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公子的是严太太的嫡长子,生得确实如张二舅妈说的,一张脸很是端正。唯一的不足的地方,就是瘸腿。走路姿势颇为不雅。

    ☆、劝说

    严公子的模样别说张二姐,便是张老太太都有些惊讶。但脸上也未表现出现,只微微点了点头。

    “阿文少年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严太太却道。

    张老太太看了看张二舅妈,笑道:“这事儿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严太太转眼看了看张二舅妈,张二舅妈赶紧对张老太太笑道:“这事严太太是给我说过的。我呀是看这孩子老实,人品端正。其他的就没给母亲说了。”

    张老太太心里对张二舅妈有些不满,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扫人面子,只得笑道:“说得也是。孩子品质好,我们还求他什么呢。只是这日子,还得孩子们过。”

    言下之意,自然得张二姐同意才行。

    张二舅妈只得称是。

    一屋子的人都慢慢转了话题。

    而另外一边,郑城月陪着张二姐自然也在幕帘后见到了严公子。

    那只瘸腿实在很影响观瞻,张三姐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原来二婶给姐姐找了个瘸子。”

    眼中止不住的笑意。

    张二姐木木地看着那个走路都有些吃力的男子,半响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母亲说的“周正”,心中对母亲越发失望。

    “我听二表哥说,严公子的诗文还是不错的。”郑城月看了一眼那个正和张轩张澜说话的瘸腿男子,虽然腿脚不便,但是面上却未有丝毫难色。

    张三姐笑:“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商户。再厉害也下不了场。”

    郑城月看了看脸色越发惨白的张二姐,这是张二姐从未出现过的神色。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二姐也不用担心,这婚事总归得问问二姐的意思。二姐姐若是一心不同意的,想必舅母也不会逼你。”

    那帘子上是珠子穿成,张二姐不说话,一只手紧紧抓在了那珠子上,半响,才狠狠将那帘子放了下来。

    珠子发出的声音还是让屋里的严文听了,微微回了回头。便见到帘子后面隐隐有个人影正瞪着他。

    严文叹了叹气,转头,握笔写了方才张澜的词牌,南歌子。

    送走了严家人,张老太太将张二舅夫妇留在屋里说了话。

    “那郎君的腿不好使。”张老太太道,“又是个商户。你夫妻二人到底是看中了他哪儿?即便我们家家境不好,二姐儿也不用去嫁个这样的人吧。”

    张二舅妈一直信誓旦旦的说为二姐找了个好人家,却没料到是这样一户人家。一般的殷实人家,张家还是能找的。

    张二舅妈见母亲生气,赶忙道:“母亲,那严家虽是个商户。可是咱们晋国也不是没有商户做官的例子。”

    这话自然张二舅告诉她的。

    张老太太沉声道:“我看你就是不切实实际。”

    商户人家的子弟在晋国是不能科举的。

    “母亲,他家虽然是商户,但是这户籍却是能改的。这些年我们西州也有好些家商户人家该成了农家呀。”张二舅道,“二姐儿性子要强,我又是没个功名的。不能像大哥一样为女儿找户富贵人家。可是也想为二姐儿找个殷实人家。这严家虽然是商户,可是他家做的是军粮生意。这改户的事也是可期的。再说严家就这么个儿子,严老爷我也是相熟的,他家人口简单。也委屈不了二姐儿。”

    张老太太皱眉:“正因为二姐儿好强,你让她嫁个腿不好使的。你以为她心里好受,她这不好受,日子会好好过?”

    张老太太虽然最疼张大姐,可是张二姐也是她孙女。历来女子的后半生都托在这婚事上,这样的一门婚事,张老太太是不愿意的。

    张二舅妈笑道:“母亲,我知道你疼爱二姐儿,可是这事我已经和二姐儿透过,她也是点了头,我才敢让严家上门的。”

    张老太太一滞,半响,才问道:“你说二姐儿同意?”

    张二舅妈笑:“可不是。那孩子说只要对方家境简单,人品端正就好。那严公子虽然腿上有毛病,可是也管着他自家铺子里的事,我让老爷打听了,这孩子做事稳重。严家军粮生意,和军里都要打关系的,都是这孩子陪着严老爷呢。”

    张老太太转眼看了儿子一眼,慢声道:“老二,你媳妇说的可是真的?”

    张二舅看了看张二舅妈,张二舅妈抿嘴不说话。

    “确实是真的。”张二舅回道。

    张老太太冷眼,哪有不明白这夫妻二人都是看中严家那军粮生意了。可是孩子终归是这夫妻二人的孩子,这二人咬口孙女同意了,张老太太最终只得道:“你夫妻可是二姐儿的亲爹娘。这孩子虽然有不足的地方,但是为人父母,可不能将孩子拿来做你生意的桥梁。”

    张二舅一愣,半响,才轻声承诺道:“母亲放心吧。我总不会害我自己的闺女的。”

    严文的腿是不好,可是严家那家产却全是严文的,二姐儿嫁过去,哪能是坏日子呢?

    待张二舅夫出了母亲屋里,张二舅才对老婆道:“虽然我们觉着严家不错,但到底还是要二姐儿心甘情愿。你可要和她好好说明白,以免以后闹得不好看。”

    张二舅妈笑道:“这个自然。”

    “不过是一只腿不好使而已,又不是端了。我看他是能走路的。这男人有点小病又如何?”张二舅妈劝女儿。

    张二姐看向母亲:“这就是母亲说的周正?”

    张二舅妈笑:“女儿啊,我可告诉你,外面抢着和这家结亲的多的是。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那严家商户又如何,家里的富贵可不比你大姐家差。夏家是个县丞,可是一年能有多少银子。我可是告诉你,他家可是做军粮生意的,这里头没点关系又是且能做的。这家就他一个儿子,你嫁了过去,生了儿子,严家那些不都是你的?”

