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可人的话,让慕容仙儿微微一愣。她去过尸都,见识过那里的与众不同,虽然有些恐怖,却也没有像蓝可人说的那样严重,甚至用上了“吃人不吐骨头”四个字。

    像是看穿了慕容仙儿的心思,蓝可人深深望了慕容仙儿一眼,视线顺着缓慢移至她的手腕上,准确的来说,是她手上那只看似寻常的银镯子,“这是储物手镯吧?”

    慕容仙儿眼神微闪,没有回答。

    这样默认的回应方式,也让蓝可人有了想法,“我年幼时曾有幸见过尸都的一次小祭祀场面,对祭祀之力有迷糊的印象。而你此刻手上带的镯子,我隐约能感觉到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隐藏着,和我记忆力的祭祀之力很像,却又不同。”

    她的话,让慕容仙儿情不自禁抚摸上手腕处的银镯,这是修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储物灵器。手镯里的空间并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米,可是对她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她曾听说过,炼器术早就已经断了传承,千百年来再无炼器师的存在,因此那些遗传下来的灵器件件都弥足珍贵,足以让人眼红。尤其是储物灵器,更是其中的翘楚。所以,修曾经嘱咐他,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手镯的真面目。若是不小心被人知道,那么,最好的办法,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才能确保不会将秘密泄露。

    杀人灭口……

    慕容仙儿想到这,心中不由一黯。

    对阿逸,她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对慕容昊,她有难以割舍的亲情,可是对闻人修……她潜意识亲近他,相信他,甚至在乎他。可以说,闻人修是第二个除阿逸以外让自己心动的男子,可是这种心动,无关男女之爱,不同亲情,微妙之极,让人难以捉摸。

    这样的感觉,也曾让慕容仙儿有过困扰,她甚至想过疏远闻人修,可是每每见到那个淡然清冷的身影,她就不由自主心疼起来,狠不下心。

    察觉到慕容仙儿细微的情绪变化,蓝可人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眼下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得不出生打断慕容仙儿沉浸的思绪,“能够送你储物灵镯的人,身份定不一般。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够将你送往修真界,所以,我只求你能够带上尧儿,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护他一命。”

    慕容仙儿眼神微微一暗,“您倒真看得起我,而且凭现在的蓝家?”

    “现在并不代表以后,我相信你。”

    慕容仙儿沉默了,蓝可人或许说的是“交易”,可这对她来说更是一场“赌注”。她想到了蓝熙尧额上那道金色的印记还有突然爆发的力量,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我答应。”

    她的话刚落音,蓝可人微微笑了。同一时间,眼前的幻境骤然碎裂,慕容仙儿被一道强烈的光刺激得闭上眼睛,紧接着,蓝可人的声音回荡在天际:

    “我,蓝可人,以蓝家第三十二代圣女的身份宣布,从今往后尊慕容仙儿为主,世代相随,永不背叛,违令者,永逐蓝家,罪及后人!”

    ……。

    声音带着威严,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在蓝家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暴起,愤怒,不满,就算是先前沦为阶下囚也没有如此激动。蓝可人这个命令,对蓝家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震惊的。

    “现在,所有长老掌事迅速前往空寂林听候吩咐,剩余者,着手准备‘死祭’一事,不得有误!”

    蓝可人再次下达的命令,却让所有人呆住,原本的抱怨早就被浓浓的不安取代。

    死祭!

    所有蓝家人都明白,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准备死祭,那就是每一代圣女快要死去的时候!

    恐慌迅速在蓝家蔓延,每一个人心头被浓厚的乌云覆盖着,那些长老掌事甚至顾不上蓝可人第一个命令,匆匆向空寂林跑去。此刻,比起圣女将死的消息,其他的似乎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

    当葱葱郁郁的竹林映入每一个匆匆赶往空寂林的蓝家人眼中时,所有人眼中浮现出明显的错愕之色,他们相互看了看,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踏上竹林小路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只是望着身边熟悉的竹林,看着脚下愈合无缝的地面,想起不久之前发生在眼前的浩劫,这些个上了年纪的长老掌事都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没有往日的迷阵,当一群人匆匆赶到空寂林深处的小屋前,看着大敞的屋门,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没有一个人主动踏进那间小屋。

    只是一会,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掩不住她的虚弱,“进来吧。”

    那一行人慢慢走近小屋,当看着坐在椅子上蓝可人,看着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模样,看着她苍白着脸,虚弱之极的神色,所有人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眼眶顿时一热,纷纷跪了下来:

    “圣女大义!”

    “咳咳,都起来吧。”蓝可人吃力地摆了摆手,“先前我下的命令,可记住了?”

    一提起这个,顿时让他们都红了眼睛,望着站在蓝可人身旁淡然而立的少女,更有人愤恨地开口,“圣女三思啊,这妖女逼迫蓝家于绝境,甚至还想杀光所有人,她……”

    “放肆!”

