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终于能够独立上手了,江晓如今只需要收钱上菜即可,比之前轻松多了。
    “晓晓,你说这府试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啊?”邱氏原本从来不关心这个的,毕竟家里没有人参加科举,这不是因为周子谦吗,周家村的所有人估计都等着呢。
    “昨天刚结束,最起码也要三天的吧,那么多人呢。”
    按照往常,参加过府试的学子都会等到结果出来才走,周子谦就是这样,每年都是府试结束之后四五天到家。
    可江晓没想到的是,她刚牵着巧儿从陈家回来,就看到了胡子拉碴的周子谦。
    巧儿怯生生地叫了声二叔,周子谦没说话,目光阴沉地望了这对母女俩一眼,转身便回了房间。
    江晓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周子谦的表现明显是已经知道自己没过了,难不成这时候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巧儿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王氏看着进屋的二儿子焦急问道,本以为再过几天就能等来报喜的人,她都准备好赏钱了,可儿子却突然回来,还跟她说没中。
    “孙先生不是给你押了题的吗?是不是你没认真背啊。”
    周子谦一听到孙先生眼睛都红了,他大声朝王氏喊道:“什么先生,他就是个骗子!已经跑了!”
    受不了同客栈人的白眼,他天都没亮就收拾好包袱退了房,一路上不停催促车夫快一点,就怕孙正奇逃跑,可没想到还是晚了。
    “他早就走了,在我们出发去赶考那天就走了。”周子谦抱头蹲下,声音嘶哑地说道。
    王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十来两银子全打了水漂,“不能就这么便宜他,子谦啊,咱去报官,让官府出面抓他,把他的秀才名头撸掉!”
    “疯了吗!以什么名义报官?说我科举舞弊反被骗吗?到时候不仅他的秀才没了,我的科举生涯也终止了!”
    周子谦目光直直地望着地面,“娘,这个哑巴亏咱们只能认了,但是没关系,我还年轻,我还能继续考,等明年,明年我肯定能考上。”
    周子谦没有注意到的是,王氏自从听到科举生涯终止就开始发抖,她这才想起自己和里正的约定,如今子谦没有考中,岂不是说明她和王铁树的事要败露了?
    “子谦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娘做了什么错事,会影响到你参加考试吗?”
    王氏还抱有些希望,她又没有杀人放火,只是对不起老周头而已,应该不至于太严重吧。
    周子谦不明白娘为何有此疑问,不耐烦地解释道:“我不是早就说过的吗?直系亲属必须品行端正,否则被人逮到错处拿去举报,直接就丧失资格。”
    “这错处可有大致范围?”
    周子谦总算听出了王氏的言外之意,他有些崩溃,“你到底做了什么!”
    一嗓门把隔壁房间抽烟的老周头都惊着了,大声喊道:“嚷嚷什么!”
    王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捂住儿子的嘴,“小点声,小点声。”
    这事如果被老周头知道她可就没有活路了,十几年前其他村子有个女人和同村的盲流子搞到一起,被丈夫发现后直接沉了塘,不仅没人追究责任,众人还纷纷叫好。
    王氏见儿子冷静了才松开手,颤抖着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距离府试成绩公布没剩几天,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子谦,是娘对不住你,你快想想办法,不能让这事传出去啊,要不,我去给里正磕头?求他放我们一马?”
    周子谦不停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破口大骂,“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不要搞出这种事情来!”
    王氏此时也很后悔,略带哭腔说道:“你参加科举之后我就想断掉的,但是他不同意,纠缠不休,我怕事情闹大,这才维持了好些年。”
    事实上这么多年,王铁树没少给她塞银钱,农闲时出去做活从来都只上交一半,剩下的一半给她,王氏也是贪心了。
    周子谦懒得听解释,不停思索着解决办法。
    只怪他知晓的太晚,若是早点发现早就让他们断掉了,何至于闹到现在不可开交的地步。
    “那天村里人其实都知道了?”
