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弟弟受了委屈,严嫣决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之后她对邹妈妈交代了一番,邹妈妈便代表着三姑娘去了紫玉轩。

    邹妈妈往年在镇国公府管事,负责接待招待来镇国公府做客的女眷及举办筵宴之类的事务,接人待物颇有深度,威严自然不同一般的管事婆子。

    她肃着脸去了紫玉轩,将裴姨娘和严弘都请了到场。

    当着两人的面讲了一番大道理,例如少爷们要识进退懂礼仪,三少爷也不小了,虽是庶子,但日后走出去可是代表着威远侯的脸面,以后再如此不懂事,落的只会是侯爷的面子。

    三姑娘身为嫡出长姐,父亲不在,有教导弟弟的职责。为了威远侯府,为了弟弟不走歪路,罚严弘抄一百遍《弟子规》,以示训诫。

    当然,严嫣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她只说了一句罚严弘抄一百遍弟子规,五日后交上来我检查。

    而邹妈妈却是加了许多她自认为较恰当的言辞,说话也是一门艺术,可以因需求不同的结果,增添成另一番言辞,得到的效果是一样的,并且省了许多事情。

    例如,严嫣没想大闹,就想惩罚严弘,让他难受一下。

    如若来个下人,直冲冲就把三姑娘的话讲了出来。裴姨娘和严弘因这种语气必然会去老夫人那里闹腾。可让邹妈妈换了一种说辞,加上了嫡出、父亲不在、长姐有教导弟弟的职责,然后再盖两个大帽子上去,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而裴姨娘和严弘却是不敢闹,除非你是想威远侯府不好,想自己儿子走歪路,并且不敬长,不懂尊卑。

    长幼尊卑历来为世人所遵循,哪怕是严嫣,她可以打骂下人,训斥裴姨娘,惩罚严弘。她心里明明恶心老夫人,却仍然要忍着,这是为什么?

    不光是因为严老夫人会装,还因为无缘无故的,作为晚辈的是不能忤逆长辈的。薛氏那不算,一来大房不是威远侯府主枝一脉,二来大房靠着主枝吃饭,三来薛氏也惹不起严嫣和她背后的镇国公府。

    当然,这也就说明了,其实长幼尊卑是可以被推翻的,当然提前是你够强。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要有别人必须忍气吞声的底码。只是人行为处事,没有一定的原由,都会遵循世间行事的惯例,太过特立独行不是不可,只是要适当。

    像此时,裴姨娘还是可以去老夫人那里诉委屈,先不提老夫人站在哪一方,严嫣一顶‘长幼尊卑、为你好、为威远侯府好’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们便会一败涂地。

    无他,一来我尊你卑,二来我长你幼,三来我有大义,四你没有反抗的资本。

    裴姨娘非常明白这些,可严弘不懂,立马跳嚣要去祖母那里告状,话刚一出口,便被裴姨娘一旁丫鬟婆子捂着嘴把他抱了下去。

    邹妈妈皱着眉,道:“老婆子只是个奴婢,但是代表着三姑娘而来。裴姨娘,虽是夫人体恤让你自己养了三少爷,可你这般教养,以后三少爷如何担当大用?!”

    裴姨娘死死的攥住手里的帕子,垂着头道:“妈妈说的是。”

    邹妈妈面上严肃,心中冷笑,“那万望姨娘多多费心监督,不要浪费了三姑娘一片苦心。奴婢先告退了。”

    邹妈妈走后,紫玉轩堂屋里被裴姨娘砸得一片狼藉。

    “好你个三姑娘,好你个邹妈妈!”

    ……

    邹妈妈回凝香阁复命,严嫣和严陌正坐在西间大炕上。

    严陌在描红,严嫣在一旁看着。

    邹妈妈复完命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炕边处。严嫣见此,吩咐依梦给邹妈妈搬了个圆墩,让她坐下。

    邹妈妈把去紫玉轩后的一切情形都描述了下,严嫣陷入深思,严陌也悄悄放下手里的毛笔,竖着耳朵听。

    “不知姑娘可听出了什么?”

    严嫣迟疑道:“似乎同样的话,让妈妈来说,与我来说有些不同。”

    邹妈妈赞许一笑,“姑娘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奴婢来之前,夫人曾说,姑娘虽天资聪慧,无奈眼中揉不得沙子,年纪小,性子烈,行为处事直来直去。当然,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姑娘要懂得这其中的差别,日后再碰到此类事情,哪怕让奴婢们去办事,该点的还是需要点出来。不然,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来办终是有些差别。”毕竟可不是哪个下人都有邹妈妈这么深的道行。

    严嫣当然懂这是为了她好,目露感激,“多谢二舅母了,也谢谢妈妈在一旁帮衬。”

