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虽然聪明,却从来不是个善于算计的人。

    他能迅速猜出女儿的用意,却不太清楚她具体打算怎么做。

    在他看来,潘伦仇视契丹人不假,但他毕竟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加之此次又身负重任,所以不太可能无所顾忌地去招惹契丹人。

    除非那些契丹人主动找他的晦气。

    但契丹人也不是傻的,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赎回那些战俘,完全没有必要同燕国人纠缠。

    凤凰儿并没有直接回答司徒曜的问题,而是笑着问:“父亲,契丹使团哪一日到?”

    “昨日刚收到消息,他们会在三月初七抵达大宋京城。”

    “今日初四,也就是说父亲还有两日的时间去把事情安排妥当。”

    安排妥当?司徒曜愣了愣。

    他一直觉得女儿样貌性情都随他。

    可观她方才的言行……莫非是自己看走眼了?

    凤凰儿见他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图,只好解释道:“父亲乃是和谈副使,想来会同馆内接待两国使团的具体事宜便是由您亲自安排的。”

    司徒曜点点头:“正是。”

    “那此事便容易多了。会同馆地方并不算太大,两国使团一起住在里面,虽不至于拥挤,但也可以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父亲只需让人简单打听一下契丹使团中哪一名官员的脾气最暴躁,同燕国又有过交战史的,便把他的住处安排在潘伦附近即可。”

    司徒曜道:“爹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契丹人经常出现在潘伦周围……可万一他不上当呢?”

    凤凰儿道:“契丹人单是出现在潘伦的周围,他顶多觉得碍眼,但绝不会轻易动怒,自然也就不会上当。

    父亲的契丹话已经学得纯熟,同契丹人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待到他们抵达后,您只需在言语中稍加挑拨,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去狗咬狗。”

    “狗咬狗”这个词虽不好听,但用在这样的场合再合适不过。

    司徒曜又道:“万一他们闹得太凶,一发不可收拾那就麻烦了!”

    “父亲,女儿窃以为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毕竟他们再怎么闹也不可能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如果闹太大,把整个和谈都闹崩了,他们承担不了那么大的罪责。

    所以您只需把应当做的事情做好,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万一潘伦还是不上当呢?”

    凤凰儿笑了笑:“潘伦上当与否,全看父亲如何运筹,女儿相信您一定能做到最好。”

    司徒曜抿了抿嘴:“那爹爹岂不是还要去寻一些好酒并一大群能歌善舞的舞姬……不,应该是胡姬。”

    见他这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用意,凤凰儿笑道:“父亲的想法很对。契丹人的审美同大宋和燕国都不一样。

    似我们这里的舞姬,容貌再出色舞跳得再好,也入不了契丹人的眼,他们喜欢的是高挑丰满的胡姬。

    而且契丹的官员基本都是武将出身,他们离不开酒和美色。

    一旦……”

    剩下的话也不用说得太清楚了,她相信渣爹知道该怎么做。

    潘伦本人虽然担任文职,却也是出身将门,脾气定然不会太好,如何能忍受契丹人夜夜笙歌?

    而且契丹人同样也是记仇的,潘家有好些人死在契丹人手中,他们同样也杀过不少契丹人。

    这种仇恨可以忍,但要想挑起来也容易得很。

    潘伦真和契丹人闹起来最好,就算闹不起来,大宋也没有任何损失。

    那位大宋和谈正使韩大人,据说也不是好对付的人,在同燕国的谈判中绝不会吃亏。

    父女二人正谈在兴头上,阮棉棉回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竟说得这么高兴!”

    司徒曜用力朝女儿挤了挤眼睛。

    那意思就是让女儿不要把自己今日被人挑衅的事情告诉妻子。

    实在是有些丢人呐!

    凤凰笑道:“也没有说什么要紧事儿。”

    阮棉棉白了她一眼:“几时竟学会糊弄我了?”

    一面又对司徒曜道:“今日的事情已经有人告诉我了,三爷不用瞒得这么辛苦!”

    梧、桐!

    司徒曜在心里狠狠念了几遍那臭小子的名字。

    “夫人,为夫不是怕了那潘伦,只是不好因私废公,所以才没有和他计较。”

    阮棉棉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主他是客,初会面时总要给人留几分薄面。

    以三爷这般锱铢必较的性格,事后定然会找补回来的。”

    凤凰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徒曜俊脸有些微黑。

    自己锱铢必较?

    阮棉棉嗤笑道:“动辄就讹人几十万,难道你还大方了?”

    司徒曜的俊脸瞬间变得黑里透红。

    阮棉棉拉起凤凰儿:“走,去尝尝我今日做的菜。”

    说罢也不招呼司徒曜,拉着女儿快步走出了正房。

    司徒曜气急,赶紧站起身追了出去。

    晚饭后凤凰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一踏进院门,就见春桃在书房门口急急冲她招手。

    她快步走过去问:“出什么事儿了?”

    春桃压低声音道:“夜枭来了。”

    凤凰儿示意她守好门户,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属下参见姑娘。”夜枭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凤凰儿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

    夜枭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卷递了过去:“这是夜骦送回来的。”

    凤凰儿接过纸卷,却没有着急打开。

    她轻声道:“从我给你传信到今日不过半个月,消息竟来得这么快?”

    夜枭道:“属下虽然不知姑娘为何这般着急打听燕国的事情,但也能猜出此事定然很重要。

    所以便飞鸽传书给留在汾州的夜骦,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去了一趟燕京。

    探得切实的消息后,他也怕耽搁了姑娘的大事,所以也是用飞鸽传书把消息传回来的。”

    凤凰儿心里一暖,外祖父给自己的这些人真是太忠心太有用了。

    她温声道:“你们都辛苦了。”

    夜枭忙道:“姑娘切莫如此说。属下等天生就是做这些事情的,如果您长久没有指令,我们反而不习惯了。”

    凤凰儿点点头:“你先回护国公府,召集人手准备一下,很快会有大行动。”

    夜枭眸光一闪,忙抱拳:“属下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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