脑子嗡嗡的乱响听不清任何东西。

    “装药,装药!”

    八人一排的民壮后退,装填,又是八个人走了上去。

    硝烟升腾,弥漫,呛的民壮们喘不过气,反应能力比平时下降了许多,纯粹是机械的在老兵们训斥下,机械的装填,纯粹靠本能行事。好在每年三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费,多数人都能做到本能的退后装弹。

    横飞的箭支很快密集起来,两个民壮刚走上前,便惨叫着向后栽倒。伢子打了个激灵,被那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两个同乡都是面门中间,一个眼窝中了箭,一个额头中了箭,躺在地上翻滚,嚎叫,几个老兵跑过来将人拖走,顺着斜坡推了下去。

    “低头,低头!”

    冯德嘶吼的嗓音十分沙哑,却极有威严,民壮们见了血神智渐渐回复,慌忙低头弯腰躲在堡墙后头,从垛口里将火铳伸了出去。

    “蠢材,挨千刀的,低头!”

    冯德猫着腰,提着刀在堡墙后头奔走,用刀背抽打着呆头呆脑的后生们,心中冒火,明年的例行操练的得加量,如果还有明年,老子要把这些不中用的后生扒掉三层皮,操练的欲仙欲死,可不能再徇私心软了。

    砰砰砰!

    又是一阵铳声过后,堡墙外,护城河上。

    阿来夫抱着头趴在死人堆里,身前,阿古拉大叔脑门上挨了一铳子,天灵盖都掀飞了,白的,红的洒了一地,一张死人脸惨白惨白的,灰白的眼睛瞪过来,身材粗壮的阿来夫吓的不敢睁眼,一股热流顺着裤管流淌,前后左右全是血,全都是人。

    “杀光明狗!”

    嚎叫声中,越过护城河的数十个瓦剌勇士,架起云梯,在弓箭手掩护下开始登城。

    砰!

    临时打造的简易云梯重重的砸在堡墙上,前排民壮们吓的慌忙后退,冯德猫腰跑了过去,推了两把没推动,心中咒骂,徐家庄毕竟不是军事堡垒,这个堡墙的高度实在太别扭了,使不上劲。

    “金汁!”

    一声暴虐的嘶吼,两个老兄弟放下刀,跑到后头用绳子将一桶滚烫的金汁吊上来,民壮们似乎有了主心骨,仍下火铳纷纷跑过去,将一桶桶散发着恶臭的滚烫金汁吊到堡墙上。

    哗啦!

    十几桶滚烫的金汁倒了下去,堡墙外头响起一阵惨嚎声。

    伢子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干呕几下,呛人的硝烟里混杂着恶臭,伢子眼泪鼻涕全下来了,竟小声啜泣起来,原来说书先生平日里讲的都是骗人的,什么人如枪,马如龙都是骗人的。真正的战阵原来是这样腌臜的,硝烟,血腥味,恶臭味混在一起,伢子几次快要呕出来了。

    滚烫的金汁泼了下去,很快变冷,结冰,将堡墙云梯变的很滑。

    “列阵!”

    冯德的嘶吼声中,三十二个老兄弟又用绳子将刀,斧,枪吊上堡墙,将瑟瑟发抖的后生们赶到后头。伢子终于解脱了,退到后头和同乡后生们挤成一团,看不着外头的瓦剌兵,便似乎觉得安全了。

    冯德抄起一杆长矛站到前排,双腿微微分开摆好架势,左右尽是跟随他多年的辽军老兄弟,三十二个老兄弟年纪大多不小了,这枪阵摆开却仍是威风不减当年,这是辽军压箱底的能耐,八人一排,冯德身处老兄弟们队列中,失去的力气竟全回来了。

    统共两架云梯伸了上来,那简易云梯连个换轮都没有,还连着几根枯萎的枝叶。枯萎的枝叶突然抖了几下,一仗皲裂,发红的肥脸露了出来,小眼睛,牛舌头,奋力攀登露出大半个身子。

    “刺!”

    一声低喝,两把长矛毒蛇般刺了出去。

    噗哧!

    利器入肉,收矛,那瓦剌兵捂着被刺穿的胸口,仰面朝天栽了下去。

    “刺!”

    冯德后腿一蹬扭腰发力,一矛捅在一个瓦剌兵面门上,脸上,竟有些不正常的红润。

    堡外,阿来夫趴在地上大口呕吐,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血腥恶臭刺鼻,阿来夫觉得快喘不上气了。趴在地上使劲抠着嗓子眼,大口大口的呼噜着,原来那些参加那达慕大会的长辈们都是骗他的,明国的庄子里没有财宝女人,只有可怕的火铳。

    恶臭血腥味刺鼻,阿来夫实在支持不住了,丢下马刀转身踉跄着逃跑。

    噗!

    弓弦响动,一支劲箭射进他喉咙,阿来夫捂着喉咙慢慢倒下,惊恐的看着不远处一个表情狰狞的大叔,正凶狠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弓,阿来夫咕噜咕噜的喘息了几下,脖子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冲上去!”

    瓦剌兵顺着堡墙冲上去了,大批弓手便不敢乱射了,远远将箭射到庄子里去,同时充当督战队,将一个个试图逃跑的族人射死。拥挤在护城河上等待登城的瓦剌兵,如深陷十八层地府,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刺!”

    冯德一枪刺了出去,竟被一个身材粗壮的瓦剌兵伸手抓住枪杆,猛的发力往外面拽。冯德情急下一撒手,那瓦剌兵失去重心栽了下去,冯德一猫腰从腰间拔出手铳,瞄准了一个硕大的脑袋,一铳,那瓦剌兵硕大的脑袋便如同西瓜般炸开了。

    冯德大口喘息着,取出火药试图装填,手却不受控制的抖。

    后头,伢子惊恐的看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瓦剌兵爬了上来,眼看就要翻进来了,冯德叔还在给手铳装药,情急之下端起铳便搂了火,如此近的距离发铳,那瓦剌兵胸口挨了一铳竟往堡墙里面倒下,将冯德叔重重的压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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