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怕女儿受了委屈,细细询问过,也不知颜明镜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纳个妾竟然是女儿心甘情愿的。
    事已至此,镇国公也无话可说。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镇国公觉得女儿过得开心快乐就好。
    可现在,看着外孙女那张稚嫩脸上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里又百般不是滋味,女儿过的是好了,可他外孙女、外孙过的可好?
    颜采薇见镇国公沉默不语,知道外公被自己说动了,再接再厉道:“外公,既然父亲靠不住,那外公何不帮我,让我将他拿捏在手里!”
    颜采薇停了下来,朝着镇国公看去,见他面色如常,这才继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外孙女斗胆,还请外公帮忙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捏在手的把柄。若他将来对我,对母亲好,自然也就相安无事,若他将来起了坏心…… 我和母亲也不至于无依无靠。当然,外孙女明白自己如今年岁还小,这些把柄暂时由外公握在手里。”
    话说到这里,镇国公已然拒绝不了。
    看着小小年纪便考虑这么多的外孙女,又想到如今还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儿,镇国公心里清楚,不管是为了小女儿,还是为了外孙女,这件事他都要办的妥妥帖帖的。
    女儿妄想拿捏住父亲,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镇国公能坦然接受,固然有着疼爱女儿和外孙女的原因,更多的是,他历经乱世,见多了畜生不如的事情。
    但旁人知道了,可不会去想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让女儿生起拿捏父亲的想法,只会说这是违背人伦之事,乃是大罪。
    想到这,镇国公不无担忧的叮嘱道:“薇姐儿,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这件事除了我之外,别对任何人说起,即使你母亲弟弟也不能说,知道吗?”
    纵然颜采薇如今想的再周全,在镇国公眼中也是一个需要他遮风挡雨的小女孩儿。
    颜采薇点头道:“外公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镇国公放心下来,知道外孙女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他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笑问:“那第二件事呢?”
    颜采薇道:“在说第二件事之前,还得请外公答应帮我一个小忙。等会儿我母亲肯定会来找我回去给夏先生请罪赔礼,外公你可要帮我挡着母亲呀!”
    镇国公没好气的看了颜采薇一眼,“不会让你母亲带你走的。”
    颜采薇这才道:“第二件事,是想请外公帮我找几个得用的人。我乳娘跟着儿子媳妇享福去了,身边也没个得用的嬷嬷,许多事情少不得我一一去费心。外公,您帮我找一个略懂医术的管事嬷嬷吧,我想沉下心来学习武技。”
    镇国公好奇道:“怎么突然想要练武了?”
    第9章 宋氏
    为什么学武?
    这个问题在颜采薇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她也不瞒着镇国公,直言道:“第一是免得被人欺负,要是被人欺负了,也可以报仇;第二则是希望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镇国公哑然,他想起当初苦练武艺,吃了那么多苦头,也是为了和阿梨过上好日子,后来被皇上看中,成为带兵打仗的将军,如今时间一晃,也过了几十年。
    看着外孙女写满认真的笑脸,镇国公想,他还得给外孙女物色教授她武技的师傅才行,内功心法也就算了,武技他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磨炼出来的,不适合拿出来教导外孙女。
    不过要懂医术的管事嬷嬷可不好找。
    揉了揉眉心后,镇国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决定进宫去求一求皇上,没准儿还有意外惊喜。
    颜采薇并不知道自己一点事情就要惊动皇上了。
    她陪着镇国公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会儿后,就缠着镇国公去马厩,她要选几匹小马驹养起来,将来可以叫上世安一起陪着外公去骑马打猎。
    说起打猎,猎犬猎鹰也是少不了的。
    颜采薇又开始盘算要找什么样的猎犬猎鹰,又要养在镇国公府那里才好。
    比起武定侯府,颜采薇自然更喜欢镇国公府。
    这次她来镇国公府,准备将自己私库并一些惯用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在这里,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重活一次,颜采薇不准备为难自己,决定将来常住镇国公府。
    反正有外公在,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逼她去成亲。
    至于外公百年之后……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有一身武功,谁还能逼她做什么不成?