    一声厉喝,惊得那人吓了一跳,急忙低着头认错,“圣女息怒。”

    以往不管发生什么事,蓝可人都是温婉淡然的模样,可是现在,这是蓝可人第一次当着这么多长老掌事的面如此盛怒,让所有人急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蓝可人看了看面前一群人,方才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但是你们是否想过,我为何会这么做?”

    “这……。”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答不上话来,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望向蓝可人,眼神充满了不解。

    “看到尧儿,你们就会明白了。”说着,蓝可人唤了一声,“尧儿,出来吧。”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内堂走了出来,慢慢走到慕容仙儿身边。依旧是那张帅气俊秀的脸,只是少了往日的稚嫩淘气的笑容,取而代之的严肃沉稳的神色,尤其是额头上那道金色的族纹,更是让所有人的傻了眼。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们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这,这是……蓝家,族纹?”

    “蓝家败于一人,兴于一人,此次蓝家虽经历浩劫,却也是蓝家难得的机遇。有些事情,你们不需要知道,若是心有不服,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投票选择的机会。”蓝可人说着,看了看眼前的人,“是否愿意赌上蓝家所有人命运,跟随慕容仙儿,全凭你们自己做主。”

    这样的选择,让所有人心中一片大乱,太多的问题纠结在一起,即使是对慕容仙儿心存怨恨,可如今看着圣女的态度,看着蓝熙尧身上的族纹,却也犹豫了。

    一直沉默的慕容仙儿却在此时开口,“最好想清楚,我慕容仙儿要的是绝对的忠心,今日若有一人虚与委蛇,他日我定拿蓝家所有人性命偿还!”

    掷地有声的威胁,激起蓝家一片怒火。慕容仙儿静静地看着,嘴角扬起冷笑。

    ------题外话------

    抱歉,断更了。这两章信息量比较大,比较新,属于过渡章节,也算对凡人界的一个交代。

    晚上还会有一更。

    ☆、88.终见,死别(二更)

    一旁的蓝熙尧平静的眼神里,忽而闪过一道恨意,他微微握紧了拳头,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直直地跪在慕容仙儿身前。饶是如此,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这一幕,惊住了除蓝可人以外的所有人。

    慕容仙儿看着一片隐忍之色的蓝熙尧,脸上的冷意微盛,“蓝熙尧,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绝对的效忠,我给你,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我用我一个人,换取蓝家的自由。”蓝熙尧垂下的双手越发握得紧了,定定地看着她。

    听到他的话,慕容仙儿原本泛着冷意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神色反而变得平静异常,“蓝熙尧,你恨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蓝熙尧没有想到慕容仙儿会如此直白地戳穿自己的想法,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蓝熙尧,你要知道,不是我慕容仙儿非你不可,而是我不要你。”慕容仙儿冷冷淡淡的开口,“蓝家,我不屑。”

    说着,慕容仙儿没有再看后者蓦然变色的表情,而是重新望向蓝可人,“外婆,我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外公见到你,其他的事,我不会插手半分。日后,蓝家与我,再无半点关系!”

    蓝可人张了张嘴,本欲拒绝的话却不知怎么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点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罢,临死之前能见见他,也好……”

    慕容仙儿微微颔首,没有再看任何人,就这么傲然地走了出去。

    等到慕容仙儿离开小屋,即使有人疑惑慕容仙儿究竟如何将那人带上来,却也被蓝可人叹息的声音给打断了,“你们,会后悔的。”

    没有了慕容仙儿在场,那些人纷纷放开了来,蓝青程咳着,心中带着对慕容仙儿的不满,沉着声音问出了大家的心中共同的疑惑,“可姨,您为什么认定了那个丫头?尧儿如今激发了蓝家祖训中记载的血脉之力,拥有族纹,蓝家兴起指日可待。”

    “是啊,圣女,族长所言甚是……。”

    “就是就是,那妖……小丫头心狠手辣,您不知道,她先前还将小荷子逼疯了……。”

    “……”

    大家一言一句,纷纷说着慕容仙儿的不好,待发现蓝熙尧还跪在地上时,不由大呼,“少族长,你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

    “尧儿……”

    “……。”

    蓝熙尧被七手八脚给扯了起来,脸色依旧有些难看,眼神里却隐约浮现出与之不符的迷茫。

    望着倔强的蓝熙尧,蓝可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咳着声,拉着他的手,语气里透着几分失望,“尧儿,你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婆婆不怪你。只是婆婆想告诉你,这一次,你真的错了。”

    “真的……错了吗?”蓝熙尧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对自己做的决定也有了动摇。

    多年以后,当一双纤纤素手将苦苦挣扎在死人堆丛生的炼狱里救出来时,他才知道,当年的选择真的错了。一步错,步步输,而他,输了自蓝家,更输了自己。

    ……。

    不知道慕容仙儿是怎么把贺老爷子和贺东翔、贺东华两兄弟弄到了蓝家主峰上,当贺老爷子看着那张比自己还苍老的容颜时,一项正经严肃的他当着众人的面哭了,像个孩子一样的伤心地哭出声音。

