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月迷迷糊糊地睡,早上是被刘姐叫醒的。

    一睁开眼,晨光便刺入眼帘。陆白月有个习惯,睡觉只拉纱帘,否则就要开夜灯。太过黑暗和幽闭的环境下,她总是会感到不安。

    吃过早饭之后,陆白月就被推到轮椅上晒太阳。

    昨天她房内的动静很大,刘姐只字未提,想必也是怕惹祸上身。

    从昨天到现在,汪天泽被扛出去,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她不知道赵明朗是怎么处理的,总之,汪天泽不会太轻松。

    刘姐见她身上有伤,只是找了护士和医生来,帮她诊治。

    医生例行询问,但陆白月只口未提,说道,“处理下伤口就可以了,我没有大碍。”

    毕竟作为投资人和钱老板的吩咐,医生和护士也不好勉强,只得做了简单的处理,又帮她开了一些安眠的药物,就此算是结束。

    本来这些年陆白月住在这里就是求个安稳和看护。况且在医院的时候,反而很少发病,这里无形成了安宁的场所。

    即便汪天泽昨天那么凶狠,可一个晚上,陆白月就恢复了元气。

    有什么能打倒陆小姐呢?根本没有。

    就算真的被凌辱了,陆大小姐也要让他双倍奉还。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只要和活着比起来,尊严就不算什么东西了。

    汪天泽清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清晨了,他是听着路边沙沙的扫地声醒的。

    他就这么被扔在了大街上。

    头上的遮光罩已经被除去,他昨天只知道晕倒了,再醒来的时候,头上被泼了一盆冰水,很多人搜他的身,甚至是问他的卡密码。

    汪天泽坐在马路牙子上缓了缓,手机也丢了。他只好借了环卫工的电话,通知了助理和司机。

    助理和司机赶到的时候,带了备用手机。

    “汪总,需要报警吗?”

    报警?对于他汪天泽来说,速度太慢了。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知道来龙去脉,然后想一想这些与陆白月有没有关系。

    是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陆白月是不好对付的,从一开始就是。

    汪天泽坐进高档轿车里,从后视镜里,能够清晰的看到脸上的伤痕以及淤青。除去脸上,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主要还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汪天泽打了一个电话,那边的人接电话时有点儿横,“天天发财的汪总,怎么有空理我们这些贫民窟里的小瘪三了?”

    汪天泽只是说道,“少阴阳怪气的,老子昨天被人打了,最快的速度查一下是谁,查出来我就扒了他的皮。”

    那边又骂骂咧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汪天泽就挂掉了电话。

    特么的,多少年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了,别以为他还是原来的汪天泽,现在的他,欺他一寸,便还回去一丈!

    虽然昨天过得不够太平,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汪天泽只得回到陆兴总部。

    只过目了几份合同,汪天泽便把助理轰了出去。他点了一支雪茄,靠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

    每天做的都是陆兴集团一些边角料的项目和合同,他总是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那帮管理层的老东西,防贼一样的防他,从没把他当过自己人。

    昨天晚上他喝得有点儿多,否则也没那个胆子对陆白月下狠手。

    汪天泽试过很多种手段,觉得还是强硬的霸王硬上弓最合适,对于硬茬,就应该硬碰硬。这次失败了没关系,等查清了昨天的事情,就把陆白月接回来,在他身边,不怕她不就范。

    想到此,他给景山医院的刘姐打了电话。

    “小姐她一直睡着,有点儿消沉,不吃饭,也不活动,找医生查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

    汪天泽想了想说道,“明天你搬到小姐的房里去住,二十四小时不得离身。”

    刘姐满口答应了下来。

    但汪天泽还是有点儿不够踏实,他又补了一句,“你欠我的钱,连本带利还在那儿滚着,好好做事,如果让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心思,小心你的肉体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听到刘姐不住的下保证。汪天泽的心情还是不够舒坦。

    汪天泽细细地做着盘算,助理却打了内线电话进来。

    “汪总,二小姐来了。”

    汪天泽眉头一簇,“问问她来干什么?”

    “她不说,而且,二小姐已经闯进电梯了。”

    汪天泽呸了一声,说了句“没用的东西。”

    三分钟之后,陆白晓就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了。穿着萝莉装的陆白晓气势汹汹地质问汪天泽,“姐夫!你把我的手表弄到哪儿去了?!”

    汪天泽心里正搅得烦呢,轰小孩般地说道,“你到外面玩去,我没空陪你。”

    “你今天必须把手表给我找出来!嘉年哥说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接不通,原来手表被你拿去了!”

    汪天泽头也不抬地翻看着手边的书,带搭不理地说,“谁稀罕你的东西,我自己是没有手表还是没有手机?”

    “那怎么接电话的是你汪总呢?”

