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无不拥有造型精致的玻璃瓶,加以独特可爱的装饰物。
    “期待热吻”的瓶子上插着一枚雪花做的小雏菊,“心动夏天”用毛线拴着剪贴报纸般的标签纸……
    安娜贝尔购买它们,为的不是产品,为的不是吸引他,只是为了好看的包装。
    好比小男孩收集心仪已久的扭蛋,小女孩收集公主牌麦片盒里的硅胶玩偶。
    她就是只小孩。
    蠢宝宝习惯给自己划下许许多多的界线,这其中肯定有一条是“交男朋友后才可以购买甜嫩嫩的少女系裙子首饰化妆品”,因为交男友后就有了“为了蛊惑他对我死心塌地”的完美理由,她再也不用为了自己偶尔忍不住在糖果色橱窗外的驻足伤脑筋。
    蠢宝宝自己都觉得,她这么打扮是为了讨好他。
    可洛森知道她只是自己喜欢,喜欢这些可爱精致花里胡哨的东西,穿着杏黄色的小裙子和他逛街时,她连笑容都会真实许多许多。
    ……但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的香水味,不喜欢她穿轻飘飘的过膝裙,不喜欢她开始习惯用镜面唇釉烘托嘴唇的质感,不喜欢她特地穿上浅色系带鞋突出白皙的脚踝,暴露给沿途经过的许多人看。
    阳光下,街道上,他总觉得自己换到她的哪边都挡不住其他人灼热的视线,而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肤,最深最深的夜晚,她也只允许自己触碰几下罢了。
    洛森真的不喜欢。
    一丁点都不喜欢,负面情绪小气泡一般冒出来,和糖果色的安娜贝尔——不仅仅是他眼中的,更是现实意义上许许多多人眼中的——作为情侣走在一起,这些小气泡变成小碎片,在阴影或镜子里扎着他的手心。
    那些小小的碎片,绝不是几个轻飘飘的吻能解决的东西。
    洛森自己知道这些想法很坏。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遇见安娜贝尔前却也没想到能坏到这个程度。
    你不能要求一个女孩停止擦香水涂口红,也不能要求一个女孩停止穿漂亮的裙子鞋子,强制她停止展示她光彩照人的一面——仅仅是为了照顾你个人的感官。
    ……所以他从没说过,每次她这么打扮都会夸她好看。
    这点小小的自我调节,奸商情绪波动再大也能做出来。
    安娜贝尔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贵族小姐。
    她的衣着打扮,她的举止言谈,总会有那么几点拉扯住他的情绪,让他在反感与好感之间来回摇摆。
    这很正常,洛森告诉自己必须习惯。
    习惯她的香水,习惯她的口红。
    习惯她卧室的香薰,蜡烛,花朵,习惯那些层层叠叠可能缠死人的流苏缎带,习惯这一切他看到就喘不过气的……
    哦,对了,唯独她的睡衣和那些小姐的睡衣不一样,真真切切的维多利亚古董,那些不存在的流氓们肯定不稀罕扒着窗户偷看。
    ……洛森不知道自己该调整出怎样的情绪,角色定位换成“男友”后,他无比确信自己不会在看到她穿那些小姐们穿过的性感款式时反感,他暗搓搓为她在梦里勾勒的款式还要……咳。
    可今夜,这些东西都消失了。
    她卧室里没有点着香薰、蜡烛,放花朵的地方放着他送她的古董糖果盒,悬挂的流苏缎带也换成了他送她的礼物——项链、脚链、choker、t恤链、手环、兔子棒球帽、还有一条他们在第三层建构区打□□抽到的奇怪女式皮带。
    床帘的外观没变,可材质轻薄许多,他伸手撩动的时候再没有沉重感。
    洛森甚至没看见随处镶嵌的下弦月与月季花家徽。
    他有点茫然,鲜明感觉到这间卧室刻意把他讨厌的元素完全抹去了。
    ……是这间卧室的主人把那些元素完全抹去了。
    它依旧是间贵族小姐的卧室,但有一半成了恋爱少女的怪奇博物馆,博物馆里陈列的展品全是他送给她的东西。
    洛森不知道这些布置是不是刻意的。
    他确信自己从未暴露过对贵族式卧室的厌恶,他的情绪明明就是他自己该解决的问题,发泄给他人等于软弱。
    安娜贝尔可能是无意中……
    无意罢了。
    想到这,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安娜贝尔还在喘气,她瞪他一眼,把被子拉紧了一些,拉到下巴的位置,除了可以亲的纯洁脸颊什么都不留给他。
    也不嫌热。
    洛森刚要笑她,醋栗的甜味窜进鼻尖。
    ……没有香水。没有香氛沐浴露。很简单很纯粹的醋栗味道。
    他好像知道刚刚差点彻底过线的原因了,今晚她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涂抹。
    “今晚没弄发膜吗?”
