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虽多,登船的海匪同样不少。海面上,还有更多的匪徒等着。

    知道船上有金银,必要分一杯羹,抢夺在所难免。死伤几条人命,实在正常不过。

    他是被金子迷眼,才没马上想到这茬。

    早想到,被砍的绝不是自己!

    混乱骤起,船上的海匪分成几股,人数少的,很快被逼到角落,命在旦夕。

    十死无生,凶性被彻底激发,狠狠咬牙,临死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拉两个垫背!

    海匪开战,绑在桅杆上的船长,意外被遗忘。

    看着挥刀互砍,凶性十足,杀神一般的海匪,出身佛郎机小贵族的船长,面如土色,汗洽股栗,三魂七魄皆无。

    他以为,奥斯曼人彷如豺狼,足够凶狠。哪里想到,这些黑发黑眼,一身腱子肉的壮汉,比豺狼更加可怕!

    想到藏在船上的金银,船长心中悲苦。

    听不懂对方的话,不代表脑袋糊涂,不清楚当前情形。

    等这些海匪分出胜负,搬走金银,他再没有利用价值,最可能的下场,就是绑在桅杆上,随船只一同沉海。

    希望对方足够“仁慈”,提前给他两刀。不然的话,他只能活活落入大海,淹死喂鱼。

    想到往日在海上的威风,在新大陆抢夺金银的狂热,想到海港丰满的妓女,对于即将来临的命运,骷髅船的船长愈发感到绝望。

    船上的海匪杀红了眼,动静越来越大,很快引来海匪巨盗的注意。

    众人都觉得奇怪。

    只是一船佛郎机人,用不着这般费事吧?

    “靠过去!”

    有海匪察觉不对,乘船靠近,看到甲板上的情形,听到船上的喊杀声,表情骤变。

    猛然转身,对着同船的巨匪道:“孙老三,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孙老三莫名其妙。

    “徐船主何出此言?”

    “事情当面,你还否认?!”徐船主指着骷髅船,恶狠狠道,“你仔细看看,再仔细听听,一起来的,只有你手下是湖广口音!”

    此言一出,孙老三脸色也变了。

    这帮龟孙,给老子搞什么鬼?!

    “徐船主,怕是误会。”

    “误会?”徐船主冷笑,“你当我是傻子?”

    “我……”

    “好你个孙老三,在老子背后捅刀!怎么着,是想抢了老子的船,去寻沈岳,自己领赏?”

    徐船主不好惹,孙老人也不是善类。

    说不到一起去,只能刀下见真章。

    骷髅船上的情形,众人看到,却猜不出因由。想不到是见财起意,只以为是有人心怀不轨,打算下黑手,解决竞争对手,独吞赏银。

    一样是匪,不是冤家也是对头。

    遇此情形,还有什么可说?

    开砍!

    于是乎,骷髅船上砍得热闹,海面也是杀声震天。

    备有火炮的双桅大船开始互轰,十几艘木船发起乱战。

    短短两刻钟,三艘木船起火,船上的盗匪或惨叫坠海,或被火焚。

    徐船主既是海匪,又是走私商。

    包围骷髅船的匪徒中间,他的实力最强。

    孙老三人多,却都是乌合之众,很快被砍得连连败退,退至船舷边缘。

    “徐船主,今日这事,姓孙的记住了!”

    孙老三咬牙切齿,双目充血。

    只要他能躲过这回,必报此仇!

    徐船主冷笑,斩草除根,蛇打七寸。

    放孙老三逃走,留下祸患?

    蠢人行径!

