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以为小厮阿福和梧桐很清闲。

    司徒曜以为皇长孙赵重熙看不起他所以嘚瑟。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

    这两日赵重熙过得真是不怎么样。

    梧桐既看不懂自家爷究竟想要做甚,也不清楚司徒三爷这几日怎么了。

    真主子和假主子都不正常,让他这个本就不甚聪明的小厮脑袋都想木了。

    然而依旧没有结果。

    自家爷也就罢了,本就是隐瞒身份混到三夫人和六姑娘身边,不让三爷看出端倪也是应该的。

    可三爷却是彻底大变样。

    从前脾气多好的一个人,今日竟突然就把苏、云两位姑娘给撵走了。

    要知道她们可是伺候了三爷二十多年的人,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的。

    他在赵重熙身边向来都不隐瞒心事。

    既然靠自己想不清楚,那便只能追着主子问。

    面对这样的刨根问底,赵重熙真是快崩溃了。

    重活一世的事情自是绝不能提半个字。

    其余的问题虽然可以回答,但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几乎随时都能遇见外人。

    所以很多时候只能讲一半藏一半,甚至刚说了几个字又停下,让梧桐怎么能听得懂?

    偏这小厮还是一根筋的性子,越是听不懂越是要追问,真是快把赵重熙给逼疯了。

    好容易两人离开了成国公府,见四下无人,梧桐又开始了。

    “爷,您从前识得司徒三爷么?”

    “你在我身边伺候了十年,这一点你心里不清楚?”

    “我……”

    “不说这些了。我问你,袁谟上一次同你联络时他是怎么说的?”

    “哦……袁真人说苻府虽然地方大,但目标也大,他要是在那里同爷见面,难免会被人盯上。

    所以他说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在柳条巷的小宅子里,顺便还能替爷守着那柳飘絮。”

    提起那柳飘絮,梧桐依旧心塞。

    爷十年未曾离开过山庄半步,他究竟是如何得知襄阳城的会春阁中有一个妓子名叫柳飘絮的?

    这个问题别说他,至今袁真人也是一无所获。

    那柳飘絮他半个多月前去见袁真人的时候见过一回。

    的确是非常漂亮的一个姑娘,尤其是她细声细气地说话时,不知内情的人真会被吸引。

    但自家爷是什么人?

    别说他从未离开过山庄,就算真的离开过,他又岂会对这种身份的女子动心?

    好吧,那柳飘絮今年其实也只有十四岁,按袁真人的说法她是个清倌人,向来卖艺不卖身。

    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女子,卖的是艺还是身,在旁人看来又有什么区别?

    “守着”这两个字让赵重熙听得直想骂人。

    假牛鼻子明知他的人品如何,居然还敢这般调侃!

    他见小厮还在发愣,催促道:“咱们走快一点,尽量早些同袁谟见面。”

    “是。”梧桐加快脚步,引着赵重熙朝柳条巷那边走去。

    柳条巷,顾名思义,是一个种了许多柳树的小巷子。

    可惜此时正值隆冬时节,树枝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生气。

    因此柳条巷也和寻常的小巷子一样,成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

    “爷,宅子就在那边。”梧桐停下脚,指着小巷子深处一所很是寻常的宅子道。

    “快走吧。”

    主仆二人一起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小宅子门口。

    梧桐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把门打开了。

    他是识得梧桐的,所以并没有盘问便把二人迎了进去。

    小宅子只有两进,赵重熙和梧桐很快就来到了正房门口。

    刚准备推门,一道极其柔美的声音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公子,奴家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一次都没有出去过,您看……”

    梧桐压低声音道:“这就是那柳飘絮。”

    赵重熙没有接话,眸子中泛起了一丝冷光。

    他当然知道这就是柳飘絮。

    小晞上一世的悲剧,不就是从这把嗓音开始的么?

    既然这嗓音如此迷人,迷得周夙连前程和责任都可以不顾,他不好生利用一番岂不是可惜了?

    上一世周夙同柳飘絮偷偷摸摸,这一世自己索性成全了他们,只要别牵扯到小晞就好。

    赵重熙伸出右手轻轻一推,正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袁谟正被纠缠得心烦,听见推门的声音立刻抬眼看了过来。

    见来人是赵重熙和梧桐,他险些热泪纵横。

    重熙可算是来了!

    为了这份兄弟加同窗的情谊,他容易么!

    袁谟连眼睛都懒得看那柳飘絮一眼,伸手一指门口:“出去!”

    柳飘絮不清楚来人是谁,只是见赵重熙和梧桐穿的都是粗布短衣,不免就有些轻视。

    她继续娇声道:“公子,奴家方才的话……”

    “再多说半个字,爷立马儿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柳飘絮不敢多话了,红着眼圈瘪着嘴走出了正房。

    同赵重熙主仆擦肩而过时,她重重哼了一声。

    袁谟双手抱着他的大脑袋靠在椅背上,疲惫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主仆二人。

    赵重熙清楚他这份疲惫不是装出来的,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假牛鼻子老道本是个闲云野鹤的人,既不图名也不图利,这次为了帮自己,真是受累了。

    他走上前冲袁谟躬身一礼:“袁师兄受累,小弟深表感谢。”

    袁谟道:“少给本真人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今后少算计我几回比啥都强。”

    赵重熙给梧桐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袁师兄说。”

    梧桐虽然很想听一听自家爷会和袁真人说些什么,可他向来老实,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了出去。

    赵重熙这才走到袁谟身边坐下:“袁师兄……”

    袁谟道:“如果你想问我替柳飘絮赎身的过程,我无可奉告。”

    赵重熙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自然是等你愿意说的时候我再洗耳恭听。”

    袁谟微哼道:“这还差不多,你现在就把耳朵洗好,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赵重熙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认真回答。

    “第一,你为何会有这个?”

    袁谟边说变就从道袍的袖子中取出一个荷包递到赵重熙面前。

    这荷包正是那一日赵重熙为了传递印信扔掉的那一个。

    袁谟之所以一直留着它,为的就是听赵重熙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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