    “母亲是看中他家的银子了吧?”张二姐道。

    张二舅妈微微一愣,随即怒道:“你这孩子。怎的说话?我是你亲娘,我还能害你不成。你现在清高,看不上银子,可是你要的吃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需要银子!你喜欢你大姐的那些衣裳,你表妹的那些镯子。你嫁到了严家,难不成还缺这些?以后只有他们来巴结来羡慕你的时候。”

    张二姐道:“终归不过是商户人家。”

    想到张三姐的嘲笑,张二姐就胃疼。

    张二舅妈道:“我可是给你说,人过日子,里子可比面子重要。你也想想你自己,你不如大姐儿文采气质,长得也不如城月和三姐儿好看。你大伯父和你姑父可都是给朝廷做事的。你要总和你大姐比,你这是.......”

    “母亲,我累了。”张二姐丢了手中的荷包,直接站了起来背了身子过去。

    张二舅妈见女儿脸上的冷意,顿时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过分,轻声道:“孩子,做娘的绝不会糊弄你的。这事儿,你祖母也是同意了的。”

    张二姐一愣,张了张口,终于是没说话。

    “你好好在屋里想想吧。”张二舅妈一狠心,丢了话出来。

    张二姐在屋里闷了三天,才终于出了门,点了头。

    张二舅妈大喜。

    严家正式下聘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

    郑城月过了十月就已经十三岁,因张二姐的亲事,张二舅妈没少找张氏唠叨,无非都是让张氏劝一劝女儿。自张二姐答应了婚事,张二姐对张二舅妈很是冷淡。

    张氏从中看了,也很是叹息。她可不想自己女儿将来也埋怨自己。所以便也留心起女儿的事。

    十三岁,可不小了。最好能为女儿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

    ☆、巧事

    张二姐的婚事,郑家自然知晓了。

    “姐姐,二表姐真要嫁人了?”郑城知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

    郑城月笑:“今日是下聘。婚期应该还早呢。”

    郑城知问道;“舅妈为何给二姐姐找了个瘸腿的姐夫?”

    郑城月道:“不能这么说严家姐夫。做人,可不能光看外表的。”

    郑城知见姐姐一脸严肃,便点了点头。

    郑城月见弟弟规矩了,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张二舅妈向来眼皮子浅,手里眼里都是银子。严家若是没有家底,张二舅妈可不会这么赞同这门婚事。

    张二舅妈看中的严家的银子,而不是严家的公子。

    “我看二表姐不太高兴呢。”郑城知又轻声开口。

    “所以你在表姐表兄们面前,可不能乱说。”郑城月道。世人都爱俏,年轻姑娘家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俊俏的,偏张二舅妈却为张二姐选了这么个人。以张二姐爱争的性子,这对她来说,着实不是件满意的事。

    一边的张氏听了姐弟两的话,不由一笑。十三岁了,女儿果然是大姑娘了。

    到了张家,张氏领着郑城月姐弟给张老太爷老太太请了安,便放了孩子自去玩耍。

    “姐,我想上茅房。你先去吧。”郑城月领着郑城知往后院去,刚路过西箱阁,郑城知便道。

    郑城月失笑:“让你喝那么多水。去吧。”

    郑城知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过去吧。反正一会儿我们就分开了。我一会儿自去找二表哥。”

    “姑娘过去吧,我陪着表少爷。方才二少爷还过来吩咐了,一会儿带表少爷过去呢。”张家的下人笑道。

    因是张二姐的喜事,张轩一早就陪着父亲招待客人了。但张轩历来喜欢郑城知,早早就吩咐了下人领郑城知过去。

    “好,黄山照顾好城知。我过去菱相苑了。”吩咐了郑城知的小厮黄山陪着,郑城月便带着春枝往菱相苑去。

    因张家买了西边挨着的一户人家的房子,两处做出一处,打通了来。张老太太令人专门在那新地方撇了一处出来招待姑娘家,这便是菱相苑。

    过了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去凌相苑的路上需要经过一片湘妃竹林。

    “姑娘过来吧。”张家的丫鬟领着到了竹林的石子路上,“天气冷了,这是风口,风大。姑娘仔细着凉。”

    郑城月奇道:“小红,往日里过去菱相苑不都是走另外一处吗?今日怎走这了?”

    那叫小红的丫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今日好多事,专门为各家太太姑娘们带路就带了好几拨。

    张家这几年日子很是不错,院子越来越宽。这每一趟下来,可是费了不少时间。且带这些姑娘们可都没什么好处可拿,哪像在老太太跟前一直服侍,机灵点不但能得老太太喜欢,还能经常见上面赏东西下来。

    去菱相苑的路走这竹林地是最近的,但因这地儿湿冷,且张老太爷令人在这儿修凉亭,所以一向大家都不走这儿。

    这丫头走了好几拨下来,此时便取了巧,左右今日也没人在这处整修。便带郑城月从此处穿过去。

    郑城月见她脸上的神色,便开口道:“夏日也就罢了,冬日带客人过来可不能如此。这事若让祖母知晓了,可不是好事。”

    小红见被郑城月看穿,赶紧回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左右不过是抄了近路,郑城月也并未真正放在心上,便点了点头,不在言语。

    那园中竹子不少,风吹得林中阵阵沙沙声。

    郑城月不说话,春枝和小红跟在后面自然也不敢多言。三人俱是安静。

    到了路中段,左转过了一截青石板铺的路,路的尽头是垂花门,郑城月方要过那门,却突然听得一阵细细的声音从里传来,“少爷,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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