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七姑娘元沅替祖母回乡祭扫的消息几日后便在京城里传开了。

    有人赞元家七姑娘孝顺,有人嗤笑这不过是高门闺秀为了得个好名声故意做作,更有人暗自揣测这元家七姑娘莫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刚到京城半年又走了……

    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当然,这些都只是平民百姓街头巷尾胡乱议论几句,没过几日新的话题兴起,有关元家七姑娘的消息便烟消云散了。

    可在稍微知道一些内情的人看来,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才算是渐渐露出了苗头。

    四皇子收到了豆豆的信被吓了一大跳。

    信里倒也没写什么可怕的内容,只简单交待了几句她要离京一段时日,欠他的钱只能等她回来之后还了,希望四殿下不要见怪。

    不要见怪?这话听着真是有些瘆得慌。

    元二从来对他都是大呼小叫的,这般客气倒是让四皇子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顾阁老寿宴那一晚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四皇子暗中派人打探了好几日却一无所获,只能把他了解的和疑惑的事情都写在信上送往凉州。

    而凤翔宫中的裴皇后想的问题就比四皇子复杂多了。

    甚至好些日子不得安眠。

    这一天她和二皇子一起用过晚膳,把宫人们都遣出去后,这才问道:“恒儿,顾阁老寿宴那一日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宇文恒眉头一挑:“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母后怎的想起来问这个?”

    裴皇后道:“你甭管,就说是不是吧。”

    宇文恒道:“我是打算做点事情,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元大人洞察了先机,又让老四逃过了一劫。”

    裴皇后斥道:“你糊涂!老四只要做了元宗之的女婿,娶的是大女儿还是二女儿,又有什么区别?你该庆幸自己的设计没能得逞。”

    宇文恒心里万分的不服,脸上还是只能保持着笑意,把那一日修杰的话和裴皇后学了一遍。

    裴皇后柳眉微蹙,沉吟了片刻后道:“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恒儿,以后做事断不可这般鲁莽,最好和母后商量之后再行动。”

    宇文恒微微颔首。

    见他态度十分顺服,裴皇后的神情却不见轻松,又道:“我记得你说过元二姑娘只比歆歆小一天,生辰是七月初七?”

    宇文恒抬眼看着裴皇后,有些不明所以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裴皇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追问道:“本宫听人说起过顾朝对待两个女儿态度有所区别,据你观察这是否为实情?”

    宇文恒被裴皇后的态度弄得有些紧张。

    在他心目中母后一向是淡定的,强大的,几时见过她这般急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依的模样。

    莫不是做贼心虚?

    他赶紧稳了稳心神道:“元二夫人那个脾气的确是有些……她对元二姑娘态度一直就是不冷不热的,至于她对元大姑娘……儿子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倒是对两个儿子疼爱得紧。”

    也难怪宇文恒会有这样的看法,他和四皇子去年去青州府办差,和顾朝接触得并不多,而那个时候元湘已经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他和顾朝虽然打过几次照面,但再也没有机会说话。

    何况在他看来,顾朝和元湘并不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又怎会愿意花心思去研究她们母女是怎么相处的。

    裴皇后有些失望,恒儿还是不够成熟,观察事物也不够仔细,有些时候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决定了一件事情的成败。

    她淡淡笑道:“顾朝三十岁上才得了那么两个宝贝疙瘩,怎会不疼爱。”

    宇文恒道:“莫不是母后怀疑元二姑娘的身份?这怎么可能,就算是舅母,长相虽然也和她们母女一般无二,嘴角也少了那个小梨涡。”

    裴皇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的确如此,在母后看来顾朝笑起来就是比顾夕甜,元二姑娘也一样。”

    宇文恒又道:“不管怎么说,元二姑娘始终是元家老夫人最看重的孙女,否则就不会是她代老夫人回江南了。”

    裴皇后对此不置可否。

    元二姑娘回江南的事情,说不得就是变相的流放。

    母子俩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宇文恒告辞回去休息不提。

    裴皇后走进内室,让尺素去把郑嬷嬷唤来。

    郑嬷嬷上了年纪早已经不值夜,此刻已经睡下了,听闻皇后召见,急匆匆穿好衣裳赶了过来。

    “郑嬷嬷,郑阿毛哪去了?”裴皇后似乎有些等不及了,见尺素把门关好便立刻询问道。

    郑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和后背很快就湿透了。

    郑阿毛是郑嬷嬷唯一的侄儿,当年就是一个小混混,仗着姑母是晋王妃的乳娘,没少在京城里耀武扬威。

    可自从那年帮娘娘做了那件事儿后,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拿着裴廷瑜赏赐的那笔钱走南闯北做生意,倒是置办了好大一份儿家业。

    只是他却再也不肯入京,郑嬷嬷一家人虽然没少从他手里得到好处,却一直未曾和他谋面。

    裴皇后更像是早已把他这个人忘记了一般,十几年来从没有提起过郑阿毛这三个字。

    此时听皇后娘娘突然问起他,郑嬷嬷只好硬着头皮道:“娘娘问阿毛呐,他一直在学着做生意,如今把家安在了浙江嘉兴府,也是有妻有妾儿女双全了。”

    裴皇后摩挲着手腕上毫无瑕疵的羊脂玉镯,轻笑道:“那他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郑嬷嬷伺候了裴皇后几十年,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冷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那也是托了娘娘的洪福,老奴替阿毛谢过娘娘。”

    裴皇后道:“嬷嬷这是在作甚?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郑嬷嬷哪里敢站起来,毕恭毕敬道:“老奴待会儿就亲自给阿毛写信,让他尽快进京给娘娘请安。”

    裴皇后微哼一声道:“嬷嬷起来吧,年纪大了跪长了该不会走路了。”

    郑嬷嬷挣扎着站起来,又向裴皇后躬身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裴皇后拔下头上的赤金簪子拨了拨灯芯,眼中透出一股和暖意融融的寝宫不相宜的冷气。

    郑阿毛到底有没有把那件事儿做干净了?

    如果当年的事情真出了纰漏,元二姑娘这个人身份就必然有问题,那么她就必须从这个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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