    “可人,可人,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啊……。你为什么就那么狠心呢,为什么?你怪我,恨我,我都受着,可是老大老二他们,你怎么舍得……”老爷子撇开拐杖,跪在蓝可人身前,颤抖着哭着抓住她的手,认着错,自责着,埋怨着。

    蓝可人这一刻也红了眼睛,虚弱的身体让她无力将老爷子扶起来,只是哽咽着声音,“国强……”

    另一旁,贺东翔和贺东华两兄弟也是红着眼睛跟着老爷子跪在蓝可人面前。在没有见到蓝可人之前,他们兄弟或许还有些怨恨,怨恨自己的母亲居然狠下心抛弃自己,甚至多年来不闻不问,可是当看到自己老母亲白发苍苍病入膏肓的模样,所有的怨恨和不满都烟消云消,慢慢的只是思念和亲情。

    “母亲……”

    “唉,我的孩子,老大,老二……。”蓝可人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淡然于世的圣女,而是一个几十年以后才得以和挚爱挚亲团聚的老人。

    慕容仙儿将时间留给了外公一家,一个人静静地来到了内堂,却发现原本昏睡的慕容昊已经醒来。

    她怔了怔,看着那个坐在床上噙着笑容望着自己的男子,莫名的,有种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慕容昊在老爷子三父子来到小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一直坐在床上回忆着。听到慕容仙儿的脚步声走近,望着出现在房间里的慕容仙儿,他轻轻笑着,“幺儿,过来。”

    慕容仙儿慢慢走了过去,主动抱住慕容昊,黑白的眸子有了些许酸意,闷闷地叫了一声,“大哥。”

    慕容昊宠溺地拥着她,抬手温柔地顺着她披在身后的黑发,幸好,他的幺儿没事。

    慕容仙儿鲜少露出如此小女儿家的姿态,可是如今,看着失而复得的大哥终于醒过来,心中的愧疚终于淡了些。即使如此,她却像普通人家的小妹,没有了平日里的淡漠疏离,只是柔声娇气地抱怨着,“哥,你真傻,为什么不避开?”

    没有以往清冷的声音,听着慕容仙儿难得的糯软娇声,慕容昊心中早已是柔软一片,“避开,就救不了幺儿来了。你是大哥最心爱的人,大哥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痛苦?更何况,若是死在幺儿……。”也值了。

    慕容仙儿却突然抬起手捂着他的嘴唇,眼神一瞪,“不许说,你是血族的王,怎么能够轻易死!大哥,不管幺儿是魔,是仙,是妖,你都是我慕容仙儿最爱的大哥。”

    看着慕容仙儿如此娇横可爱的模样,慕容昊心中一片火热,他多想不管不顾,就这么将慕容仙儿占为己有。可是,“大哥”两个字,却硬生生如同一盆凉水浇得他透心凉。心中满是痛苦煎熬,已经恢复正常黑色的眼瞳再次浮现出血光,隐忍的痛苦让他几欲发狂。

    他抓着慕容仙儿的手不由用紧了几分力气,声音沙哑,眼瞳里满是深恋和痛苦,“幺儿,我既然是你最爱的大哥,你和大哥在一起,可好?他能给你的,大哥同样可以给你。”

    慕容仙儿僵住,看着慕容昊眼中的火热深情,一颗心猛地沉了下来,“大哥,不要这样……”

    慕容昊盯着她,手中的力量不知不觉再次加重了几分,眼中的血光越来越强烈,甚至连唇齿间的獠牙也慢慢显露出来。

    “痛……”

    一声可怜兮兮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也让慕容昊漫天的怒火顷刻间消散。他松开手,看着已经被自己抓的变形的袖子,不难想象袖下的肌肤已经红了一片。他苦涩地笑了,重新将慕容仙儿拥入怀中。

    “幺儿,你真狠,就算是死,你也不会给我一个机会。”慕容昊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是血族高高在上的王,呼风唤雨,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拥有,当真是可笑!

    “大哥。”慕容仙儿眼中有些涩意,她一颗心早就已经给了阿逸,这一辈子都无法回应大哥的爱。可是不管如何,他都是她最亲的亲人啊,她唯一的大哥。

    慕容昊暗暗深吸了口气,望着她雪白的脖颈,一股强烈的冲动涌现出来,压制不下。像是惩罚一般,他尖尖的獠牙最终刺进怀中人儿雪白柔嫩的肌肤里,吸取着她甜美而新鲜的血液。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慕容仙儿知道是自家大哥正在吸食自己的鲜血,乖乖的一动不动,只是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大哥本就是吸食了自己的鲜血才激发了体内力量的复苏,如今这番动作,虽然像是泄气,但她知道,大哥没有再为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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