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他如此信任,我只能硬着头皮把这活给接了,结果才知道交易地点居然是在长白山脚下一处叫“卫楼”的村落。

    从我们这儿到长白山也就是从最西南到最东北,这一路舟车劳顿想想我脑袋就发蒙,可是既然答应了人家硬着头皮也得上,所以我们再度踏上了前往卫楼的旅途。

    这次足足走了有五天,我们换乘了几乎所有品种的交通工具,最终终于在拖拉机的颠簸下到了这处位于长白山脚下的小村庄。

    十月的天气这里已经下了一场雪,村子里白茫茫一片,不过这处偏远的小山村并非苦寒之地,相反当地村民家境颇为殷实,虽让房屋并不算多,但都是造型别致,做工精巧的小别墅,相比较城市里开发的别墅区,此地房屋质量丝毫不差。

    苏庆元来之前还是做过功课的道:“大家可千万不要小看卫楼的村民,此地是中草药最重要的一处供货基地,当地空气无污染,水质又好,种出来的草药药性稳定,是大型中草药批发市场的香饽饽,而且又背靠长白山,如果说世上有长出仙草的宝地,也只能是这儿了。”

    “老爷子对当地的评价很高吗?”令章笑道,经过五天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知道这次团队里真正替他“掌眼”的人是苏庆元,所以对老头非常尊敬。

    “是啊,如果没有这么好的中草药,中医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苏庆元笑道。

    穿着羊皮袄子的卖家刘兰河在村口等我们,虽然已经有了准备,我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但还是感到凉气浸透衣服和皮毛进入了血液中,几乎要将我冻成冰坨。

    “东北这天冷的真邪乎。”令章道。

    “其实比南方好,咱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有暖气、大炕,进屋子里和你们那儿春天都暖和。”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道。

    这种笑让我感到特别反感,总觉得这是装出来糊弄人的,古董做局骗人的骗子,基本功就是必须学会如何“憨厚的笑”,因为一脸真诚且憨厚的笑容最容易让人放弃提防之心。

    双方见面的第一印象刘兰河在我心中就得了“负分”。

    “刘大哥,能说说你挖到这颗仙草的过程吗?这可不是一般的造化。”我套话道。

    “可不是咋的,这事儿啥时想起来我心里都贼拉拉的痛快,忒痛快。”他抹了一把冻成冰碴子的鼻涕继续道:“这事儿得从三个月前说起了,那时天还好,不咋冷,我早上起来本打算进山摘些草药,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一只鸟跌跌撞撞栽进院子里,这鸟可不老小,有野鸡那么大个儿,浑身羽毛蓝不津儿的,还拖着两条老长的尾羽,老漂亮了,山里的鸟也没少见,可这样式的还真是我第一次见,”

    第60章 千年仙草(下)

    “鸟看见我也不害怕,蹦蹦跳跳的窜到我跟前,仰脖子叫了两声,那声音可好听了,就像……”说到这儿他仔细想了想道:“就像抽出宝剑声儿那么脆亮。我一听这声就知道遇到神鸟了,赶紧恭恭敬敬的鞠个躬,说来也怪,这鸟居然一动不动。喉咙里咕咕直叫。我估计可能是它肚子饿了,于是弄了点苞谷粒子和水喂它,这神鸟吃喝一顿后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院门口却又停住脚步,不停对我咕咕,也算是福至心灵吧我就跟了过去,一直跟进山里,在一处老黑松林的背面的老坟前那神鸟扑棱飞上坟包后又对着我不停咕咕。”

    “这座老坟可是有年头了,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不知道里面埋着什么人,但传说来的邪乎,据说是48年山里震了一次,原本老坟堆上长着一颗百年老松树。结果树被震塌了后地上隆起了这个坟堆。”听着故事我们进了他家,村子里的人家房子都是用松木建盖,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松木香气,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几把木头板凳。

