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差不多了。”

    “嘁。”

    “嘁什么。”

    “没见过。这种车就在电视上看见过。”

    “嗯,所以是豪车嘛。”

    杨梅笑了笑,说:“你也没见过吧。”

    “车展的时候……”

    “什么时候的车展?”

    “……不记得了,挺久了。”江水回忆了一下,说,“上高中那会儿。”

    “你很爱车哦?”

    “车是每个男人心底的情人。”

    安静了一会儿,杨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问:“你15就开车了,那时候你……才初中吧?为什么这么早就开车?”

    “酷炫呗。我说了,车是每个男人心底的情人。”

    杨梅说:“哦,你初中就情窦初开了。”

    江水抬眼看她,她支着身体在床上,心情还算愉快,嘎吱嘎吱地笑。看她这么笑,他的心情忽然也轻快起来,不假思索地就说:“初中练的车手,高中就派上用场——我高中才情窦初开的。”

    杨梅听了很有兴趣,眉毛一挑坐直了身体:“哦,你是说你用你酷炫的车技去泡妞?具体什么情况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事件?”

    江水抿抿唇,没再透露更多。他指了指浴室:“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杨梅眼珠一转:“你先洗。”

    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再加上里头水雾缭绕,从外面完全看不清里面。

    杨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靠在门边,敲了敲说:“具体什么情况?你讲讲嘛。”

    江水一时没反应过来,猛地怔了一下后,才意识到她问了什么,心里暗暗好笑,一边冲水一边惬意地说:“你以为我洗澡的时候就能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么。”

    “能啊。”杨梅吃吃地笑,“你信不信我把大门给打开,再吼一声把大家喊过来?”

    江水往前走了两步,想锁门,却猛然发现门锁坏了。

    难怪。

    一片寂静。

    而后,江水听见浴室门被一点一点扭开的声音。

    他立刻沉着声音道:“别闹。”

    又只剩下水声了。

    半晌,门外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嘁,无聊。”

    没过多久,导游过来了。她来是为了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本身合同里的行程很松,导游就给添加了新的行程,当然,这就像去往香港韩国的旅程一样,游客不购物,导游哪里有钱赚。呼/伦/贝/尔诚然是没有什么可购物的,那自然只能在景点上做文章了。

    导游告诉杨梅,这个添加的行程是自愿参加与否的,倘若参加,就得按人头再另算钱。

    涉及到钱的事……

    杨梅下意识地看了看江水,发现他只是靠着一边的墙站着,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再看向导游,杨梅笑着说:“你问他吧,他是管钱的那个。”

    她走进浴室,把两个人换下的衣服洗了。

    等她把衣服洗好了,晾在空调口下,导游已经走了。

    “怎么样。”杨梅问。

    江水说:“我和导游说了,只要团里的人大部分都去,我们就去。”

    “哦,可以的。”

    晚上是没有活动的,因此晚饭过后,江水和杨梅就出来散步,看夜景。

    呼/伦/贝/尔的天黑得格外迟,大约到了晚九点,夜色方临。

    满洲里的夜景特别美,尖顶的建筑物矗立在江边,江畔染上了明黄的光,那是在建筑物上的夜灯的倒影。

    风很清爽,很纯粹,吹过来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

    杨梅推着江水到了桥边,给他拍照。然后翻出一整天的照片观看。

    她拍照的技术的确比江水的好,那张在草原上和羊群的照片,拍得很有意境。江水人高,在无垠的绿中站立着,仿佛伸手能碰到天。

    那群羊完全不存在喧宾夺主的意味,反而使得照片里的男人愈发纯净,好像他本就是草原之子。草原的孩子一个个都威武雄壮,讲话唱歌都极有底气。江水的身形和北方男人差不多,颇似歌曲中唱的那个“套马的汉子”。

    杨梅说:“你还挺上镜的嘛。”

    江水:“你拍的好。”

    “你要是换上本地服饰,混进人群里,没人把你当外地人。”

    “是么。”

    “是啊,你跟内蒙汉子一样黑的。”

    “……”

    杨梅欢快地笑出来,好像揶揄他是一件多么令她感到愉快的事。实际上,在他们的相处中,言语上的便宜总是能让杨梅占尽了,江水的包容就完全体现在口舌之争的沉默上,而他本性里的强势,则完全在某些体力活动上爆发。

    这种爆发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本来和导游约定好8点30准时出发,他们到了8点才悠悠转醒。

