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洁:【哦,行。】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
    关洁正想摁灭手机,那头发来一条新消息:【听我妈说你去北京参加活动了?什么时候回上海?】
    关洁:【今晚。】
    宋西京:【我来接你?】
    关洁:【?】
    宋西京:【刚拿驾照,找我妈提了新车,我练练车。】
    关洁:【……】
    宋西京:【几点的航班???我真来接你,别看我才拿驾照,我开车技术挺好的!之前还偷偷开我妈的车出去旅游过。】
    关洁被他缠得晕头转向,简单粗暴回了个时间:【10:35】
    朱真不小心瞟到手机屏幕,满脸懵逼问:“我怎么觉得这小孩对你有意思!?”
    关洁放下手机,抬手胡乱揉了揉朱真的脑袋,否认:“没有,别乱猜~”
    朱真顺从地点了点头,双手抱住关洁胳臂,低声呢喃:“西西,我还以为你会……改签机票。”
    “所以就算是互相喜欢的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吗?西西,我想不通,想不通杨竞文为什么要出轨。”
    关洁隐约觉得朱真是在说她自己。
    可是……杨竞文真的喜欢她吗?
    关洁不敢问这个问题,却又觉得朱真把爱情看得太重,把自己看得看轻。
    所以一旦没了这个人,她就再也找不到方向、目标。
    关洁轻轻拍了拍朱真的脑袋,头一次跟她分享自己爱情观:“真真,这个世界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事值得我们喜欢、留恋。”
    “我是……爱这个人,但是不代表我爱就要跟他在一起。很多时候,曾经拥有过就已经很幸运了。”
    “我跟那个人之间,横着很长很长一道沟壑。如果哪天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一定有人满身荆棘地跨过那道坎。”
    “当然,我希望我们都不要去触碰。毕竟,我真的……看不得他难过,也无法让自己再次忍受痛苦。”
    朱真似懂非懂,眼里满是疑惑,却又觉得关洁说得有道理。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鹿眼,隔着飞机坪,眺望着远处的天,一字一句说:“那我也试着放下吧。”
    那时候的关洁真的以为朱真会慢慢放下执念,后来才知道,她曾在夜里无数次崩溃、痛哭,曾无数次想放弃生命。
    直到生命尽头,她也没能逃脱惩罚。
    当天晚上宋西京开着奥迪到机场接她俩,朱真见到宋西京,一个劲地夸:“小少爷长得真帅啊!姐姐都心动了。”
    “要不是姐姐大你四五岁,一定追你。”
    “当年姐姐……”
    宋西京吓得不轻,私下偷偷问关洁,朱真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关洁哭笑不得,说朱真只是热情,跟他开开玩笑。
    宋西京哦了一声,耸肩道:“我是喜欢姐姐类型的,但是不喜欢这样的。”
    关洁:“哪儿样的?”
    宋西京煞有介事说:“……还是不太稳重。”
    关洁被他这沉稳的语气笑得不轻。
    —
    再次见到祝政,是回上海的第二周。
    林昭从国外回来,特意在同学聚会前两天给她打了通电话,请她单独吃饭。
    关洁没办法拒绝林昭的请求,她欠他的。
    吃饭地点在外滩某著名打卡点餐厅,一顿饭下来,至少五位数。
    关洁进餐厅,拿到菜单那刻才知道价格贵到离谱。
    她下意识地提出去别家吃,这家太贵。
    林昭笑着说没关系,他能承担得起,不用替她省钱。
    关洁这才抬眼,认真打量起眼前几年不见的人。
    其实林昭没怎么变,除了气质、外表偏成熟了点,依旧眉清目秀,留着熟悉的发型,穿着熟悉的卫衣、棒球外套,依旧满身少年气。
    很好,时光没有辜负她记忆里的少年。
    林昭替关洁倒了杯温水,拿起筷子掂了两下,感慨:“在国外待久了,都快忘了怎么用筷子了。”
    “想念上海的空气、上海的梧桐、上海的黄浦江……还想念上海的你。”
    “西西,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关洁握杯的手一滞,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如果是在电话里,或许她还能狠心下拒绝他。
    可是遇到这样鲜活、真实的林昭,她真的无法做到之前那样决绝。
    关洁抿了抿嘴角,抬头看着他,静静说:“林昭,你答应我的,不谈这些的。”
    林昭嘴角一僵,而后抱以歉意地看她一眼,解释:“抱歉,西西。是我自己没有控制住。”
    关洁恢复平静,将手里的菜单顺手递给林昭,转移话题:“你点吧。这宰羊价我实在下不去手。”
    林昭无奈笑笑,顺手接过菜单,仔细翻完,将餐厅招牌菜全点了一遍。
    唯独海鲜没点。
    服务员也注意到这一点,善意提醒:“我们家的海鲜也挺有特色,要不要……”
    “不用,她海鲜过敏,吃不了。”
    关洁心跳猛地停跳一拍,她蓦然抬头,撞进的却是林昭温柔、深情的桃花眼。
    那里藏了太多太多有关她的秘密,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她只看一眼,便被灼得不敢抬头。
    她只能低着脑袋,手指落在膝盖,一点一点摩挲膝盖处的布料打发时间。