    “都别客气,我倒水给你们喝。”我们看到挂着红彤彤辣椒串的柜顶上摆放着一株顶着绿叶通体乌紫的茎类植物。

    这个东西从外形来看像极了戴着一顶绿色荷叶型帽子的木雕小人,圆滚滚的身体、又短又胖的四肢,甚至连脑袋上的五官都看的清清楚楚,最神奇的就是植物的“胸口”。小奶头和一根根肋骨看的清清楚楚,这就是人形何首乌?简直是太像了。

    “刘大哥,这么大的宝贝就这样放着?”苏庆元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一步步走到柜子下面,那姿势就像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整个人都僵硬了。

    好东西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一辈子都在做和中草药相关生意的苏庆元心情可想而知,一群人中就算是令章都比他淡定。

    “刘大哥,刚才故事还没说完呢?那座老坟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道。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座坟头出现的有些古怪,几十年来没人敢动一粒土,所以见到那只神鸟单单跳上这处地方,我估计可能是有问题了,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该刨土看看里面的情况,结果那鸟伸爪子就开始拨棱土。很快就把这棵千年何首乌给扒出来了。”

    “这真是缘法,千万人中只有你一个啊。”苏庆元说这句话时居然老泪纵横,激动的不成样子。“刘大哥,能把宝物请下来吗,我、我简直是太激动了。”苏庆元抹了一把眼泪道。

    刘兰河带上一副纱手套,小心翼翼的将何首乌取下来放在桌上的一个磁盘里。

    令章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该你上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按观察古董的套路看了一圈后故作高深莫测装,此时的苏庆元已经完全被千年何首乌震惊了,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在植物身上,就像被定身一般,早就把我的嘱咐忘到了九霄云外。池纵欢扛。

    等了很长时间他依旧是没有半点反应,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将他拽出了屋子道:“老爷子,至于吗?”

    “唉,我整个人的魂都没了,想了一辈子的东西突然就在你眼前出现了,你完全无法想想我的感受。”

    “我当然明白,可是您得专业点,请您来这儿我们所有人都指望您给掌眼呢。”我满心不快的道。

    “不好意思,确实是我疏忽了,不过这东西我也看了,百分百是真家伙,绝对错不了。”

    “咱可得看准了?这是五百万的生意。”我道。

    “首先是气味,何首乌是常用药,我一鼻子就闻出来了,还有形状,药用植物本身带有药性,一般昆虫小动物敬而远之,这棵何首乌表面光滑,没有丝毫缺口,就是因为如此。最重要的是何首乌形状,这种植物本身形状就近似于人,但所谓的关节其实是生长的球茎,这种东西可是无法伪造的,绝对的千年人形何首乌,人间奇宝啊。”说到这儿他又激动的泪水盈眶。

    “好,既然有苏主任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令章哈哈一笑道。

    “令总,这么大一笔生意,千万不能马虎。”对于苏庆元极度不放心,我提醒令章道。

    “我看那颗何首乌也是真的假不了。”令章颇为自信的道。

    既然他相信,我们也没有怀疑的理由。

    进了屋里刘兰河端着个大水缸正在喝水,他一抹嘴巴笑道:“咋了,看出真假了呗?”

    “我看出来了,确实是真的,不过这么好的宝贝刘大哥为什么要转给我们呢?”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早年是个猎户,后来又做了中草药生意,都是在深山老林里讨生活,天生就是个辛苦劳碌命,这种大富大贵的宝贝我可是无福消受。”刘兰河又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

    本来我已经确定何首乌是真品,可见了他这脸笑我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暗中一阵心惊肉跳,于是暗中捅了令章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道:“五百万凑齐有点难度,所以我找人借了一点,现在他应该到了,我这就找他。”

    找个借口离开了卫楼村,在前往镇上的山路令章道:“又怎么了?”

    “令总,毕竟是五百万的生意,我想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所以我想去看看那座老坟。”我道。

    “没事吧你,去那邪门的地方万一招惹了脏东西就不值得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坟堆既然能出千年何首乌那就是个祥瑞之地,你怕什么呢?”

