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东西方瘟疫的历史记载,加以比对,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曾经在欧洲数次大规模爆发的瘟疫,如黑死病之类,为何没有在中原掀起大的波澜。这是因为中原王朝的文明程度高,卫生习惯好。以大明为例,明人少喝生水,不乱丢垃圾,爱洗澡,很早就懂得用生石灰消毒。

    故此,历史上数次大规模的瘟疫,也没蔓延到中原来。李之玖本事再大,他也治不了瘟疫,然而他却出身名门,懂得治疗时疫要预防为主,这样的先进理念,甩了西医不知多远。西医,如今还停留在放血,割肉的原始阶段呐。

    李之玖在收治病人的山谷里,转了一圈,心中一沉,此病忽冷忽热,多汗。

    “瘴气!”

    李之玖慢慢呼出一口气,瘴气常见于大明岭南,也算是常见的一种时疫。所谓瘴气都是外行话,正想到此处,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声女儿家的轻叫。

    “先生!”

    李之玖吃了一惊,一回头瞧见郑小姐,领着一大群女子,健妇,正被军兵阻挡在谷口,进不来。郑小姐穿一身布衣,戴着斗笠,将自己包裹的严实,那斗笠上挂着的轻纱掀开,露出一张带着英气的粉脸。

    “你!”

    李之玖心中发急,快步走了过去,瞧着这群不知轻重的女子,心中窝火,当场便骂了出口。

    “做什么,荒唐!”

    “回去!”

    郑小姐原本玉米含羞,被他骂了两句便有些委屈了,小嘴一撇委屈巴巴的看着。

    一旁,丫鬟们看不过眼,抗辩起来:“你这人,好没道理!”

    “不知趣,没人性!”

    “这些女子,都有亲人在谷里关着,在总督府门前求了好些天,关着不让见还到罢了,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大人开恩,开恩呐。”

    李之玖竟被一众女子,质问的哑口无言,这不是妇人之仁么,可瞧一瞧委屈巴巴的郑小姐,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一旁驻守山谷的哨官,瞧着他面色窘迫,敢忙领着兵走过来阻拦,替他解围。

    “奉总督大人令,此谷,闲人不得入内。”

    这哨官刚摆出了官威,冷着脸呵斥了几声,那边妇人女子又嚷上了:“吓唬谁,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我家小姐姓郑,瞎了你的狗眼!”

    一种女子叽叽喳喳的叫嚷起来,哨官吓了一跳,忙道:“竟是总督大人的千金到了,标下知错了。”

    “开谷,放人!”

    “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几十个妇人闹腾了起来,那哨官额头上也冒汗了,却不许入内,这样严苛的军令是万万不能违抗的,就是总督大人的亲爹来了,也不能进。

    正闹腾着,李之玖却按捺不住,低喝道:“闹甚么,添乱么!”

    “噤声!”

    虽说他瞧了郑小姐一眼,便有些心软了,却还是硬着心肠,吓唬道:“这是个死谷,许进不许出,活着进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你等,还要进么,不要命?”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就有个年轻的女子扑通跪地,央求起来:“奴奴只要能进谷,面见夫婿,死也认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人开恩呐!”

    一时间,谷口几十个妇人,女子竟跪下了大半,让李之玖目瞪口呆,这是连死也不怕么。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哪会做官,与人情世故更是一知半解,哪懂这些贞烈女子的想法。开城六年,民间还是讲究个贞烈节义的,女子节烈,受了几千年文化的影响,那时一时半刻能改变的。

    一时间谷口哭闹,啜泣声响成一片,竟僵住了。

    李之玖正觉得脑壳疼,郑小姐又说话了:“好啦,不如,大家伙在谷外搭些帐篷,先住下吧。”

    “李先生,如此可行?”

    李之玖早被哭闹的脑袋疼,敢忙应了:“成,住下吧,随你。”

    不久,郑小姐领着丫鬟,出面将这些贞洁烈女安抚住了,明知官府禁令还敢来的,可不都是一根筋的么,自然是吓唬不住的。那驻军哨官也一时无奈,只得命大家伙帮忙,取帐篷,搭帐篷,生火造反忙乱了起来。一通忙乱到傍晚时,谷外便多了十几顶帐篷,几十个死心眼的节烈女子。

    傍晚,夕阳西下。

    鸟语花香,四月间,中美洲已是山花盛开,绿树成荫的季节。

    李之玖忙了一天,做到一块大青石上,抬头瞧着不远处的山清水秀,却暗自心惊,这样的风景如画,其中却蕴藏着无数杀机。更远处神秘莫测的原始雨林,在他这个郎中看来,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血盆大口。天热了,时疫更加容易蔓延,时不待我呀。

    想着又站了起来,唤来驻军哨官,吩咐道:“挖渠,引水,要引来活水,能办到么?”

    哨官对他言听计从,忙道:“这倒是不难,山上有泉水。”

    两人又在上谷内外转了一圈,在一处烂泥潭前停了下来,李之玖便指着道:“这里,死水排干,撒上石灰,多撒点!”

    “标下遵令!”

    两人沿着上谷转齐圈来,李之玖指点指点,当务之急是将死水排干,以生石灰填埋,如此时疫当可稍解。不远处,郑小姐领着丫鬟,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哨官敢忙行了一礼,识相的带兵走开了。香风四溢,李之玖便有脸上发烫,瞧着夕阳下走来的佳人,戴着斗笠薄纱,一张俏脸藏在薄纱里面,朦朦胧胧的更是秀色无双。

    郑小姐走到近前,奇道:“不是瘴气么,为何要排死水,引活水?”

    李之玖脸上发烫,却还是绷着脸,一本正经道:“所谓瘴气,不过是民间误传,瘴气便是瘴水。”

    “瘴气毒,却毒不过瘴水,故此要先治水。”

    郑小姐听得大眼睛亮闪闪的,钦佩的看着,轻声道:“奴奴懂了,多谢先生解惑。”

    一旁的两个丫鬟出奇的没有多嘴,只是看看小姐,再看看李之玖,对着文弱先生竟也多了些崇敬,不敢再随意取笑他。说来奇了,打从李之玖叫人治理了瘴水,这时疫之祸,竟然大大的减轻了。然而此时,天降一场大雨,大雨过后气温陡然升高,中南美洲最恐惧的雨季,提前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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