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松松,将请命的国公打发回队列,令张永捧出甘薯,同群臣商讨,如何在京畿推广种植。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宁王和安化王,都感大祸临头,如热锅上的蚂蚁。

    历史上,两人都曾兴兵造反。

    宁王上下活动,恢复王府护卫,广纳幕僚,实力颇强。安化王打出“清君侧”旗号,以刘瑾为目标,获得宁夏边将拥护。

    但在现下,时机条件均不成熟,陡然揭开盖子,着实令两人措手不及。

    打个比方,蛹化成蝶,没等做好准备,妄图破茧而出,完全是作死,不留后路那一种。

    天子的反应,更让两人心惊。

    按理说,凡是皇帝,遇到这种事,都该怒发冲冠,下令围住王府,捉拿首犯,狠狠收拾。

    朱厚照不动怒,也不言如何处置,淡然以对,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心中没底。

    这个反应,只有两个可能。

    顾念宗族之情,网开一面,不予处置;亦或是记在心里,定下章程,一旦动手,就要往死里收拾。

    无论怎么看,少年天子都不像以德报怨之人。

    以其性格,必是谁敢戳他一指头,绝对踹回两脚。

    越想越是焦虑,越想越是恐惧。

    宁王尚能稳住,企图上表自陈,和晋王打擂台,争取时间。

    安化王本就耳根子软,在属官的“建议”下,直接上疏请罪,承认过错,连带供出宁王。

    所谓猪队友,就是要把伙伴踹坑里,顺便添两锹土。

    宁王忽觉人生悲凉。

    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和这厮推心置腹,勾搭到一处!

    接到安化王罪疏,朱厚照笑眯双眼。

    果真如杨先生所言,一动不如一静。

    网子撒开,陷阱布下,大鱼小鱼自投罗网,尽如所期。

    安化王之后,涉事的宗室官员,均纷纷上疏,自陈罪过。

    非是众人突生觉悟,幡然悔过,而是对比谋反,自己不过是从事商道,顶多违反海禁,走私市货,实在算不上大罪。

    有安化王和宁王在前挡着,天子追究,九成不会掉脑袋。

    运气好的话,交钱就能赎罪。

    待奏疏累积到一定程度,朱厚照当朝下旨,遣厂卫往宁夏,押安化王及其属官入京。王府家眷暂留封地,由东西两厂番役严加看管。

    敕浙江布政使司左参议王守仁,领八百卫军往南昌,包围宁王府,押解王府一干人等入京。

    涉事官员,皆下锦衣狱和刑部大牢。

    同时,敕宗人府,以祖训训诫诸宗室子弟。

    “轻者罚金,拘十日,抄录祖训;重者杖十,拘宗人府半月,抄录祖训,罚禄米。”

    比起生死难料的安化王和宁王,处置已经算轻。即使挨揍,也比贬为庶人,掉脑袋强。

    而且,棍子不白揍,罚金也没打水漂。

    关入宗人府隔日,便有御前大伴宣读圣谕,出海市货,赚些外快,不是不行。但要经天子同意,统一调派水手海船,再行出海。

    “诸亲六眷,凡有此意,皆可如例。”

    反应快的,当即双眼发亮。

    这就是说,天子也要干走私行当,自己能蹭船捞些油水?

    “咳!”

    刘瑾斜眼。

    什么天子干走私行当?

    信不信咱家禀报御前,请将军到西厂喝茶,畅谈一下人生?

    嘴快的忙给自己一巴掌,口误,口误!

    “天子仁德,我等感念肺腑,感激涕零!”

    另一边,谷大用和张永持相类敕谕,分往锦衣狱和刑部大牢。

    狱中勋贵、功臣以及地方文武,听闻敕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有这等好事?

    “天子金口玉言,岂会欺骗尔等?”