    我这句话把令章说明白了,他连连点头道:“这倒也是,你有把握的话咱们就去探探路子。”

    陈升把我拉到一边道:“这件事和我们没啥关系,说轻说重都不合适,我们就不参与了,破老坟堆一定得在上午、中午时动镐,得是黄道吉日,如果当日起煞、冲煞千万不可动土。”

    为此我特意买了一本老黄历,选定了两天后动土,令章倒是无所谓,他巴不得赶紧买了何首乌后离开,我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如此信任苏庆元?这位老中医见到千年何首乌之后连神经都变的不太正常,说出来的话还能当真吗?如此轻信别人,这样的人还能当大老板?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当天我将准备好的两把工兵铲放进背包里,正打算出去就听有人敲门,打开门见是令章,我道:“你也准备好了?出发吧。”

    “我想了一下,保险起见,那座老坟还是别动了。”

    “不动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神物都是有灵性的,如果我们始终怀疑它的真实性,它身上的灵性就会消失,到时候可真是哭都没有眼泪水了。”

    这话真是我听过最经典的“想当然之说”,荒诞至极的言论,听的我都想用大嘴巴抽他。

    本来我是想驳斥他这番荒唐的理论,可是转念一想令章肯定不是傻瓜,他能在一个行业做到领头羊的地位,肯定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以这次在收购何首乌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心急之状肯定不是他大意了,从一开始令章找我替他掌眼摆明了就是不怕挨坑,为什么如此明显的破绽直到现在才算想明白?我不禁暗中骂自己真是太笨了。

    “令总,你和宁哥私交不错,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何首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61章 超级买卖

    “我之前不说了吗,对于宝物要有一颗虔诚之心,否则一旦被它察觉我们心有不诚,它就会离我们而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他言之凿凿。给我的感觉就是要么是在骗我,要么就是他也失心疯了,但他一口咬定就是这样,我也没法反驳。

    总之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明明是在做一件很假的事情。但是偏偏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必须相信。”

    我是不是很傻很天真?为什么要用如此低级的骗术来骗我?我越想越恼火,令章则不紧不慢的道:“你相信我,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假。其实是真的。我很欣赏你的责任心,希望你继续保持下去。”说完这句不咸不淡的话,他拿起我面前装着工兵铲的手提袋回去了。

    这次“寻求真理”的行动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下午时令章就和刘兰河签署了买卖合同,一份五百万的购买大合同即时生效,我心里还是比较忐忑的,毕竟这么大一笔生意,万一出了岔子我能脱身而出吗?池他农才。

    于是我给宁陵生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担心,宁陵生口气却很轻松道:“谨慎一点是好事,但不能瞎想,令总是什么人?他决定的事情错不了,不用担心。”

    我听他说的这么有把握,心里微微一动道:“宁哥,你是不是也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你整天没事干就在那胡思乱想,哪来那么多的内情,踏实的回来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放下了揪着的心。一拨人返回了临江,一路之上令章都显得很是兴奋,就好像他真的捡到了世界上最值钱的宝贝,而之前有些精神恍惚的苏庆元也恢复了正常。

    或许这些人里唯一不正常的人就是我了。

    路上王殿臣告诉我在长白山游玩时他见到了刘兰河说的“神鸟”,刘兰河的形容有点夸张,所谓的神鸟本身并没有多么神奇,就是一直普通但大点的鸟,东北民间称之为棒槌鸟,这种鸟出现就意味着它栖身之地附近必然有品相极好的人参。

    人参也是仙草的一种。

    他还拍摄了不少棒槌鸟的照片,照片中的鸟类确实没有刘兰河说的那么漂亮,不过也是一只造型非常奇特的大鸟,而且一对眼珠子乌黑溜圆,就像黑宝石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既然这只鸟是守护人参的,难道你没有找人参?”我笑道。

    “不敢想,再说了人参都是有灵气的仙草,经常幻化人形在人世间四处行走,我可不敢造那个孽毁了千年老物的性命。”王殿臣道。

    一路颠簸不提,到了临江令章给了我们一人两万块钱算作辛苦费,我执意不要,王殿臣道:“收下吧,令总不缺那两个钱,何必跟他客气呢。”