    想着前世遇险后,和世安一起流浪的那个月,虽然很是吃了一些苦头,但对颜采薇来说,却是人生最精彩的一段时间,她可以放声高歌,也可以大声说笑,更可以去她想去之处。
    以后,她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畅想着未来,颜采薇快乐的挑选着小马驹,还时不时问镇国公一些打猎要注意的事情。
    从外孙女的话中,镇国公不难得知外孙女要长住的打算,心中高兴极了,便放下手中的事务,陪着颜采薇挑选小马驹。
    ……
    武定侯府里,老夫人自从把中馈交出去后,便很少管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佛堂念经。
    宋氏陡然听到老夫人叫自己去寿安堂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来请人的小丫鬟再说一遍后,才往寿安堂走去。
    老夫人待人宽厚,宋氏往日到寿安堂的时候,时常有小丫鬟们嬉戏的欢声笑语,这次来却见丫鬟婆子们俱都束手侍奉在一旁,而向来听话懂事的三姑娘颜采菽一脸委屈的跪在地上。
    老夫人坐在上首,闭目拈动着翡翠念珠,常年的礼佛让她有极好的耐心和涵养,纵然动气了,也不至于迁怒旁人。
    看到宋氏来了,她让人看了座。
    “娘,这是怎么了?”宋氏落座后,脱口而出。
    颜采菽也是宋氏看着长大的,瞧着她雪白着一张小脸,不免有些心疼,因此不等老夫人开口,她又替颜采菽求起情来,“娘,不知道菽姐儿犯了什么错?女儿家最是娇贵不过。我看不如让菽姐儿起来回话吧,没得让她跪坏了膝盖。”
    老夫人叹道:“你有心了。只是菽姐儿做错了事,这是应该的,你不必为她求情。谢嬷嬷,你把今日的事情同夫人说清楚。”
    谢嬷嬷领命后,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宋氏万没有想到早上才说要听话懂事的女儿,转眼就犯下这么大的错,不仅欺负姐姐,还敢顶撞先生,最后更是躲倒镇国公府去了,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宋氏不敢去看老夫人慈和的面容,低着头,闷声道:“娘,我这就去把薇姐儿叫回来。”
    婆媳十来年,老夫人对宋氏的性情十分了解,怕她冲动,忙道:“明玉,此事也不全是薇姐儿的错,也有菽姐儿之过。你见了亲家公,先不要急,好好说……”
    老夫人刚说了个开头,宋氏就起身打断了她的话,“娘,我知道您疼爱薇姐儿,可也不是这么疼的!她什么性格,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吗?正如你所言,做错了事,合该受罚,有什么事情,等我去把她叫回来再说吧!”
    宋氏做事向来自在随性,说风就是雨的,一番话说完后,也不等老夫人开口,提着裙子便往外走去。
    老夫人:“……”
    武定侯府离镇国公府并不远,宋氏很快便到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许多老人都是看着宋氏长大的,两府虽然离的近,但宋氏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众人见宋氏回来,一面让人去禀告镇国公,一面热情的迎着宋氏进了客厅。
    在客厅小坐一会儿后,宋氏没见到女儿的身影,反倒看见自家父亲面带怒容的走来,衬的他脸上的刀疤越发狰狞。
    宋氏心里顿时一跳。
    她知道父亲极为宠爱自己,但看着这样的父亲还是有几分惧怕的,偷偷呼了口气后,问道:“父亲,薇姐儿呢?”
    镇国公冷哼道:“看她姨母去了。”
    宋氏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到母亲,是姐姐周王妃带大的,后来姐妹俩因为她执意要嫁给颜明镜一事而生分,不比从前亲密。
    因此宋氏一听女儿去见姐姐,就忍不住抱怨起来:“父亲,薇姐儿也太不懂事了,连累的家中姐妹受罚不说,气的先生都要辞馆了。父亲,你快快叫人去把薇姐儿找回来,随我回去赔礼道歉!”
    镇国公越听越是生气,他和女儿一年见一次面,竟不知道女儿的心偏成这样,也不知道薇姐儿受了多少委屈。
    想到这,镇国公反倒冷静下来,问道:“你是怎么做母亲的?”
    “啊?”
