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那留在京城的一波,为的就是趁机劫走越王吧?”沈郁拉回思绪。
    “朕也觉得是这样,这场刺杀其实安排的很严密,至少在事发之前,无人察觉,他们唯一低估的,便是朕早已熟知各种刺杀,即使明面上将隐龙卫留在别处,也有法子立刻通知他们。”
    第三天的最后期限里,安大人终于找到了刺客如何不惊动守卫进山的办法,勉强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在方均的调查下,那个暗中给刺客递消息的人也被揪了出来,好巧不巧,又是许大人身边的下人。
    许大人被带到皇帝面前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刺客同谋。
    “陛下,臣冤枉啊!臣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许大人额头抵在地上,涕泗横流。
    “那你说,这个仆人是不是跟着你上山的?”方均站在一边,问。
    许大人扭头看了一眼跪着旁边的仆人:“是臣带来的不假,但臣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啊!求陛下明鉴!”
    商君凛听着下面的吵嚷声,蹙了蹙眉。
    另一边。
    许夫人从许大人被叫走就开始心神不宁,不断在帐里踱来踱去,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派出去收信的人也没回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根本不敢到外面打听,只能等消息,几天过去,她已经不再抱有侥幸,那人多半凶多吉少了,只希望和家族的通信没被发现。
    越王被救出去后,陷入长久的不可置信,他都要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待在暗牢里了,没想到还能有重新见到阳光的一天。
    他愣愣站在院子里,感受到洒落在自己身上的阳光,依旧有种恍惚感。
    他真的出来了吗?
    不是他的幻想吗?
    他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封地,振臂高呼之下,一呼百应,带着信服他的兵杀回京城,将受到的一切痛苦还给商君凛。
    然后梦醒了。
    他还在阴暗潮湿的牢里,一无所有。
    现实和梦境的巨大落差之下,他只想沉溺在梦境中,不愿醒来。
    这次被救出来,是不是也只是他做的一个梦呢?
    “殿下,快收拾一下,我们得启程了。”一位中年男子走过来。
    “哦,好,”越王似乎才回过神来,“我们去哪?”
    “得先躲过朝廷的追兵才行,我的人给皇帝制造了一些麻烦,我们得抓紧时间,等过了汉州,就安全了。”
    “为什么是汉州?”
    “那里有接应的人。”
    要不是因为越王的血脉和那人留下的命令,他们何须大费周章来京城救人,还折损这么多人马进去。
    想到被派出去刺杀皇帝的死士,男人心里一阵肉痛,那可是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在这一次行动里折损了大半。
    神情恍惚的越王没注意到,这些救他出来的人,对他的恭敬只浮于表面。
    他们一路朝着汉州的方向赶去。
    确定祁岳山上没有其他刺客后,商君凛下令回宫。
    沈郁依然和商君凛同乘,这次没有大臣再说什么了,他们也没心情再管这些,随行的侍卫比去时多了一半。
    沈郁倾身,揉了揉商君凛皱起的眉峰:“陛下还在想越王的事?”
    “朕第一时间派了隐龙卫去查,但没找到任何他们的踪迹,这些人从何而来,朕完全没有头绪。”这伙人藏在暗处,通过冯平琦钓出来的,也只是其中一支势力而已。
    “在暗牢关了那么久,就算离开,越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之前那些人一直没动静,我还当他们放弃了呢。”沈郁放缓声音道。
    “越王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他们在意的,从来不是越王这个人,而是他代表的身份。”商君凛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第162章
    “或许一开始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辅佐越王的,可人心易变,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利久了,谁能保证不生出一点其他想法来?”
    “陛下的意思是,越王于他们不过是一个傀儡?”沈郁很快想通这点,这样,之前的很多事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面对泼在越王身上的脏水他们无动于衷?为什么越王被关了这么久他们始终不着急?等等,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无非是因为,他们最在意的,不是越王。
    他们只需要找到最合适的时机,付出最小的代价,将人救出来了就行。
    至于越王在这段时间会受到怎样的磨难,不是他们关心的事。
    祁岳山就在京城地界内,皇帝遇刺,京城大半力量都会涌向这边,空出来的守备给了劫狱者可乘之机。
    “先帝到底给越王留下了什么,迄今为止,朕还没彻底查清楚,早年,朕审问过先帝那些近臣,揪出了一些,隐藏的更深的,连他们都不知道。”
    世人都道,商君凛登基后,杀了不少前朝旧臣,若非如此,朝中势力也不会一下空出大半来,进行一场彻底的清洗,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些人里,有一部分并没有一开始就被处死。
    他们被秘密关押起来,榨干最后剩余价值。
    “不是传言先帝在位后期昏庸无道么?”沈郁挠了挠下巴,“这么看,不太像啊。”
    “后期再如何荒唐,早年也是打败一众竞争对手登上皇位的胜利者,永远不要小瞧这样一个人。”
    先帝后期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商君凛不在乎,他与先帝之间,只有血海深仇,没有父子亲情。
    沈郁将话题转了回来:“方大人那边问出什么新线索了吗?”