    当晚令章在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摆了一桌庆功宴,展示了他花五百万买来的这株千年何首乌,当晚还有不少新闻媒体的人,于是第二天就把消息刊发了出去,结果可想而知,消息顿时轰动了整个k市,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里面有羡慕他的,也有怀疑的,其中这里面有一名在k市学术界很有名气的植物学家撰文分析了世上为什么很难有千年何首乌存在的原因,以此证明这何首乌肯定是假冒的。

    令章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提出质疑,沉着应对,随后就在平面媒体和电视媒体反驳了对方的说法,随后两人唇枪舌剑吵得是不可开交,而这件事也被越炒越热,辐射范围开始在全省范围内蔓延。

    到了一定的热度,植物学家就提出了一个最靠谱的证明何首乌真假的手段:用科学鉴定的方法断定何首乌的生长年份,令章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我却知道这场赌赛下来之后令章怕是得输的裤子都没了,我也不免有些担心。

    但是坚定的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这场看似根本不靠谱的交易结果却是极其靠谱的,令章花五百万买的何首乌居然真有千年之久,这是一个稀世奇珍,甭说五百万,就是五千万、五个亿也无法对应它真正的价值。

    但是更加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在两人的赌赛中真正获益的并非是令章,而是挖出了千年何首乌的“卫楼村”,这个全国范围内并不算太有知名度的中药材提供基地名声就像坐着火箭直升天穹,很快便被全国人民所知晓。

    名气提升之后附加值是非常惊人的,最直接的好处就是生意变好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卫楼的货源采供已经翻了几翻,当地村名根本忙不过来,于是低价从别的地儿收购,然后加价卖给那些中草药收购商。

    因为当地出了“千年何首乌”所以这些采购商宁可花更高的价钱去“风水宝地”购买草药,他们相信当地气候土壤既然能养成仙草,其余的药用植物等级肯定也好于别处。

    我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并没有生命的何首乌居然能让一处贫穷落后的小山村一跃而成最大的中药材供应地之一,当地所有的村民都赚了个盆满钵满,连前些年外出打工混的不错的年轻人都纷纷返乡做回了中草药的生意。

    我就是再傻也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这场骗局堪比舒启卡那副画作了。”我对宁陵生道。

    “你要把这整件事看作是骗局,只能说你的看法实在过于片面了。”

    “这不是骗局是什么?”

    “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商业运作,足以载入史册的商业运作,令章绝对是个高人,你不要把这件事想的太低级。”宁陵生认真的道。

    “商业运作?”我惊诧的道。

    “骗子骗人的目的无非是损人利己,而我们虽然是利己了,但有损人吗?谁在这场你所谓的骗局里成了受害者?卫楼的村民现在各个富得流油,甚至周边那些以中草药为生的村民也都过上了好日子?我请问你,谁在这里面上当受骗了?”

    宁陵生一句话问的我一时哑然,确实是这个道理,没人在里面吃亏啊,所以这确实是一场成功的商业运作。但我还是嘴硬了一句:“那些高价收买药材的中介商不是吃亏了?”

    宁陵生道:“难得你现在还能如此单纯,这些人比老狐狸都精,他们不骗人就不错了,还能被人骗?就说高价的问题,这些人是自愿给高价的,而且价格是他们自己炒上去的,和卫楼村民没有一点关系,而且这点成本相比他们销售给病人的价格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替他们操心你想的可太多了。”

    “宁哥,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事儿为什么会落在我们头上?临江和卫楼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为什么要找令章合作?”

    “就是因为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所以从地理上而言如果能把我们这块给攻破了,那么两点之间距离基本上也都被拿下了,其次令章是孤儿,从小在卫楼村长大,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帮助曾经的老乡亲们也是应该的,而且……”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很快就能知道了,但不是现在。”

    原来令章和卫楼村有这样的渊源,那么令章的行为就不奇怪了,不过宁陵生说的另有原因,肯定是还有别的隐情,不过听他的意思这事儿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而刘小花在我的照顾下肚子越来越大,她和天极狼的孩子很是健康,让我觉得放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呈人形,而非狼形,更不是人狼杂交的形状,只要不是怪物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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