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暗卫们还是很感动, 每次被夏大人骗……不,说服, 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志得到了洗涤, 对大魏、对皇帝的忠心又坚定了一个层级。
    夏大人虽被征入宫中,但并不贪图安逸, 时时刻刻为国为民,且随时准备为报君知遇之恩而牺牲自己。
    不要整天想着朝廷能为自己做什么, 而要想着自己为大魏做什么, 这叫什么?这叫忠义!
    ——这帮人离疯不远了。
    封琰一点也不需要他的部下随时准备为他去死,人活半辈子,好好封官拜爵荣妻荫子它不香么。
    嗯, 夏洛荻除外。
    看着帐外的篝火,封琰道:“算了, 你们退下吧。”
    他刚从青州营回来, 不想宫里那边动作快, 也是嫔妃们想一洗中元节那桩案子的晦气, 提前三日便催着皇帝出发了, 浩浩荡荡荡一行, 不到半日就到了赤狐山以北的围场。
    封琰也就被他哥截了个正着。
    这会儿听了派去的暗卫又被夏洛荻哄回来了,封琰觉得还是自己去比较妥当。
    毕竟夏洛荻办起案子来是什么都不管的, 真被歹人发现了, 以她在恶人界的名声, 就不是薅秃她那么简单的了。
    正要走时,封瑕突然进来了。
    “你到哪儿去?”
    封琰道:“我有要务。”
    “若是为夏卿,你就先坐下吧。”封瑕一眼就看穿了他,屏退了外面的人,道,“她是乐相的门生,心性才智都远在那些芸芸庸官之上,你几曾见过她做过没把握的事?”
    封琰见他哥堵着门,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别这么冷淡嘛,坐。”封瑕兴致勃勃地问道,“为兄好奇而已,今日下午刚到这清江围场,嫔妃们不知哪儿听说的这附近有个什么庙,专保容颜美貌,一个个哄着母后要出去微服私访,是不就是夏卿说的那地方?”
    太后大约也是觉得齐王妃那事让宫里多了些晦气,召了不少高僧进宫作法,自己便和嫔妃们一道出来散散心。
    这当然不行,现在还不晓得那所谓娘娘庙里到底是个什么底细,让她们过去岂不是进了贼窟?
    封琰自然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想起了夏洛荻叫暗卫回报来的推测——送秀女的队伍每年都要路经柴家镇,说不准当真有贼子混入了秀女里。
    只是还没有实证,封琰也没有随便断言,只是问道:“是谁提议要去红线娘娘庙的?”
    后宫宫规宽松,最冷的冷宫就是夏洛荻住的老嬷嬷疗养院,是以嫔妃们也大多自由自在,想来便跟着来了。此番带的妃嫔大都也是宫里较年轻、较闲不住的嬿嫔等人,除此之外,太后还专门带了个份位最高的灵妃何氏,因她抄佛经抄得一手好字,出阁前乃是京中出名的才女,平日里很是得太后喜欢,这次也一并被带了出来。
    “她们一拥而上全闹着要去,太后又惯着她们,我怎知是谁提议的。”
    封瑕言罢,忽地心头一动,道:“夏卿查出来此案事关后宫?”
    封琰点了点头,“此番名为行猎,实为围剿,带兵出来就足以,让后妃们留在此地——”
    就在此时,帐外一阵女子的笑声传进来,封琰立即退到屏风后。
    不一会儿,以嬿嫔为首,带着几个妃嫔一道进了大帐。
    她们行了礼,便向封瑕展示了手腕上的红线,撒娇道:“陛下,妾在阁中时早就听说过这柴家镇里有个红线庙,灵得不得了,正好太后也要去那赤狐山上的白水寺祈福,您就答应了让我们陪着太后尽尽孝嘛。”
    老娘和小老婆连番上阵,封瑕被叨叨了一下午,无奈道:“朕压了许多政务待处置,实在没有那个时间陪你们。”
    “哦这个呀,陛下放心处理公务,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要带您呀。”
    封瑕:“……”
    哦,你们出去玩,为夫留在围场处理政务,真好。
    想着想着,封瑕的余光扫过屏风后,微微一笑:“你们去可以,但朕要多派些可靠之人周护你们,今年的武科头名本事过人,就派他跟着崔统领保护你们去,如何?”
    宫里的人都知道崔惩和皇帝很像,但这人既冷淡又无礼,嫔妃们大多很怕他。
    “他啊……”嬿嫔噘起了嘴,“妾见他总觉得怕得慌。”
    “无妨,他若戍卫不周,你们回来告诉朕。”封瑕提高了声音,“朕调他去外地,让他!三年!不得出现!”
    屏风后的封琰:“……”
    他只有用这个身份才好跟夏洛荻出去鬼混,调去外地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回龙椅上了。
    等到嫔妃们千恩万谢地离去,被迫陪老娘和嫂子们出去逛街的封琰幽幽道:“舒服了?”
    封瑕:“舒服了。”
    行吧。
    封琰无话可说,正要走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问:“你给我派的是羽林营的谁?”