    说话的另有其人,汪天泽循声望去,看到穿着笔挺西装,闲庭信步走进他办公室的潘嘉年。

    汪天泽立刻换了一张笑脸,“潘少啊,稀客。”

    潘嘉年进门后,便瞧见了汪天泽那张挂花的脸,一脸诧异地问,“呦?您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还是被人打了?有谁竟然敢对我们汪总动粗。”

    潘嘉年代入感很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汪天泽不说话,只是盯着潘嘉年看了一会儿,然后双腿翘在了老板桌上,一字一顿地说,“我昨天被人打劫了。”

    潘嘉年一脸的疑惑,随即打量了一下汪天泽,“那你报警了吗?要不要我替你找个人,好好的查一查。”

    汪天泽不拒绝,也没搭茬,只是回答道,“昨天有个歹徒差点儿把我掐死,他穿着黑衣黑裤,头上戴着面罩,虽然没有灯光,但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人的耳垂上,有一个赤红色的朱砂痣。”汪天泽比划了一下,“有绿豆那么大。哦,对了,跟潘少耳朵上那颗痣是一模一样,大小,位置,颜色,分毫不差!”

    潘嘉年还是佩服汪天泽的,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他就是最细致最出成绩的一个学生,现在看来,这是长久保持的习惯。

    潘嘉年摸了摸耳朵,忽然凝重地说道,“那就拜托汪总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你也知道,我和潘家的关系,说不定,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个同胞兄弟呢。”

    满嘴胡邹,汪天泽心里默骂。他一直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可还没能想明白,这个人自己却闯到了门上。

    陆白晓可是没有耐心的,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跺了跺脚说道,“别说了别说了,快把我的手表还给我!”

    潘嘉年看得出来,汪天泽对陆白晓有些厌烦了。他只得开解道,“没办法,白晓一直跟我闹,已经把半山别墅翻了一个底儿朝天,我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声音有点儿像你。本来说再给白晓买一块,但白晓不依不饶,非要来问你要。”

    汪天泽低着头边看文件边说道,“是,是我接的电话没错。”

    陆白晓一摊手,“那给我吧,没了手表,我怎么和嘉年哥通电话?”

    “不过,手表已经被发疯的陆白月从窗子扔下去了,我本想阻止她的,谁知差点儿连我一起推下窗子。”

    汪天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潘嘉年倒是分不清真假。陆白月发疯?潘嘉年很确定,陆白月并没有和从前一样。

    陆白晓抱住了潘嘉年的腰,“哥,你陪我去找吧。”

    潘嘉年故作无奈地说,“好,我们去找,但你答应我,找不到不准再这么胡闹了。”

    潘嘉年和陆白晓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走掉了。

    汪天泽却看着那扇刚刚关紧的门,心上的阴沉又加重了几分。他想了一下,还是给景山医院去了电话,不过是个私人电话。电话那端接通,他只是吩咐道,“徐副院长,以后陆白月由你亲自接管,今天再加大镇定剂的量。”

    那边有些迟疑,“不必吧?镇定剂也是有很强的副作用的。”

    “那也总比发疯惹事的强,你听我的,总归没错。你不是想当正院长吗?没有点儿魄力怎么能行。”

    断掉电话的汪天泽,不免嗤鼻,这些人野心大胆子小,如果自己像他们一样,早就被陆兴集团挫骨成灰了。他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了陆白月那张高冷不屑的脸颊,手上一使劲儿,那杆水笔就被折断恶,把他手上包扎伤口的纱布一并染成了深蓝色。

    天气真的是越来越暖和了。未市的春天已经到了初夏的盛景,繁花盛开,绿树荫荫。

    陆家的人都很少踏入景山医院这片地方。

    本来在建医院的时候,陆光辰当时是打算建度假村的,并且策划布局了未市的私人机场降落在这片环山绕水的地方。可一切都在刚刚开始的时候,陆光辰就去世了,而且死得非常惨烈。

    外界的传言数不胜数。

    有人说陆光辰个人借了高额贷款二十多个亿,无法还清,又无法动用陆兴集团的资产去抵债,在老爷子陆大海的斥责下,以死谢罪了。

    有人说,这片土地之前是元朝时候的龙脉,陆兴集团挖掘机一铲子挖下去,破坏了风水,自然家里全是怪事。

    还有人说,资本家的第一桶金都是带血的,赚得越多,伤天害理的事做的越多,自然要遭报应的。

    陆家的人各个有病,就是报应。

    不管别人信不信,金雅是信的。所以,景山医院她从来不来,也管着陆光明,不让他过来。今天想着陆大海病了也有一年了,她这个做儿媳的不管愿不愿意,还是要出现一下子的好。

    虽然医院很大,设备最好,医护人员也配备充足。金雅一踏进来,还是掏出一块帕子捂着嘴,她讨厌医院里浓烈的消毒味道。

    金雅站在窗外看,不免啧啧两声,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陆大海,这会儿却丧失了心智呢?护工喂他吃橘子,他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机械的咀嚼着,明亮聚光的眼睛,已经变成两颗暗灰色的纽扣。