    “姑娘这么说,就让奴婢恐慌了。这是奴婢来之前,夫人特地交代,毕竟姑娘也不小了,也是该学着这些的时候。”这夫人当然不是指的沈奕瑶,而是沈二夫人。邹妈妈是沈二夫人的陪嫁嬷嬷,也是来之后,严嫣才知道二舅母把自己的臂膀都给了她,心中的感动自是不用说。

    “以后阿嫣做事,还得妈妈多提点和教导。”总体来说,严嫣虽脾气急,性子暴,但还是一个比较谦虚懂礼的好姑娘。

    “这是自然。”邹妈妈站了起来,躬身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严嫣想着用心良苦的二舅母,又去想本应该教导她这些的沈奕瑶,心中一股苦涩上了心间。

    很快她便丢了开,扭头去看严陌。严陌正小手抓着毛笔,一笔一划在纸张上描着。

    严陌因身体问题,还未启蒙,严嫣无事便教他几个字,还把自己当初描红的本子找出来给严陌使。几日下来,严陌虽写得不好,但架势却是似模似样。

    “阿陌,等你身子再好些,姐姐便请个先生来给你启蒙。单独教你一个,咱们不跟严弘他们几个一起。”

    严陌乖巧的点头,“好。”

    ☆、第34章

    裴姨娘去了荣安堂,一进门就哭了起来。

    在外面她不敢哭,亏得她忍了一路。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不会管这事,只会让她先忍着,可她得让老夫人知道这事。姑母一向疼爱弘儿,要让她知道她乖孙子被三姑娘是如何折辱的,最好同仇敌忾想个法子惩治惩治那嚣张的丫头才好。

    老夫人当然没管这事,这件事不管从什么层面上来讲都是严弘错了,严嫣罚他也不是没道理的。安慰了裴姨娘一番,老夫人便让她走了。当然裴姨娘也激起了老夫人对严嫣更为深刻的厌恶,自是不提。

    回到紫玉轩,严弘还在闹,又哭又嚎又扔东西,还兼打骂丫鬟。严倩上前劝了几句,话还没说,就被迎面而来的物件砸了胳膊。

    见裴姨娘回来,严倩眼泪汪汪的上前告状。

    “娘,你管管严弘,你看他!”

    “行了,倩儿,你弟弟心中不爽,他还小,你让让他。”说着,裴姨娘便上前去哄严弘去了。这个小祖宗如今也就只有裴姨娘能哄得住。

    严倩气得两眼通红,恨恨得瞪了那边被裴姨娘抱着哄的严弘,转身跑了。

    裴姨娘也没顾上女儿气跑了,好不容易才将儿子哄住,下人们趁这会儿不闹了,赶紧把屋里收拾了一番,屋中又恢复之前的干净整洁。

    “娘,我不抄,就是不抄,我不抄那劳什子《弟子规》,她凭什么罚我?祖母都不罚我!”

    严弘五岁启蒙,如今已经学到了千字文,按理说抄写弟子规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不能接受的是被罚,还是他历来讨厌的严嫣罚,最重要的居然是为了那严陌罚他。

    裴姨娘皱着眉,疾言厉色道:“这个《弟子规》你必须抄,一遍都不能少!”

    “凭什么?”严弘说完,就开始嚎起来,又甩胳膊又蹬腿儿的,“我要去告祖母……”

    “你祖母也让你抄!所以你必须得抄!”

    被这么一吼,严弘有些愣住了。

    裴姨娘看儿子满脸不敢置信,心中不忍,安抚道:“弘儿听话,这事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三姑娘罚你在哪儿都说得通。”

    “我哪儿做错了?祖母本来就不喜欢严陌。”

    “但这种话是不能当着人面讲的,三姑娘外祖家势大,如今咱们家需要求着别人。你祖母当然喜欢你,不喜欢严陌,但是这种事是不能给外人知晓的,你听话,咱们先忍着他们。等你爹回来就好了,到时候娘帮你报仇……”

    裴姨娘殷殷切切的说着,严弘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渐渐的也觉得抄书似乎并不难受了,娘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五日后,裴姨娘带着严弘来到了凝香阁,恭恭敬敬将那所抄的一百遍《弟子规》奉了上来。

    严嫣明明在,却是没有见他们,只让邹妈妈站在廊下将东西收了,便让他们回去。

    裴姨娘并没有表现出屈辱的神色,包括严弘,明明是对着一个下人,也恭敬的说着自己知道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犯。

    严嫣和严陌坐在西间大炕临窗看着,邹妈妈面色有些忧心忡忡的拿着那叠纸进来了。

    严嫣接过来翻了翻,确实是严弘所写。严弘虽在念书,但平时并不认真,字写得并不好。这一百遍《弟子规》均是他自己所抄,并无人代笔。

    “姑娘,这两人不可小觑。”邹妈妈说道。

    严嫣明白是什么意思,裴姨娘太能忍了,而严弘明明是个霸道蛮横的性子,居然能让裴姨娘劝得老老实实,并且能压下屈辱来此认错。

    能忍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你的敌人能忍,并且能忍到这种地步,那就需要防范了。因为像这种人,他们的反扑也是最可怕的。

    有时候看着家里这些人,严嫣觉得她娘会那么天真也不是没有道理。当你身边的人都是那种最善于说谎和演戏的,并且十分能忍的,久而久之,谁能分清是真是假?