    封瑕道:“你还不知道吗?夏卿那养子拿了武科头名?”
    喔,那小子倒是挺争气。
    封琰道:“你就把睚眦点去了羽林营?”
    封瑕:“听考校他的赵将军说此子性还需要磨一磨,且先从副校做起……哎,这是军务上的事,你怎么不去点?”
    封琰:“任人不可唯亲,我避嫌。”
    封瑕:“你唯哪门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入了夏家的籍。”
    什么时候?
    封琰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垂眸看了看手心里的疤。
    那个初到越王府时、冷心冷情的夏谋士第一次失态,就是在他为她挡了一支冷箭的时候。
    她说哪有主公为谋士挡箭的,这条命总要还他。
    区区小伤,征场之人从未放在心上,但他那时却鬼使神差地跟她说:好,我等你还我,不还完,不准死。
    这一还,就让她宵衣旰食,让这江山海晏河清。
    一句玩笑话罢了,哪知她一诺千金。
    若非如此,恐怕她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般……像个清醒的疯子。
    “……是我误她的。”
    ……
    红线娘娘显圣大典。
    裁了眉,描了妆,花钿烙额上,所幸这么多年梳妆的手法还不算生疏,看四面八方投来的呆滞目光,就晓得这张有原貌五分成色的面容尚算可用。
    不过夏洛荻这么做也并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要保证自己在那沉鱼池的试炼中足够吸引到池下贼人的目光。
    “秦施主,昨日的风寒可好些了?”后山门口的女尼见了她来,像是长候已久。
    夏洛荻轻咳了一声,道:“前两日想等待家人音信,现在看来,想是被我那主家抓去了,只愿我那主家莫要动用私刑。”
    这年头大户人家发生这样的事,出于名誉考虑大多也不敢报官,最多打一顿私了。
    女尼越是打量,越是满意,道:“还有一个时辰,施主请。”
    大典到了第三日,已没有前两日的盛况了,无需排队夏洛荻便顺利来到了后山。
    此时,后山的沉鱼池旁,三三两两坐着花枝招展的女子,有的在团扇上刺绣了蜻蜓、硕果等物,在池水面上招摇着,想要引起神鱼的注意,但都没什么用。
    至于那条神鱼……
    和之前她和裴谦偷走的那条一模一样,想来贼人们必定是在哪里养了一池子,死一条换一条。
    夏洛荻特意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红线洞,与那夜不同,红线洞口的大锁早早被拆了下来,门口守着两个女尼,像是在等沉鱼池的试炼结束后,放人进去。
    “敢问这三日可有其他女子得了神鱼认可?”夏洛荻好奇地问道。
    女尼笑着摇摇头:“没有,神鱼只待有缘人。”
    很好,这样就不必顾忌可能有其他女子受害。
    夏洛荻步伐轻巧地走到池边,没等她坐下,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她一回头,就见到一众衣着高贵的女子从入口处依次走入,边走,还边笑话着彼此。
    “……好不容易将老夫人送到了白水寺里,甩开了那姓崔的棺材脸,还不让我们松快松快?”
    “嬿妹妹哪里是想松快,偷偷拉着我们先走,可不是就想来这红线庙玩?”
    “我哪有姐姐这般诗书才华,再不好好保佑一下这张脸皮,等入冬了,新妹妹们进来了,可不就人老珠黄了?”
    夏洛荻眼前一黑,立即坐在池边以团扇遮脸,扭头背对她们。
    ——说好的兵马呢,这就是兵马?
    宫妃的容貌气度根本就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能比的,周围其他的平民女子诧异地看着突然到来的这群女子,本能地便退了开去。
    嬿嫔见这些平民女子还算识相,便让随行伺候的宫女们退开,让份位最高的灵妃何幽人先来。
    “何姐姐先请。”
    “我可不信这些,你牵的头,你先去。”
    “算了算了,咱们一家子同来,就一起照吧。”
    说话间,她们已凑到了池边。
    只见池中金色的神鱼悠闲游动,见多了奇珍异兽的嬿嫔撇撇嘴。
    “这不就是一条锦鲤吗?府里不多的是,郑女官吹得天花乱坠的,何姐姐你说是吗?”
    灵妃何幽人却是被旁边背对着她们,状似在看花的一个高挑女子吸引了视线,越看越觉眼熟。
    “这位姑娘……”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水池一阵波动,从池底幽深处突然又涌出五条神鱼,乘风破浪似的冲了出来,随即缓缓沉入水底,再也不出来。
    六条?
    “六位女施主。”就在众人诧异时,旁边主持的女尼笑了,笑容中甚至露出一丝兴奋,“六条神鱼同沉,敝庵从未出现如此盛况,六位必定是天降神女落凡尘,请务必进红线洞一探。”
    夏洛荻眼底眸色一沉。
    他们的目标果然在皇宫!
    第30章 双面
    “此银铃诸位请收好, 倘若当真能进入红线洞而不触动所有的铃铛,就算度过考验,红线娘娘的真容也会出现在诸位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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