    原本金雅内心还是忐忑的,毕竟陆大海清醒的时候没少骂她。这会儿看来,陆大海早就不复当年。

    “太太,您要进去看看吗?”徐院长在旁边陪着。

    金雅瞬间眼圈红了,拿帕子挡在眼睛上,好像擦了一把泪,她哽噎地说道,“不用了,不打扰老爷子了,我进去,怕他太激动,毕竟我是他最喜欢的儿媳。”金雅整理里一下情绪,继续说着,“既然来都来了,再去看看大侄女吧,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怜,我在家总是惦记她呢。”

    院长也跟着难过了起来,真是心善的太太。从东区走到西区,着实费工夫呢,毕竟医院太大了。金雅下午还要牌局,所以打扮得甚是靓丽,可高跟鞋却不听话了,都是石子小路,金雅走几步就得崴几下脚。

    “就没有个代步车吗?!”金雅终于发飙了。

    “太太,要不给您换双鞋吧,这条路是专门给病人修建的康复路,适合光脚在上面走,要不……您也可以光脚试试?”

    金雅的脚实在是疼,只得脱了高跟鞋试着在上面走,可惜双脚更加不舒服了,连一张精致的脸也变得拧巴起来。

    等她走到西区门口的时候,已经对陆白月的讨厌程度到了极点。

    本来她今天就是以老爷子做个托词,老爷子有什么好看的,自然是来找陆白月的。来找她解决前段时间就会上牌局出的丑。

    徐院长自然是怕得罪了这位二太太。一路上赔笑。

    金雅越快到病房的时候,越心里发憷。到了相应的楼层,金雅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忐忑地问道,“陆白月现在情况怎么样?”

    徐院长有点儿为难地说,“前几天刚和汪总干了一架,汪总受了很严重的外伤,不过您放心,已经注射了镇定剂了,现在的大小姐很安静,不会对您造成伤害。”

    金雅提着一口气,走到了病房外。她依然不敢进,就从门窗上往里瞧去。

    陆白月倒是乖乖的,今天的她梳了马尾,干净利落地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她现在意识清醒吗?”金雅问徐院长。

    “呃……她……”

    “我明白了。”金雅一听这支支吾吾的回答,自然是高兴的。

    不清醒才是她想要的,省得这个陆白月作起妖来,让她难以对付。

    “徐院长,您辛苦了,这里不需要您的陪伴了,我就看看她,然后还有其他的事情。”

    徐院长自然是松了一口气,陪着这么一个祖宗,真的是又累又难熬,哪有坐在办公室里喝点儿茶舒爽。

    金雅见徐院长领着众人走了,也把随身的保姆和司机留在了外面。

    她没有敲门就进去了,刘姐正在房间里到扫卫生。

    “太太,您来了。”

    刘姐自然是认识金雅的。

    金雅“嗯”了一声,挑了离陆白月不太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观察着陆白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呵,好家伙,陆白月的脸上成了一块调色盘。红的、紫的、青的,和汪天泽打架,那是敌人一千,自损五百。

    金雅轻咳了两声,刘姐很有眼头见识地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她打人吗?”

    “不打人的太太,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金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去给我沏一杯红茶来,要斯里兰卡的。这里我守着,你去吧。”

    刘姐得了指令便退下了。金雅隔着门缝去看,直到确定刘姐走远了,她才赶忙从坤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出来。

    她也不和陆白月说话,只是走到陆白月的面前,并拿出了一盒红印油。

    金雅目的很明确,今天来,就是让陆白月摁个手印的。痴痴呆呆的陆白月,这个时候最适合干的就是这件事。金雅动作娴熟的打开红印油,拎起陆白月的食指,在印油了沾了沾。

    也不和陆白月打声招呼,金雅就握着她的手,朝需要按手印的地方去了。

    可惜,就在指纹要按上去的那一刻,金雅感受到了一丝阻力。陆白月的手悬在那儿,不动了。

    “二婶……你这是……要干什么?”

    忽然说话的陆白月,把金雅吓得一哆嗦,金雅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算是陆白月的声音有气无力,还带着那么三分的游离,但金雅还是有些惧怕的。

    但金雅今天铁了心,看着陆白月一副不太机灵的样子,她敷衍道,“你先按,按完我再告诉你。”

    金雅使了使劲儿,可惜那只食指却一动不动。陆白月就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指头看,也不和金雅再说过多的话。

    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怎么就偏偏办不成呢?

    金雅忽然想起来这些年所受陆白月的压制和侮辱,以及那天在酒会中的尴尬丢人场面,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陆白月的脸颊上。

    “赶紧签,我还有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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