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儿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她看着康莺那双细长的眼睛道:“你是个聪明人,相处了这几日,一定对我的性情有所了解。

    我是个脑子很清楚的人,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能够拥有的,什么东西是自己要不起的。

    既然要不起,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会去奢望。

    离亭世子和我是一样的人,他对我顶多就是欣赏而已,绝不会有任何不应该有的想法。”

    康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是我想太多了。”

    凤凰儿笑道:“咱们从明日起便要开始赶路了,就算是不想睡也应该躺一躺养养神,睡吧。”

    康莺不再多话,熄了灯爬上了床。

    十日后,凤凰儿一行人来到了宋燕边界。

    稍微休整了两日,燕国使团终于到了。

    慕容离亭带着几人悄悄潜回使团,随大队人马顺利进入了大燕国界。

    又五日,慕容离亭亲自把凤凰儿和赵重熙送到了归云庄。

    归云庄位于燕京以东一百多里,同位于东南方的凤凰台也有一百里左右的距离。

    凤凰儿看着高悬的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神思竟有些恍惚。

    这座庄子她上一世没有来过,但名字却听过无数次。

    五十多年前,这里的主人还是她的外祖母宣和长公主。

    而母妃离开东宫之后,据说就是来了这个地方休养。

    那时她只有五岁,本以为母妃休养一段时日便会回宫。

    没曾想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母妃,甚至没有了她的只言片语……

    “姑娘,你怎么了?”赵重熙轻声提醒道。

    走在前方的慕容离亭也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她。

    凤凰儿郁郁道:“我没事儿,方才在看牌匾呢。”

    慕容离亭笑道:“这牌匾是大燕太祖爷亲笔所题,的确值得一观,但今日时间有些紧,姑娘还是赶紧随我进去吧。”

    凤凰儿应了一声,随着他走进了归云庄。

    一切安顿好之后,慕容离亭冲她微微笑道:“姑娘远来是客,本该直接邀请你去楚王府的。

    只是你接下来还有要事,住进王府多有不便,反而是在这里方便许多。”

    凤凰儿点点头:“世子安排得极为周到。”

    慕容离亭又道:“山庄里全都是楚王府的人,我已经提前做了安排,姑娘放心在此处歇息几日。

    我把阿宾留下任姑娘差遣,有事儿只管让他去办。

    等我回京面圣,把手头的事务交割完毕之后,立刻便来寻你。”

    凤凰儿知晓他手头要办的事情很多,笑道:“世子尽管去忙,我这里不着急的。”

    慕容离亭又嘱咐了阿宾几句,这才带着康莺等人离开了归云庄。

    凤凰儿和赵重熙本就没有带多少行李,简单归置了一下便已经妥当。

    见赵重熙面色略有些苍白,凤凰儿道:“阿福,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重熙抱了抱拳:“无碍的,我只是觉得略有些疲惫。”

    凤凰儿对阿宾道:“归云庄里有没有郎中?”

    阿宾道:“小的这就去请。”

    见他已经走远,凤凰儿这才对赵重熙道:“阿福回去歇着吧,有事儿我会去找你的。”

    赵重熙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凤凰儿倒是不觉得有多累,就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自从她勉强懂事,就从来没有听母妃嘴里说出过半句好话。

    除了诅咒,便是谩骂。

    那时她太小,很多话都听不太懂,却一字一句地全都记住了。

    一开始她以为母妃恨她,也恨父王。

    可年纪渐长之后,她才从那些近乎疯狂的谩骂中悟出了母妃对父王的爱。

    但那些爱只属于父王,从来不属于她。

    在母妃看来,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是她的耻辱,更是父王一生最大的污点。

    母妃离开之后,她一开始还是非常期待她能够早些回来的。

    可一年、两年、三年……

    她也不记得是多少年后,就再也没有期待过了。

    后来有人刻意“关心”她,在她耳畔说母妃出宫并非休养,而是与人私奔了。

    类似这种极尽羞辱的话,她不知听过多少。

    但她全都把它们当作了耳旁风。

    一是真的顾不上。

    二是真的不在乎。

    直到复仇成功安心死去,她都没有再刻意去想自己也是有过母亲的。

    而五十多年后,甚至是在她成为另外一个人的今日,她却来到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外祖母宣和长公主曾经是大燕唯一的嫡公主,据说年少时极为得宠。

    所以皇曾祖父才把这座景色秀丽的庄子赐给了她。

    每年她总有半数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因此母妃的少女时代也有半数是在这里度过的。

    凤凰儿深吸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渐渐散开了。

    五十多年前都不在乎的东西,如今还去计较什么?

    就好比方才深吸的那一口气,绝不可能再嗅到半分母亲身上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庄子怎的就换了主人。

    莫不是她那些舅舅不争气,连外祖母的产业都守不住?

    凤凰儿自嘲地笑了笑。

    忍不住在心里学着阮棉棉骂了一句。

    狗屁的舅舅!

    她连见都没见过的舅舅,不是狗屁是什么?

    正骂得过瘾,就见阿宾急匆匆来报:“司徒六姑娘,阿福生病了。”

    凤凰儿醒过神来:“郎中看过了么?”

    “看过了,说是感染了风寒。”

    “那我去瞧瞧。”凤凰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姑娘不必担心,郎中说了,阿福的身体底子好,吃上一两服药散散风寒便好了。”

    “就是不严重也去看一看才安心。”凤凰儿迈步走出书房。

    阿宾有些发愣。

    司徒六姑娘对阿福是不是好得太过分了?

    世子爷对他也算不错的,可终究是贵贱有别。

    像他们这样的下人,生病时能及时医治,吃药能不差钱已属万幸。

    病愈之后能听到主子们的一两句关心的话语便该感激涕零。

    可司徒六姑娘对阿福……

    他用力甩了甩头。

    别人家的事情和自己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管那许多闲事儿做甚?

    阿宾迈开腿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赵重熙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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