    王氏没注意都有谁来,不过外面乌泱泱的人头,就是刚开始不知道的后面肯定也听到风声了,“是,差不多都知道了。”
    她又想到了江晓,若不是她设计自己怎会落得如此地步,“一切都是你那个好大嫂搞出来的鬼,她和陈家人故意设计害我们母子。”
    “行了!若不是你有把柄被人家抓到,她能设计什么?”
    王氏一噎,不吭声了。
    周子谦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绝不能丢掉资格,必须想出个对策。
    良久,天都彻底黑透了,才听他说道:“娘,你去把家里现在所有的银钱都找出来,再拿个篮子,里面放些鸡蛋,把银子摆在鸡蛋下面。”
    王氏也顾不上心疼了,连忙应道:“诶,好。”
    可当她把装钱的陶罐取出来后,才想起这里早就没钱了,“子谦,家里如今只剩二百多文了,给孙先生的,再加上你这几天的住宿伙食费,全用光了。”
    周子谦终于没忍住,狠踹了凳子一脚,王氏吓的一哆嗦,动也不敢动。
    “拿地契!”
    这事只有里正能解决,花再大的价钱也得办好!
    “可你爹,你爹那头怎么解释?”
    家里剩下的这几亩地是老周头的命,儿子要服兵役都不肯拿出去卖,要是被他知道白送给人家了,还不得疯掉。
    周子谦哪考虑得了那么多,先解决眼下的问题才是正经事,“瞒着,瞒不住了就说给我凑赶考费用卖掉了。”
    卖掉了,总得见银子吧?家里的水田虽然不是上好的,也能卖个七八两一亩,这么些银子谁能凭空变出来啊,王氏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这事算是她惹出来的,最没资格发表意见的就是她。
    周子谦趁着王氏忙活的功夫,赶紧换了件长衫,又重新束了发,将面上清理干净,登时又恢复成了往日自信满满的样子。
    王氏将篮子递过去,“可要我跟你一道去?”
    “不用。”
    说完,他直接拎着篮子出了门。
    江晓正在捣粉末,每日的用量实在太大了,这东西又只能自己来,只好逮到空就干。
    她见周子谦出门倒是挺疑惑的,还拎着个篮子,谁家走亲戚挑这种时候啊。
    周子谦大步流星地往里正家走去,到了门口还逼着自己露出笑容,这才敲了敲院门。
    来开门的是里正的孙子周顺,他认得周子谦,见其像是有事的样子便将他迎了进来。
    里正已经准备睡觉了,听到动静披了件外袍,“是子谦啊,考试怎么样?”
    第22章 吉祥酒楼
    周子谦将篮子递给里正的儿媳,随后才笑着回答道:“里正叔,我来正是想跟您说这件事的。”
    “哦?”
    里正不置可否,看来是没考好啊。
    “说来惭愧,我娘那……唉。”提起这茬就是想告诉里正,他已经知道了。
    里正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顺着说道:“难为你了。”
    自从婆婆去世后,范蕊就接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村里的人情往来也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公公身为里正,东家长西家短的什么都得管,根本闲不下来,她本以为周子谦带来的就是一篮子鸡蛋而已,可摸到下面才发现不只如此。
    “他爹,你快来。”
    周安志接过那泛黄的纸张,一眼就瞧见了最上方的地契二字,“这是周子谦送来的?”
    范蕊指着已经空了的篮子说道:“就放在鸡蛋下面。”
    两人对视一眼,都猜想应该是为了王氏的事,周安志握着地契有些纠结,他知道爹身为里正暗地里会收些好处,不过直接就拿地契来的还是头一回碰到,“还是告诉爹吧,让他做主。”
    范蕊没什么意见,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条件都不错,一亩水田而已,她并不眼馋。
    周子谦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自己考的如何,里正有些不耐烦,正想开口送客,却见儿子面色纠结地进来了。
    周安志凑到父亲耳边将事情说了,里正当即就皱起眉。
    周子谦等的就是这个,抢先说道:“里正叔,此次科考,唉,我真是悔啊。”
    此时里正只觉得面前这小子为人狡猾,不真诚,根本不想接话,只端起茶杯自顾自喝茶。
    周安志对于考试结果十分好奇,没忍住问道:“发生了何事?”
