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谟并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

    今日却因为说的是他和慕悦儿的往事,显得分外动人。

    及至说到大婚时,慕悦儿黯淡的双眸中都多了一丝亮光。

    “大脑袋,那穷小子和小郡主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袁谟不忍心泼她冷水,勉强笑了笑:“是啊,他们的姻缘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如何还能不幸福?”

    “真好……”慕悦儿轻叹道:“自小我不管是听戏还是看小话本,只喜欢看圆满的结局,最恨棒打鸳鸯磨难离别……”

    袁谟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话。

    却听慕悦儿又道:“故事里那小郡主容貌不算出色,性子也不够好,可她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够坚持到底,所以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幸福。

    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有了喜欢的人,可我却再不能了……”

    她的性情向来都是这般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虽然两人相处不足一月,但她心里很清楚,大脑袋就是她今生唯一喜欢的男子。

    可以她如今的状况,今生注定不能得到那样的幸福了。

    袁谟只能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柔声劝道:“你才十六岁,这一生还长着呢。故事里的小郡主和你一般年纪一般可爱,她能得到幸福,你也一定能。”

    “大脑袋,我如今和你一样了……”慕悦儿终究还是精力不济,渐渐陷入了昏睡之中。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和故事里的小郡主竟成了一个人……

    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天气开始变得寒凉,慕悦儿的身体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

    袁谟大概算了算,距离赵重熙逃出密室的日子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最好的兄弟即将遭逢大难,要他放手不管他肯定做不到,可慕悦儿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如何能把她一个人扔在武将军的府中?

    袁谟不是那种把心事写在脸上的人,但慕悦儿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和之前的不同。

    大脑袋曾经说过他要去京城,如今却为了她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万一他在京城里的事情非常紧急,那就成她的罪过了……

    这一日晚饭后,慕悦儿有些闷闷不乐道:“大脑袋,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袁谟道:“是不是将军府有人给你看脸色了?”

    慕悦儿摇摇头:“没有人敢给我气受,是我想回京城,想皇帝舅舅了。”

    说到想舅舅,她像只小奶狗一样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袁谟。

    袁谟被她看得心都快化了,却不得不硬着心肠道:“天越来越冷了,你身体这么弱,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

    慕悦儿抓着他的手晃了晃:“眼看着就是年底,我不想在外人家中过年……”

    袁谟看着那骨瘦如柴的小手,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好吧,明日我请隋老郎中再来替你诊一次脉。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带你进京。”

    第二日,袁谟果然把扬州府最有名的老郎中请到了将军府。

    经过老郎中仔细问诊,最终确定慕悦儿可以远行。

    但他还是反复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又留下了一大堆保养身体的药丸。

    又过了两日,袁谟带着慕悦儿登上了一条舒适的客船,沿大运河北上返京。

    重生前袁谟替赵重熙办了好些差事,大宋乃至大燕的许多州府都是去过的。

    几年间单是大运河就来往不下五六次。

    那时节,大宋和燕国停战好几年,加之风调雨顺没有严重的灾情。

    尤其是晋州私粮案后,世家手中的土地有一部分回归到了平民百姓手中。

    整个宋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国力也日渐昌盛。

    可如今,大运河还是熟悉的大运河,沿岸的景色也没有多大改变,却远不及他记忆中那般繁荣,和递降表之后的大燕倒有几分相似。

    田地荒芜无人耕作,却时常能见到逃荒的百姓。

    他心中越发焦虑了。

    看来重熙失踪这几年,昌隆帝的身体果然出了大问题。

    否则以他的勤政和能力,绝不至于让大宋变得这么萧条。

    带着满腹的疑问,袁谟和慕悦儿于冬月中旬回到了宋京。

    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安顿住处。

    最好的去处是皇宫,可慕悦儿身上没有可以证明其身份的物件儿,皇宫暂时是进不去的。

    袁谟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慕悦儿送到了慕府。

    慕尚书和慕老夫人见到幸存于世的孙女,联想到遭贼人杀戮的儿子和儿媳,双双病倒。

    袁谟和慕悦儿只能托慕驸马的长兄递折子进皇宫。

    慕大伯去了一趟皇宫,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尽如人意。

    折子他已经托关系递了进去,但圣上已经一个月没有早朝,也没有召见过任何一名臣子,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答复。

    袁谟把慕悦儿安顿好,离开慕府去了赵重熙曾经同他提过的城西庆隆坊。

    和各州府的萧条相比,宋京还是很繁华的。

    庆隆坊一带以商户居多,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显得尤为热闹。

    没有花费太大的工夫,袁谟就寻到了赵重熙说过的那所宅子。

    然而,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那宅子看似同周围商户人家的宅院差不太多,远不及勋贵官宦人家的府邸高大阔朗,明面上也没有人把守,却无人敢靠近半步。

    袁谟很有自知之明。

    他本就不以武力见长,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胡闯,非但救不了重熙,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然而,放眼整座京城,他信得过且有权力调兵的人都有谁?

    换作重生前,朝中的官员他不敢说人人有交情,但全都脸熟。

    可如今他是初次入京,连苻溱微和司徒三爷都不认识,他信得过他们,他们信得过他么?

    袁谟咬了咬牙,看来他只能去勇义侯府。

    不管这一世的周夙有多渣,他都是自己如今不二的选择。

    袁谟顾不上多想,拔腿朝勇义侯府奔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袁谟来到了勇义侯府。

    他虽然没有备名帖,但男主人师兄的身份让门房不敢小觑。

    那门房一面吩咐小厮去内堂禀报主子,一面将袁谟迎进府中,安置在回事房旁边的厢房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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