    来不及了,急赶慢赶之后,幸运地发现,他们并没有因为迟到而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并不是今天早上的焦点。

    因为有其他更严肃的事发生——导游昨晚增加行程的提议被团里大部分人驳回,眼看计划要搁浅,导游心里急,自然一个劲地游说,而这种目的张扬的游说,显而易见是惹人反感的。

    有人提议既然要大家参加这种临时增添的活动,那就把价钱降下来一些,毕竟是团体,人数这么多,就算降价也能赚不少了。然而导游说什么也不肯,这样一来,不愿参加的人就更不愿参加了。

    争执到最后,也没能争执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来。

    最终,整个团达成一致,既然价格讲不下来,那干脆就不参加了。

    江水问杨梅:“你想参加吗。”

    杨梅摇摇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这边是头一回来,导游增加的景点到底值不值得一游,所有人心中都没有底。其实价格并不算特别贵,只是讲价讲了这么久,导游一根筋地不愿意妥协,让人有些恼火。

    南方人做生意是是要面子的,是讲究心里边舒坦的。只要导游同意把价格意思意思地降低一点,这伙人就会同意参加了。

    心肠子拐七拐八的南方人碰到了说什么都直来直往的北方人,结果并不难预见。

    尽管结果已经确定,但江水还是想征求杨梅的意见——

    江水又问了一遍:“你想参加吗。”

    他说:“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出来留下遗憾。”

    这次杨梅笃定地回答:“不参加了。跟着团走吧。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能和他一起出游就是最好的旅行,哪里会有什么遗憾。看什么风景根本不重要,再亮丽的景没有他,还不如窝在家里,身边陪着一个无趣的他。

    这一点杨梅很清楚,她不是崇尚物质的女人,但也不是那种谈柏拉图式精神恋爱的女人。她要的是这两者之间。

    江水站着未动,定定看着杨梅,仿佛要看到她内心里去。

    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知道此刻杨梅在想些什么。从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从没这么想要得知一个人的内心想法,也从没想过要踏入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然而现在他想。

    他想剖开杨梅看一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炼成的,才会让她在很多时候都显得这样义无反顾。

    好久以后,他才恍然回神,本能地抓住杨梅的手,另一手拖着两人的行李箱,大步往外走:“好。没有遗憾。”

    ☆、独自回程的男人

    杨梅的心情格外的好。因为触目即是绿,绿色总能让人卸下心防,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根河湿地,额尔古纳,茂密的矮林和橙黄的木梯。日光很炽热,而拥挤来往的人群使得这里人感受到的温度比实际的更高一些。

    在江水看来,这里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山头,在他居住的城市里,或者其他什么城市里,随处可见。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给杨梅听,因为她看起来很喜欢这里,同时很享受这个过程。

    “流了很多汗,很舒服。”杨梅说。

    “嗯。”江水说,“流汗是很舒服。”

    “我总算明白了,‘夏天应该多流汗’,这句话真的一点没错。”杨梅说,“流汗其实是排泄的过程,会让人变得健康。”

    “嗯。”

    走了几步,杨梅停下休息一会儿,她站着的地方正好有樟子松。导游说,这里最常见的树木就是樟子松,一种常绿乔木。

    她躲在那棵樟子松的阴影下,回头去看:“你怎么走得比我慢?”

    江水停下来,没说话。其实他可以走得很快,只是怕杨梅跟不上,索性尾随其后。

    杨梅又说:“所以你很健康。”

    江水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因为我常流汗?”

    杨梅点点头:“健康,抵抗力强,复原力也强。”她的视线往下瞟去,隔着衣服,盯着江水的腹部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变得飘忽:“昨天看的时候,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聊到伤口,江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有所延伸,于是上前一步,揽住杨梅的肩头,轻轻一带,就把人带到一边去:“继续走吧。”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和整个团已经分散开。实际上,进入景区的时候,团体就已四分五散。因为这里的游客真的太多了,多到一截窄窄的阶梯,常常被迫站下三个人。

    这一点很不好,不过杨梅并没有太受此影响,大多数时候,她保持兴致勃勃的状态。

    很幸运,在又一棵樟子松下,杨梅见到了城市里难见的小动物。她指着对江水说:“看,松鼠!”

    很多别的游客被吸引了注意,呼啦啦围过来。

    这只松鼠貌似并不惧怕人群,甚至没有惊慌的怔愣,依旧只顾自己攀爬着,后来停止下来,蹭了下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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