    林昭似乎意识到她的不自在,体贴地讲起他在国外读书的经历。
    “我刚去第一年,很不习惯那里的生活模式。我的导师是个犹太人,不怎么喜欢亚裔学生,总有意无意针对我。”
    “我不服气,每天拼命做课题,申请专利,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实验室。那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压根儿没精力想别的事。”
    “再后来,我度过一段很虚无的日子。我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我整夜整夜失眠,靠听你的新歌、看我们曾经的聊天记录以及我们曾经经历的点点滴滴强行撑过那段日子。”
    “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是每当这个念头想起,我就强行压回肚子。我靠舍弃最爱的人得到的留学机会,如果就这么轻而易举放弃,不是更显得我当初的决定有多愚蠢吗。”
    “就这样熬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我顺利上完学,被那教授邀请一起做项目,包括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好像这一路走得挺顺利的,可是越顺利我越迷茫,我找不到方向了。”
    “我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我曾经想出国、想找个好工作,是为了赚钱养你,为了你的音乐梦。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得到了一切,失去了你。”
    菜一一上桌,全是关洁爱吃的。
    连她讨厌花椒,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特意吩咐服务生不要放花椒。
    关洁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她不知道如何跟林昭说,他们各自在各自的路上走了好远好远,早已没办法回头。
    她始终记得,记得在那段阴暗、无助的时光里,曾经有个温暖如太阳的少年照耀过她整个中学时代。
    可都过去了,他们都在这场游戏里走丢了,谁也没办法回头。
    祝政那时刚跟邹宇吃完饭,趁着邹宇去厕所的功夫,他走出包间到收银台付账,等待收银员打收据单时,他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谁知一眼瞧见落地窗前的关洁,她穿了件灰棕裙,低着脑袋,表情有些无措地摩挲着自己的裙摆。
    对面坐了个年轻男人,穿着卫衣、牛仔裤,长相干净、白皙,一股子书生气。
    说话时,眼睛一直深情盯着关洁。
    他这个旁观者都能感受到这男人有多爱关洁,更别提关洁本人。
    如果说之前只是简单的吃味,那么现在的祝政,只剩惊慌。
    他毫无体面地承认,他对关洁的这份爱,比不过林昭。
    情敌碰面,本该长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可现在的他,面对这些细心、温柔,且爱得深沉的林昭,只剩——自卑。
    他没林昭那么有勇气,无法跨越赵娴那道坎,也怕关洁憎恨他。
    又或者如今的他给不起关洁任何承诺。
    书房的对话历历在目,他发的毒誓、赵娴的寻死觅活,都让他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他站在几米外的走廊,站在他俩背后,站在他圈地为牢的地方,安安静静听完情敌的深情表白。
    在牢里被人殴打、辱骂他没有胆怯;差点被人当成发泄工具他没有害怕;左腿被人打断只能躺在病床、任由护工脱/裤子、拿着尿盆上厕所他也没有屈辱。
    可是现在——
    就在几米之外,他看着情敌跟自己最爱的女人表白,却无法冲上前揪起他的衣领揍他一拳。
    他只能站在原地目睹全过程,然后忍下不甘,放下不满,转头,若无其事回到包间。
    那一刻,他周身疲惫酸软,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空白,仿佛茫茫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他克制住呼吸,忍住回头的冲动,仓促逃回包间。
    回到座椅那瞬,他喘着粗气,心中百般后悔。
    那天在广济寺里,他不该许愿,祝她遇到个好人。
    至少不该是林昭。
    邹宇上完厕所,见祝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满脸疑惑问:“你这是怎么了?”
    祝政迟缓地掀了下眼皮,忍着心中剧痛,仓惶认输:“……我这辈子,怕是再也娶不到那个人了。”
    邹宇大开眼界地看了眼祝政,本想调侃两句,见他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瞬间失去兴致。
    他啧啧两声,噙着一丝惊讶问:“哪个人?上回那姑娘??我刚还碰到她了,一个人搁洗手间门口抽烟。我跟她打招呼,没理我,估计认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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