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尚书被气笑了。

    在他们这些重臣眼中,正四品的御史中丞也不过就是个小官。

    如果司徒曜这厮不是皇长孙的准岳父,谁稀罕自降身份和他结交?

    就拿自己的寿宴来说,倘若只是给东宫送请柬,皇长孙会去才怪!

    然而慕尚书自持身份,而且又忌惮赵重熙,哪里说得出当面羞辱人的话。

    他忍了忍气道:“那便请司徒中丞届时一定去老夫府上喝一杯。”

    司徒三爷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如此,下官一定去给老大人祝寿。”

    慕尚书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翁婿二人再次上了马车。

    司徒三爷把头一偏,一点也不想搭理女婿。

    赵重熙好笑道:“三爷还生气呐?”

    司徒三爷依旧不说话。

    赵重熙叹了口气:“三爷,即便不算从前,如今我也已经是一名十九岁的成年人,很清楚什么人能不能结交,什么事该不该做。”

    又过了好一阵,司徒三爷才悠悠道:“殿下心里也觉得微臣是最讨嫌的,是么?”

    赵重熙哭笑不得:“三爷,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那你就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三爷,一个人时刻都有长辈耳提面命是一种福气。”

    “你方才那些话,像是知道自己有福气的人说出来的?”

    赵重熙拱了拱手:“岳父大人,我真不是嫌你烦,就是有些心疼。

    似您这样的容貌才华,在大宋朝堂中本该是顶尖的人物。

    不说人人景仰,那也该是地位超然。

    可您如今为了我,竟成了那些人眼中的最讨嫌。

    就算您自己不在乎,也要想想家里人。”

    听他说得诚恳,司徒三爷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他转过头看着赵重熙:“算你小子有良心,箜儿如今上了你的贼船,我要不替她盯着点儿,万一那一日……”

    赵重熙忙保证:“三爷放心,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凰儿的事。”

    司徒曜白了他一眼:“这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也不怕和你说句实话,我之所以整日盯着你,不是怕你会做出对不起箜儿的事,而是怕你被人算计。

    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表面看起来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什么腌臜事都做得出来。”

    赵重熙道:“他们算计,我就一定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

    “我管你呢!”司徒三爷嗤笑一声:“我在乎的是你不要丢了清白!”

    赵重熙再次感慨,他的岳父大人果然独一无二!

    费那么大的劲儿,居然是为了守住女婿的清白。

    司徒三爷又道:“箜儿不似篌儿那般大大咧咧,她是个心思非常重的孩子。一旦你的清白没了,就算一辈子都不纳侧妃,她嘴上不一定会说什么,但再也不会稀罕你。

    这话你信不信?”

    赵重熙当然信,因为同样的话题凰儿早已经和他探讨过了。

    司徒三爷在他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小子,我膝下一儿两女,但心中却装着六个孩子。

    尤其是箜儿和你,除非到了闭眼的那一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别说满朝文武说一声最讨嫌,就算他们当我是一堆臭狗屎,我也要死死守着孩子们的幸福。

    谁要敢来破坏,弄不死他们,我也熏死他们!”

    前半部分的话成功地让赵重熙红了眼眶,可听着听着似乎就有些变味儿。

    “岳父大人。”赵重熙忍住笑往司徒三爷身边凑了凑:“我一直都觉得你比我爹还亲。”

    司徒三爷有些嘚瑟,嘴上却轻斥道:“边儿去!做了亏心事的人嘴巴才抹蜜呢!”

    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说的话全被谷雨听见了。

    自家三爷和长孙殿下这几年相处得越来越好,但如今日这般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三爷方才并没有说假话,他这几年真是把长孙殿下当亲儿子一般对待。

    朝中想要投靠长孙殿下的官员多得很,但圣上最忌讳皇子皇孙们结党营私,殿下就算有那样的想法只能拒绝。

    但拒绝的话从殿下口中说出来,一定会得罪那些重臣,甚至把他们推到别人那边。

    三爷为了长孙殿下,自己主动跳出来做恶人,这几年得罪的人太多了。

    而且,那些朝臣究竟想打什么小算盘,就连他这样的下人都一清二楚。

    不就是想把他们府里的姑娘塞给长孙殿下做侧妃侍妾么?

    一个个想得倒是美,都盼着将来把自家六姑娘挤走,也弄个皇后娘娘做一做。

    那一年工部尚书府上不就是打这样的主意么?

    结果三爷一出马,愣是把人家的计划给破坏了。

    不过那一次三爷喝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如今想起来他还有些后怕。

    还有夫人……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司徒三爷的声音:“谷雨,磨磨蹭蹭的干嘛呢,爷肚子饿了!”

    谷雨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是,三爷。”

    他一挥马鞭,马车加快速度朝成国公府驶去。

    ※※※※

    年轻人都喜欢骑快马。

    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司徒篌更是如此。

    在京城里待了半个月,他和神风都憋坏了。

    喝酒输给苻溱微他心服口不服,言语间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苻溱微本就有心同他比试一番,两人一出城门便打马朝西北方飞驰而去。

    按阮棉棉和凤凰儿的速度,从京城去往汾州,至少需要半个月。

    可他们只用了六日便已经来到了汾州城外。

    司徒篌常年在军中,雪地里急行军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他看起来依旧精神得很。

    只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缘故,面色有些紫红。

    苻溱微就不一样了。

    虽然她也是自小习武,但从来没有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赶路。

    因此她身体虽然没有太过不适,看起来却有些憔悴。

    本来白皙娇嫩的脸颊也有些许皴裂,被寒风一吹疼得直想掉眼泪。

    司徒篌并不是真的粗枝大叶,一路上不知劝过她多少次,甚至还让亲兵把马车都寻来了。

    可苻溱微脾气拧得很,不仅不愿意休息,更不愿意坐马车,愣是咬牙坚持住,用了六日便顺利抵达了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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