    “我也并非那头一回参加科举的愣头青,谁曾想最后一场竟犯了个致命错误,不小心将卷面污了。”周子谦懊恼地摇了摇头,“本来此次是稳中的,唉,怪我看到题目和先生押的一样太激动了。”
    周安志浑身一震,双眼不自觉张大,颤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先生,真有如此大的本事?”
    里正端着茶杯的手也没忍住抖了一下,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这话根本无法分辨真假,很有可能是周子谦这小子为了继续参加科举编出来的。
    周子谦见里正不动声色,心里有些打鼓,可话已说到这份上,没有收回来的余地了,他只能继续吹下去,“真的,先生为人低调,不是他看中的人出再多钱也不会透露一个字,我也不知自己因何入了他的眼。”
    周安志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朝里正恳求道:“爹……”
    里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儿子读书把脑子都读坏了,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他心里也无法肯定周子谦就是在撒谎,只能沉声问道:“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我,此次的失败只是个意外,你明年一定会中是吗?”
    周子谦面上一片诚恳,“事实正是如此,我今天已去见过先生,他虽然生气却还是答应明年帮我押题。”
    里正冷哼一声,“既如此,你将题目卖出去不就得了,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抢着要的,何必拿着地契来找我区区一个里正。”
    周子谦心里一咯噔,里正上次不是信了吗,怎么又质疑起来了?
    “实不相瞒,我确实动过这念头,可人人都有亲友,泄漏出去风险太大,若是传开来就完了。”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里正一时分辨不出真假,按他来说直接拒了最好,那晚村里人全都看见了,他帮着瞒这么久估计已经有许多人不满,现在周子谦又没中,为了区区一亩水田搭上自己的威望,不值当。
    可还没等他开口,周安志就忍不住了,“我保证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只要你把明年的题目告诉我,你娘那事就算过去了。”
    里正气得咬牙,恨不得给儿子一巴掌,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把火压下,“别听他胡说,此事我说了算,当时你娘也是同意的,如今你没考中我自然没有义务再帮着隐瞒,这地契你拿回去吧。”
    周子谦原本还在琢磨怎么拒绝,里正的话直接把他说懵了,哪考虑得了旁的,“不是,里正叔,您就帮我一次,我明年一定会考中的。”
    见里正不为所动,又起身走到周安志身旁,“周大哥,你信我,我一定会把题目告诉你的,到时我们一起商量,一起中秀才!”
    他突然想到周安志也是参加过许多次科举的人,实力非常一般,县试都经常不过,到时就说先生只给府试题目,县试作为考验需要自己来。
    周安志果然动心了,他只觉得终于等来了机会,而爹现在却要亲手将其斩断,“爹,你明知我心里有执念,为何如此?”
    里正见其双目含泪,有些动摇,正想随他们去,可又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我记得你娘说过这位先生本身只是个秀才,对吧?”
    周子谦不知他为何有此疑问,迟疑着点了点头。
    “哼,还敢撒谎,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里正猛地将茶杯摔到地上,还有些温热的茶水四溅开来,三人的衣摆都湿了。
    周子谦双腿有些打摆,强撑着维持面上的平静,他朝里正施了一礼道:“子谦不敢撒谎,所言皆是真的。”
    “那先生既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何不让他上面的人为他铺路,别说举人,只怕状元也是手到擒来,还说你没有撒谎!”
    原来是这个,周子谦松了一口气,“乡试会试都是现场出题,根本无法提前得知,再说先生志不在官场,并没有继续科举的想法。”
    里正一愣,他倒真不知道这些,周安志早已失去理智,满脑子只想着中秀才,“爹,您就别添乱了!什么举人进士,先让儿子考上秀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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