    他知道的消息,多数是直接从商君凛口中得到的。
    商君凛:“那个仆人的行为许大人并不知情,就连许夫人私下派人联系汉州的事,他也不知情,刺客的供词能和越王被劫走一事对上,两者来自同一拨势力。”
    沈郁:“能从他们口中问出越王会被带到哪里吗?”
    商君凛:“他们不知道,两拨人的行动是分开的,或许是为了防止现在的情况发生,行刺者对另一方的后续行动一无所知。”
    沈郁:“看来,幕后之人也知道,刺杀的失败率很大,压根没想这些行刺者能全须全尾回去吧。”
    商君凛:“不论他们的行动能不能成功,从他们接手这个任务开始,便注定了为此牺牲的结局。”
    这点沈郁很赞同,没成功,被抓住的下场如何不用多说,退一万步说,成功了,他们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
    “通风报信的家仆是许大人带上山的,陛下或许可以往汉州那边查查。”即使许大人对内情一无所知,沈郁还是觉得太凑巧了。
    “正好,一并查查许家和许夫人母家在汉州是什么情况。”
    现成的原因都有了,因为许家嫡女对皇帝和贵君的冒犯,不用担心旁人起疑。
    回到皇宫后,商君凛忙着处理堆积下来的政务,召集大臣议事,沈郁回了玉璋宫。
    即使主人不在,宫人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玉璋宫的一应布置都与沈郁离开时无异。
    几日不见,沈郁惦记着花房里的那些花,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慕汐去了花房。
    上次的事之后,花房换了一批伺候的宫人,见到沈郁,宫人恭敬行礼。
    花房被分成几间,一部分是专门放商君凛派人送来的花的,另一些放的则是下面听说沈郁喜欢花送来的,包括安王送来的那株。
    沈郁先去看了亲自侍弄的那些。
    知道他喜欢花草,宫人伺候的很尽心,花房里的植株都长得很旺盛,该开花的也开着各色的花儿。
    沈郁给它们浇了浇水,松了松土,去了另一边。
    “这株花居然还没谢?”看着开得妍丽的花,沈郁诧异。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花期这么长的花。”慕汐一脸惊叹。
    沈郁也是第一次见到。
    花房里是通风的,微风拂过,枝叶摇摆,像是在欢迎来人。
    “公子看,这些花像不像是在欢迎您?”慕汐再怎么说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对好看的花草有天然喜爱。
    沈郁点点头,招来一旁伺候的宫人,问:“这花一直没凋谢吗?”
    “回贵君的话,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你们现在弄清楚它的品种了吗?”沈郁记得,商君凛一直在让人查这株花的来历。
    “奴婢们去问了之前安王派来的人,他们只说这花是无意间在山上得到的,具体叫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宫人回答。
    “安王殿下怎么会心这么大,将一株来历不明的花送进皇宫?”慕汐对这个回答不满。
    沈郁也很奇怪这点,要知道,送到皇宫的东西,不是表面这么简单的,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送东西的人也是要担责任的。
    “那边说,安王是在确定此花对人体完全无害之后,才派人送来的。”宫人将问出的答案说出来。
    想要验证一株花草会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倒不是什么难事。
    沈郁想起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情形,下意识往花朵中央看了一眼,细嫩花蕊簇拥在一起,没有他预想中的东西。
    收回目光,沈郁心下好笑,不过是在致幻药物作用下看到的幻觉,怎么还当真了?
    回去后,顾太医过来请脉。
    这秋猎,顾太医不在随行之列,吴太医尚未归京,太医院需要有人坐镇。
    把完脉,顾太医给沈郁换了个调养的药方:“贵君的身体比从前好了不少,臣新开的方子每日服用一次就行。”
    是药三分毒,即使是用来调养的药,在身体有所好转后,不宜多用。
    沈郁不喜欢喝药,闻言,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慕汐听到这个结果,也很高兴,她家公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常年汤药不断,眼下终于有了好转,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沈郁想起那晚,和顾太医说了吃鹿肉后的情况:“不知道这种事是不是正常的。”
    “贵君放心,鹿肉大补,贵君的身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补回来不少,有反应是好事,证明贵君确实在恢复。”
    沈郁点头表示了解。
    “贵君今年是不是不如往年那般畏寒?”顾太医问。
    沈郁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深秋后,京城温度骤降,以前每到这个时候,沈郁已经提前步入冬天,今年却没有多少感觉。
    见沈郁点头,顾太医道:“说明之前用的药已经起了作用,若臣推测不出错,今年冬天,贵君不会像往年那般畏寒。”
    这对沈郁来说,是一件好事。
    商君凛回来后,沈郁将顾太医的话告诉他,被各项事烦了一天的男人脸上露出笑容:“阿郁早些没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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