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城的随扈铁骑,何等精锐,那都是千挑万选的百战精兵,出身清白的辽东子弟,以寒门出身的军中精英为主力,也有将门之后,勋贵之子,不一而足。然而到了大都督的亲兵营,不论出身都得从大头兵做起,不拘是侯府世子还是首辅家人,在这里统统没有优待。

    勋贵之后,寒门子弟一视同仁,这是马城有意为之。

    道德经云,治大国如烹小鲜,马城深以为然,他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千万人的性命,便从点滴做起,身边的随扈亲卫便相当于后世的样板部队,这支部队是大明常备军中一等一的精锐,军中严格禁止仗势欺人,同袍倾轧,如此,寒门出身的将领与勋贵子弟便可亲如一家。

    上行下效,亲兵营士卒将这种风气带到了军中,极大的提高了战斗力。

    一轮对冲,明军大胜,在半里外缓缓减速,跳转马头,经过鲜血洗礼的铁骑越发森严,便如同出了鞘的刀,锐不可当。千余俄骑被砍的七零八落,几乎崩溃,被杀的寒了胆,不知所措的在原地打转。

    “出!”

    森严军阵中,左右两翼又是两营铁骑奔了出去。

    顾绛见识到开原铁骑的赫赫兵威,心情畅快,却瞧见身侧几位将领,面孔涨红,全身上下不自在的扭动着,八成是求战心切,却又不敢主动请战。顾绛心中啧啧称奇,瞧着大都督那高踞马上,挺拔威严的背影,心中激赏赞叹。

    若说是治军严谨,上下一心,秦时白起,汉之细柳营,比这位大都督怕是也差了许多。又是两营铁骑打马飞出,缓缓向前加速,抢如林,刀如雪,俄军残部仅剩的一些勇气也崩溃了。

    扑通,丧了胆气的俄兵出现了降兵,一个胡子拉碴,满脸是血的俄兵腿一软,马刀落地,颤抖着趴伏在地。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不多时,冰天雪地中便跪满了降兵。

    顾绛松了口气,偷偷擦一擦手心的汗,瞧着前头大都督马城。

    万众瞩目下,马城终还是写意道:“器械不杀。”

    左右亲兵将领纷纷应诺,官员们莫名心头一宽,纷纷恭维:“大都督慈悲。”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都督仁慈!”

    话音方落,冰天雪地中便响起清越的嘶吼声:“大都督令,弃械不杀!”

    “甲三营,丙二营,出!”

    喧嚣中后队两营轻骑操着轮火铳,脱离本阵,轻骑飞出往两翼包抄,一杆杆火铳不怀好意的对着俄国人的降兵,俄军大势已去,随着一阵清脆的铳响,数十个负隅顽抗的俄兵颓然栽倒,俄国人派往远东方向的先头部队,一千零八十二骑全军覆没于外兴安岭西侧。

    傍晚,林间营地。

    一棵参天古树轰然倒下,溅起林间厚厚的积雪,外兴安岭边缘的密林深处,那厚厚的积雪常年不化,人烟稀少,如今却成为明人的避风港,一课课古树轰然倒下,露出积雪覆盖的空地,一座座木屋拔地而起,林间空地上篝火熊熊燃烧,独轮车,四轮马车穿梭其中。

    俘虏营在林海边缘,旷野之中,一处无遮无掩的开阔地。

    简陋的木栅栏,密布的铁蒺藜,一哨守军看管的俘虏营中,寒风肆虐,便只有几排低矮破旧的帐篷可以藏身,随着明军止住颓势展看反攻,这样的俘虏营越来越多,成为西伯利亚大地上一道风景。

    戈洛文上校从昏迷中醒来,却无法动弹,全身酸痛便如同散了架一般,发着高烧,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钻心的疼,外面是寒风肆虐的冰天雪地,破旧的帐篷中,重伤的上校便如同一块烂肉,被看守随意仍在一旁,不理不问。绝望中,年轻的俄国上校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因为高烧面色赤红,闭目等死。

    营外,一队轻骑飞至。

    “来骑止步!”

    营门处守军纷纷端起轮火铳,严阵以待,那队轻骑在两百步外勒住战马,亮出腰牌领章。铁骑护卫中,一位白面无须的年轻军官,傲然挺立,亮出一面黄铜烫金的精致腰牌,一抖军服领子,便露出中校尉的两道铜线,闪亮亮的,被阳光一照十分刺眼。

    “开门!”

    俘虏营守军吓了一跳,慌忙放行,小队官一溜小跑迎了上去,不免赔笑恭维几句,这般年轻的中校尉,那还了得,指不定是开原老城哪一家的少年勋贵,说不定和大都督还沾亲带故,招惹不起呀。轻骑半步不停纵马入营,李泽清很享受这种虚荣,白面无须的脸上,尽是严肃。

    李泽清,官拜中校尉,江南名医李时珍的玄孙。

    滚鞍下马,李大人背起药箱,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左右士卒却没有敢请看他的,态度反而更恭维了。现如今随军医官,在明军中也是人人敬重的角色,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没人愿意得罪这位李校尉。李泽清受命给戈洛文上校治伤,心中尚有满腹狐疑,不过重伤是个被俘的敌酋,死就死了,犯的着如此大费周章么。

    他却不知马城的心思,为何要救治这个戈洛文。

    小队官殷勤的将李医官领进帐篷,李泽清打眼一瞧,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此人有何过人之处,要说此人有什么特别,那便是年轻,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敌酋,兴许是俄国人的显贵皇族吧。给那敌酋除衣,以烈酒擦洗伤口骨折处,瞧着那敌酋茂盛的毛发。

    “蛮夷!”

    李泽清心中颇为鄙夷,军令在身,却仍治的小心谨慎。

    烈酒擦身,灌了药,那敌酋沉沉睡去,他却不知这个戈洛文上校,便是后世签订尼布楚条约的罪魁祸首。马城命人救治他,心中是存了私心了,马城心中恨极了此人,便要想将他救活,再让他眼睁睁瞧着东欧联军覆灭,可是没安好心的。

    五日后,二月中的外兴安岭越发寒冷。

    虚弱的戈洛文上校摇晃着走出帐篷,冷风袭来让年轻的上校险些栽倒,放眼望去生生打了个寒噤,被不远处那般壮观的景象惊呆了,吓傻了,他终于晓得明军为何要屯兵于此,原来是在酝酿着一个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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