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百余明军踩着遍地狼藉的尸体,穿街过巷,穿过两条街后便是俄军固守的民宅街道。前头便可瞧见篝火燃烧处,街垒后头正在取暖的俄兵,打头的一个队官一挥手,后头百余人便纷纷拔出刀枪斧盾。

    夜间渗透,明军早已做的顺手了,战法十分娴熟。

    罗艺领着七个人从背后解下长弓,八条大汉便在长街上一字排开,弯弓搭箭,嗡的一阵弓弦响动。

    “飞!”

    一声低喝打破了深夜的静谧,破甲重箭从天而降,街垒后响起凄厉的惨叫声,俄军便如同炸了窝,咒骂声中纷纷抄起火铳还击。然而百余明军隐藏在夜色中,那一阵阵密集的铳声,横飞的铳子将街道上僵硬的尸体打的不停抽搐,百余明军却毫发无伤。

    “飞!”

    明军中半数人手持弓弩,拉开弓箭步抛射,同时数十精兵在四五个士官率领下,紧贴着街道两侧的墙壁,猫腰猛冲,混战中罗艺额头冒汗,站在长弓手队列中不停的射箭。长弓队在两百步外的抛射,箭如雨下,凭借超快的射速竟完美的压制了俄军的排铳火力。

    近了,近了,罗艺一边射箭一边瞧着街道两侧的精兵,快速接近街垒。

    一阵密集的铳声响起,打头冲锋的一个军官一声不吭的栽倒,手中战刀当啷落地。罗艺睚眦欲裂,瞧着俄军有了防备,在街垒后调转铳口瞄准了那些陷阵死兵,俄兵连续吃亏学精了,更加注重对铳阵街垒的保护。

    一杆杆打过的火铳被递到后排,一杆杆装填好的火铳递到前排。

    霹啪!

    又是一轮密集的铳声过后,前头四五个明军栽倒。

    进攻受挫,前头那些辽军军官却异常骁勇,竟死战不退,被射翻两人竟匍匐在地,以僵硬的尸体为掩护,开始爬行,远远瞧着便如同一条条蠕动的大蛇,蜿蜒前进,后头罗艺睚眦欲裂,将长弓一扔拔出刀,夺过一面铁盾便冲了上去,眼睁睁看着同袍在前头挣扎,他做不到。

    “进!”

    正在指挥士卒打排铳的崔胜见势不妙,一声嘶吼,数十士卒便抱着火铳蜂拥上前,低近射击,厮杀骤然激烈起来,又是一轮硝烟暴起,排着横队前进的明军瞬间栽倒一排,后头的却在崔胜指挥下跨过同袍的尸体,大步向前,崔胜汗流浃背高举着战刀。

    一个踉跄,被一股大力撞的扑通栽倒,崔胜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砰砰砰!

    数十明军以极大的勇气,抱着火铳抵近至八十步,重新结队发铳很快便占据了上风,在八十步的最佳射程内,明军的轮火铳很快便发挥出射速快的优势,惨烈的对射中,使用重火绳枪作战的俄兵伤亡猛增,不时有一个个高大的俄兵嚎叫着栽倒。

    “杀!”

    对射中一条红色的身影从地上暴起,穿棉甲,戴铁盔,一摆战刀高高的跃起,连人带刀撞进俄兵群众。

    咔嚓!

    刀光一闪,一个高大俄兵连人带枪被劈翻,那辽军军官如此骁勇,带动数十精兵纷纷暴起,嚎叫着跃进俄兵群中,在街垒后列成铳阵的俄兵瞬间溃散,被骁勇的精兵劈砍的抱头鼠蹿,铳阵一乱战场上便成了一面倒,俄军溃败,一个个骁勇身影追着溃败的俄军猛劈猛砍。

    当那名骁勇军官从地上暴起,跃进敌阵时,俄兵便败局已定。

    罗艺甩开大步冲到街垒前,瞧着混战成一团的战场心中发急,一声大吼抖手掷出战刀,百锻战刀打着转带着风声,正中一敌脆弱的面门,那高大俄兵满脸失血嚎叫着,一个高瘦的人影便从天而降,扑到在地,鹰爪般枯瘦的两只手,恶狠狠掐着眼窝抠了进去,狠狠一扯。

    “杀!”

    血人一般的骁勇明人,人人奋勇,蓝色军服的溃兵慌不择路,纷纷逃离这恐怖的血肉磨坊。

    后方,明军大营。

    何可纲登上望台,面无表情,瞧着远处长街上血战爆发,蓝色的浪潮很快土崩瓦解。呼啸声起,身侧亲兵凛然色变欲将他按倒,却被何可纲固执的推开,轰,一颗硕大炮弹落在营中,天崩地裂。

    俄军后阵,炮手半蹲在街道上,操弄着四门六磅大炮。

    轰轰轰!

    随着俄军野战大炮的开火,败退中的俄军稳住阵脚,后头的贵族军官们凶悍的挥舞着双手大剑砍翻一伙败兵,咒骂声中,炮弹的呼啸声中,宣告了今夜长街血战的尾声。

    御营中,年轻的俄国皇帝面色发白,有些痛苦的抱住头。

    四下无人,皇帝陛下再也难以掩饰他的愤怒,围城的俄军足有两万多人,竟然拿奈何不了三千明军,还屡屡被明人夜里偷袭,屡战屡败,倘若不是有大炮压阵,那还了得,他的两万大军岂不是要被赶出城外。

    天将将亮,一个个血人成群结队的回营。

    何可纲一改面无表情的脸色,站在营门处,挨个安抚,一坛沧州老酒就摆在营门处,何可纲拿着个大海碗,为血战得胜的麾下将士庆功,喝不了几碗身形便摇晃了,却仍是一碗碗的灌下去。

    “好汉子,与本帅满饮此杯!”

    咕咚咕咚,见何帅喷着酒气举杯相邀,罗艺慌忙搀着崔胜上前几步,结果一碗沧州老酒猛灌下去,寒风刺骨,他心下却火烧火燎,他原本对这位何帅心怀不满,有些怨言,哪有率如此精锐之师,自陷绝境的,干了这碗酒却心中热乎起来,少许不满早不翼而飞了。

    “痛快!”

    酩酊大醉的何可纲一头栽倒,一侧亲兵慌忙扶住,架进大营。

    同一时间,俄军大营。

    皇帝陛下穿着华贵的黑色大氅,没戴皮帽,露出英武年轻的脸,脸色温和而又雍容华贵,年轻的皇帝陛下放下架子,忍着难闻的恶臭血腥味,面带笑容安抚着满营的伤兵,农奴出身的俄兵受宠若惊。熟悉这位皇帝陛下的近侍,心中吃惊,战争果然能让一个人成长。

    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皇帝陛下走近一个正在惨叫的伤兵,刚弯下腰,那伤兵便猛的喷出一口黑血,脖子一歪翻了白眼,年轻的皇帝被喷了一脸血,僵住了,后头近侍们大吃一惊慌忙上前。皇帝陛下随手抹了一把腥臭的血,竟还保持着雍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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