    宋氏有些不明所以。
    “好,好一个武定侯夫人!”镇国公厉声道:“你回来,不给我请安问好,也不问问你姐姐身体怎样,直接便说起了薇姐儿的不是!我问你,薇姐儿为何要顶撞先生,姐妹之间又是因何起的争执。”
    “这……”
    宋氏自然说不上来。
    从谢嬷嬷的话里,她只知道姐妹之间发生了口角,被夏先生看见,训斥了几句,然后薇姐儿非但不服管,还顶撞先生,但姐妹之间因何起的争执,宋氏就不清楚了。
    见宋氏支支吾吾的,镇国公难掩失望的说道:“你可真是糊涂!怪不得薇姐儿好好的家里不敢呆,竟要躲到我这里来。”
    宋氏从小到大就没有被镇国公这般凶过,哪怕她执意要嫁给颜明镜,父亲也只是唉声叹气。一时间,她倍感委屈,眼泪陡然就流了下来。
    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孩子,又想起阿梨临终前,还念念不忘着两个女儿,镇国公一下就心软了,刚想安慰宋氏两句,话到嘴边又想起外孙女如今处事老练的样子,顿时将头别过去,放轻声音道:“明玉,我也不是要怪你。只是薇姐儿是你女儿,你要多替她想想。你先回去把事情理清楚,看看谁对谁错,等薇姐儿看了她姨母回来,我自会送她回侯府。”
    宋氏被镇国公吓到了。
    一时间不敢向以前那样和父亲撒娇,只得诺诺应是,转身回了侯府。
    老夫人得知她没能把颜采薇接回来,想起亲家公护短的性子,顿时头疼起来。
    不得不说镇国公办事速度很快,这边宋氏前脚刚回家,那边颜明镜就被上峰放了几天假,正莫名其妙呢。回到家里,椅子都还没有坐热,就听下人说姐妹之间闹了矛盾,他的小女儿气的去了岳父家。
    联想到上峰说的几句话,颜明镜立马就回了上房。
    宋氏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陡然被镇国公厉声训斥,心中正难受不已,躺在贵妃榻上翻来覆去的,心里难受的很。
    “明玉。”颜明镜柔声唤道。
    见着颜明镜脸上的温柔,宋氏心中的委屈顿时化作了眼泪,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夫君……”宋氏扑到了颜明镜怀中。
    颜明镜搂着宋氏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问道:“薇姐儿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人把她气着了?”
    宋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把事情说了一边,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的说道:“夫君,我也是为了薇姐儿好,父亲怎么能说我糊涂呢?薇姐儿的性子你也知道,再不改一改,将来可怎生得了!”
    话说到这里,颜明镜哪里还不明白他被放假的起因不过是女儿和侄女的一顿口角,顿时又恼又怒,忙对宋氏说道:“明玉,你再回国公府去把薇姐儿接回来。岳父年纪大了,对小辈难免溺爱太过,你别和岳父急,慢慢把事情和岳父说清楚,岳父肯定会体谅你的。”
    宋氏原本满腹委屈,但瞧着颜明镜有条不紊的吩咐她处理事情的样子特别好看,她鲜少看到这样的夫君,不由看痴了,根本没有听颜明镜再说什么,只胡乱的点头应是。
    颜明镜把话说完,才发现宋氏只痴痴的看着自己,根本没有听自己说什么,想起自己这些年伏低做小也没有换来什么好处不说,如今不过因着小辈的争执,便让他休息几天,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将宋氏往旁边一推,甩袖而去。
    “夫君……”宋氏回过神来,颜明镜已经走远,她小跑也没能跟上,只得打发人去请。
    去请人的丫鬟很快便回来禀报道:“夫人,侯爷……侯爷去云姨娘院子了。”
    宋氏和颜明镜成亲以来,除了她来月例和在书房办公,武定侯白天还从来没有在别处去过,更没有这样生过她的气,再一想父亲对自己的训斥,宋氏悲从心来,不由啜泣起来。
    田嬷嬷哪能见宋氏这么哭,连忙上前安慰起来。
    只是她素来笨嘴拙舌,哄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正想叫人去把李姨娘叫来,就见颜明镜去而复返,不由松了口气,她就知道侯爷不会丢下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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