    今天,孙老三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几方正打得热闹,海面再次生变。

    未知何时,十艘兵船,二十余艘木船,已张开口袋,将匪徒团团包围。

    熊、肖、赵三位指挥使亲临战阵,各领三艘兵船,五六艘木船,盯准一股匪徒,只等余下一艘兵船打出旗号,立即动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瓒得知消息,同顾卿王守仁商议,机不可失,当机立断,调集钱仓所及大嵩所全部兵船,直往海上,端掉这股匪徒。

    “闻人来报,其中有屡次犯案,手握十余条人名的悍匪。趁此良机,正可一举擒获,以绝后患。”

    “若绝这股匪徒,岂不是给沈岳喘息之机?”

    “放心。”

    杨瓒轻笑,习惯性的点了点手指。

    “匪徒杀之不尽,悬赏告示不揭,总有后来者。”

    江浙福建等地,海匪何止千人。海匪杀完,陆上大盗惯匪亦然会见财心动。

    通俗点讲,这些匪徒就像是田里的杂草,拔掉一茬,稍有疏忽,又会长出一片,除之不尽。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除多少是多少。

    抓得心惊,吓得胆寒,提起官兵儿子,看到兵船的影子,就会魂飞魄散,逃之夭夭,浙海之地才能肃清。

    就算杀不完,有前车之鉴,也不敢随意骚扰沿海百姓。

    实在活不下去,大可扬帆起航,到倭国碰碰运气,或至爪哇吕宋之地,来个三到五日游。再不行,还可继续远航,和欧罗巴同行抢生意做买卖。

    现下里,欧洲的私掠证还未兴起,维京人没落,最大的海盗头子,英格兰的童贞女王尚未出生。

    想要抢地盘划势力,不趁此良机,还等何时?

    杨瓒都想建议朱厚照,反正不差钱,赶紧造船,多占海岛!

    陆上疆域,短时间内没法重划。想要掰扯一下,鞑靼小王子必不会同意。

    海上则是处女地,只要能站住脚,甭管太平洋大西洋,都会成为明朝的“渔场”。

    可惜的是,自身实力有限,朝中阻力太大。

    有谢状元顾榜样为坑友,顾同知为同盟,步子也没法迈得太大。纵有刘公公敲边鼓溜缝,结果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杨瓒不禁叹息。

    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很有独立于天地,无人可依的寂寞苍凉。

    “杨佥宪,可觉得哪里不妥?”

    “本官无事。”

    摇摇头,避开王主事疑惑的目光。杨瓒转向顾卿,道:“于战事,下官只知皮毛。一切还要仰赖顾同知。”

    “杨佥宪放心。”

    顾卿颔首,见又有两艘贼船起火,立即下令:“进攻!”

    校尉领命,迅速打出旗号。

    三名指挥使得令,同时命兵船前行。

    借单筒望远镜之利,官兵能知海匪,海匪却不见官兵。距离渐近,仍被蒙在鼓里。兼杀得兴起,压根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成瓮中之鳖,被官兵包围,逃脱无望。

    轰!

    炮声骤响。

    铁球砸进战团中央,溅起巨大水花,直接掀翻两艘木船。

    轰!轰!轰!

    接连数声炮响,不给海匪反应时机,兵船几乎是一边开炮,一边快速向前移动。

    海匪发现不对,已经彻底晚了。

    继火炮之后,官兵张弓搭箭,破空声中,箭雨兜头罩下。

    数名海匪未来得及躲闪,顷刻被扎成刺猬,钉在船板之上。

    见此情形,徐船主和孙老三大惊。

    “官兵怎会在此?!”

    可惜,无人能给他们答案。

    三轮箭雨,兵船更近。

    遇小型贼船,压根不做闪避,如海里的鲨鱼一般,横冲直撞,碾压而过。

    船上的海匪心魂俱丧,想保住性命,唯有跳海一途。

    扑通几声,海面溅起十余朵浪花。

    除两艘双桅帆船,余下贼船多被兵船撞翻。船上的海匪运气不好,来不及逃命,都会随船板一起沉海。

    这还不算最惨。

    最悲剧的,咕噜噜吞几口海水,扑腾不到两下,被兵船撞头,双眼翻白,直接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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