    这话一出,洛森感觉安娜贝尔还想瞪他,可惜在瞪之前已经先一步用转过去的后脑勺表态了。
    ……嗯,可以亲的纯洁脸颊也没留给他。
    她埋在枕头里嘟哝:“你不是不喜欢香精味。”
    我是不喜欢,但我没对你说过。
    我没对你说过的“不喜欢”,就不是你该改变的东西。
    洛森垂下眼睛,笑着说:“我喜欢啊,你上次换的水蜜桃味,对吧?”
    “骗子。”
    ……谎话几秒钟就被戳穿,这也是和宿敌交往的头痛之处。
    “蠢宝宝,我……”
    “如果你又要来那套‘我喜不喜欢没关系,不要考虑我的意见,恋爱时不停考虑我的意见完全没必要,你该抛弃那套陈腐道德,况且我很喜欢’的宣讲,就闭嘴。我今晚不想和你就恋爱价值观吵架。”
    “……”
    好吧,她完全堵死了这个话题。
    于是洛森撑起身,掀开床帘,抓住床下自己皱巴巴的t恤往头上套。
    他动作了一会儿,背上就又被踢了一脚。
    不轻不重的。
    回头一看,安娜贝尔重新转过脸,拉得很紧的被子留给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眼睛里盛着不满和委屈。
    “你去哪儿?”
    洛森顿了顿,同时感到t恤上的湿渍。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她嫌弃:
    “你好邋遢,这样走会丢我的脸。”
    我的t恤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啊。
    洛森看看阳台的拉门。雨爬上玻璃。
    “外面在下雨,出去全身都会被打湿,不会有人看出来。”
    “嘭”的一声,一只被折腾得乱糟糟的枕头砸到他的背上。
    再看过去,她拉起被子遮起眼睛,彻底不说话了。
    ……倒是直接说声“不要走”嘛,真不可爱。
    洛森只好自动翻译出“不要走”,欣然捡起那只绝对不能让她助理发现的枕头——说到底每次都是他用家务魔法整理,这位大小姐热衷糟蹋床上用品和他,让她垫条干毛巾她能张嘴咬死他,今晚垫玩偶就差点没被咬死——再拉开她的床头柜抽屉。
    安娜贝尔在被子下独自委屈了好一会儿。但实际上只有几十秒钟。
    几十秒钟后,身旁微微下陷。
    她闷在被子里,顺着床垫凹陷的趋势一路滚进对方的拥抱。
    “……怎么,不出去淋雨了?”
    “我刚刚没打算走。”
    “骗子。”
    “真的没打算走。”
    “那你下床干嘛?”
    “呃,把你踢到床脚的润滑油拧紧放回抽屉?”
    “……”
    安娜贝尔不吭声了,但洛森知道她正咬牙切齿地悔恨和他说话。
    他又欣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外面罩着的被子。
    “你不能这样,蠢宝宝,好女孩不应该在床头柜抽屉里放润滑油,你要学好。”
    ——刚才还借着便利对她疯狂使坏的混蛋是谁啊??
    “那不是我买的。”
    安娜贝尔不甘不愿地辩白:“薇薇安送给我的。”
    “兰姆小姐不会送给你润滑油,她只可能送给你房卡。”或男人。
    “……助理送给我的!”
    她也不会,她只会送给你我的电话号码,或者几个g的超精品小黄文。
    洛森心知肚明:“我知道了,别人送给你的,都是别人太龌龊。”
    安娜贝尔·别人·斯威特:“……”
    不是你在联络喇叭里和我大谈什么“法师色情界对润滑油的强烈需求”,又从那以后没再对我做什么吗?!
    愚蠢的女孩才会等待袭击,她这样一边准备道具一边等待袭击的聪明女孩叫有备无患!
    ……当然,安娜贝尔绝对不会告诉洛森,抽屉里那瓶润滑油其实是那个邀请他“指导哄人”的夜晚就买好的。
    她那天当然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只是等待过程中紧张过了头,搬来一大堆的书消遣,越看就越上头,他来时满脑子只有教科书了(。)
    而且,那晚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他对自己发膜气味的不喜,因为他独处时从未刻意和她拉开距离。
    她一直在等他吻她,他们可是一起呆在她的卧室里啊,他为什么不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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