    而早几年裴姨娘包括老夫人对她娘可是千万分的好,为什么会慢慢起了变化,一来是人得意了总会忘形,二来也是因为各自有了孩子。尤其她娘生了阿陌,而裴姨娘有了严弘,都是男丁,心里不可避免就生了变化。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人本性中的劣根性。

    不过没关系,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严嫣抬起眼,望着邹妈妈道:“妈妈,阿嫣有些事情还不懂,日后劳您多多教导。”

    她从来不是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性格,既然是要面对,那就好好的面对吧。在身份上,她有着天然的优势与绝对的强压,而裴姨娘虽没有身份上的优势,但她却诡计多端颇会做人,阴私手段层出不穷。

    别人有,自己没有,那么就需要去补足。就算做不到她那样,至少要明白其中的含义。才能克敌制胜,防范于前。

    “姐,那阿陌需要做什么?”坐在一旁的严陌拉了拉严嫣的袖子。

    “你啊?你当然是把身子养得好好的,就行了。”

    严陌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嘴儿却是嘟了起来,总觉得姐姐成日里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邹妈妈笑着道:“少爷,姑娘说的没错,您呀,先得把身子养好。养好了身子以后用心学本事,日后夫人和姑娘那里都得靠着您撑腰了。”

    这世道,女人嫁人后,一是仰仗夫君的宠爱与尊重,二是有个□□的娘家,等有了孩子,拼的就是谁的孩子有出息。

    严嫣点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大丈夫立于世,顶天立地,偷奸耍滑那都是假把式,哪个建功立业者是光靠阴谋诡计便能立身正稳的,还是得自己有真本事。

    这么想着,严嫣眉头舒缓,心胸一片开阔。

    “阿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身子养好,然后用心学习,那些个魑魅魍魉不用理会。等咱们自身强大起来,他们只会不战而退。”

    不得不说,严嫣歪打正着的真相了。

    摒弃一切不看,修身修性先修人,自己立了起来,还需要去在乎那些个下作狡诈的?当人达到一定的高度,那些个藏在阴影里见不得光的老鼠,抬脚即可覆灭。

    自身的强大实在太重要了,这些取决于严嫣从小看到威远侯府的人费尽心思去讨好去巴结镇国公府而来,不提他们转身是个什么面孔。他们为什么要如此讨好,老夫人和裴姨娘为什么要哄着她娘过,为什么忍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说破了就是镇国公府太强大,他们望其项背。

    现如今他们应该做的是,背靠着外公,努力地让自己强大起来。严嫣还没忘记,可能要不了多久,他爹便要回来了。

    严陌郑重的点点小脑袋。

    自此,严陌每日努力的跟着严嫣锻炼身体,多多的吃饭养壮身子。而严嫣,她的强大很简单,那就是让自己的武力值爆表。

    就如同她自己所说,她对女孩子应该学的那些一点天赋都没有,至今绣工不会,学识上头仅限于识字明礼,才艺方面更是不堪入目。

    她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对死吊在那上面也没兴趣。这几年她也明白了学什么还是得看兴趣,她没什么耐心不喜欢那些,所以学不好。她喜欢习武,那么就好好学吧。

    因着现今只能自己教严陌一些东西,严嫣也并没有拉下自己的功课,每日请安之后便去女学听课,至于其他的琴棋书画这些杂项全部丢弃。剩下的时间她除了教严陌,和邹妈妈学习一些后宅女子必备的,然后便是用心跟着蕙娘学习蕙娘的武功。

    真正开始接触蕙娘的武功,严嫣才知道她以前所学的均是小儿玩耍。以往每日一个半时辰的晨练现在变成了全天候不间断,只要有空便勤于练习,所学又多了项兵器,峨嵋刺。

    严嫣也是才知道原来蕙娘的武器从来不是鞭子,鞭子只是附属,她主兵器是峨嵋刺。

    说是峨嵋刺,又有点不符。峨嵋刺是两根铁刺所组成,一手一根,属奇门短兵,灵巧多变,介于暗器与兵器之间。峨嵋刺中间粗、两头细的锥形体,头端略扁,菱形带尖,中间有一圆环,长短大约8寸。而蕙娘的峨嵋刺却是变异的,它只有中间是圆柱体,便于掌握掌握,而前后尖端却是极薄的刀刃,锋利中隐含着杀机,让人触之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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