    众人连忙点头,几步扑到牢房门前,盯着宣旨的公公,活似在看一锭金元宝。

    起初,只有“罪臣”“犯官”参与其中,海船控制在十艘左右,分三批,从双屿卫和象山出行,规模并不大。

    随财富累加,江浙等地越来越繁华,希望参与进来的官员越来越多,各方托关系,寻人情,期望能分得一杯羹。

    朱厚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海船规模成倍增加,短短几年,竟达百艘。

    出海时,赫赫扬扬,船帆如林,破涛斩浪。

    这么大的船队,行在海上,恍如一头巨兽,碾压所有对手。

    爪哇、满剌加等番邦,遇船队前来市货,无不欢欣雀跃。岛上明人后裔,仿佛见到先祖口中,永乐朝船队下西洋的盛况。

    海盗和欧罗巴探险家,压根不敢惹这样的庞然大物。

    见到影子,就要转动船帆,远远避开。

    无奈,明船之上,有千里眼这等利器,兼船速又快,等海盗和探险家们察觉不妙,掉头逃跑,早就来不及。

    身为海盗,就要被黑吃黑的觉悟。

    探险家们更需明白,在明朝海域内探险,风险非同一般。遇到明朝海船,性命不保的概率,实在是相当高。

    虽然,明朝划定的海域范围有点大,横跨太平洋和大西洋,连通两大洲……

    因船队扑杀“海盗”,过于干脆利落,很是引起几场“国际纠纷”。

    港口和市舶司官员见到来人,众口一词:“我朝早有律令,船行海上俱为捕鱼。阁下所言必为杜撰,没有实据。”

    捕鱼?

    捕你撒旦的鱼!

    堪比一座小岛的海船,配备几十门火炮,用来捕鱼?

    抓鲸鱼吗?!

    欧罗巴船长暴怒,仗着贵族身份,大声抗议。

    明朝官员冷下表情。

    你要解释,本官就给你解释。接受与否,不关本官的事。

    不服?

    来战!

    信不信来几艘灭几艘,照面就能揍趴你。

    所谓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打手——咳——属下。

    正德皇帝和年轻的内阁,都是好战分子,堪称“老实人”的顾榜眼也不例外。好不容易蹭上战船,尝到甜头的京官和地方官,自然要追随大佬脚步。

    能见你一面,解释两句,已是纡尊降贵。

    敢跳脚,先揍一顿板子,直接丟海里。

    死了算倒霉。

    侥幸不死,领人来报复,正好一锅端,为朝廷创收。

    作为背后推手,时任内阁首辅的杨瓒,很有些无语。

    这样的作风,是该感到高兴,还是反省一下,铁锹挥得太勤,庙堂都被铲歪?

    总体来说,应该是前者……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卿当代劳

    正德二年,九月

    季秋时节,蓟州粮屯,无论是谷麦高粱,皆长势喜人。

    四月播种的玉米,除少数外,尽皆成株。

    自出苗日开始,牛主簿镇日行在田间,手持纸册炭条,详实记录,不落一星半点。

    “番粮下播,出苗,成株,结实,间隔时日,期间变化,俱在册中。”

    记录过程中,牛主簿特地询问农人,就每块“试验田”成株数进行比对,详实写下所有数据,分页比对,呈送杨瓒。

    “佥宪,共成苗九十三株,亩产之数,可由此推算。”

    牛主簿工作十分认真,几月下来,人瘦了两圈,精神却格外的好。

    簿册足有两掌厚,堪比一卷农书。

    杨瓒接过,仔细翻阅之后,不由得心生佩服。

    换做是他,定然做不到这个地步。

    据校尉回报,牛主簿几乎要住到田间,就为记录玉米每时每刻的变化。尤其开花结果之后,更是恨不能立下栅栏,将所有人拦在田外。

    为此,屯田的边军和农人既无奈又庆幸。

    无奈的是,玉米分批种植,恰好都在田头,被牛主簿当心尖样的伺候,真立起栅栏,大家伙还怎么下田?

    庆幸的是,这样的人管理边屯,定会尽心尽职,也会急百姓所急,对边民边军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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