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如果他没能发现这点继续跟明栗打下去,岂不是能直接把人打到破境。
    这算什么事,这跟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啊!
    元鹿问:“你刚满境的哪条星脉?”
    明栗看出他的退意,问:“不打了?”
    元鹿没好气道:“我再打下去送你到八脉满境?”
    明栗却抬起手,衣袖滑落,白皙肌肤上游走着黑色符文,腕上一条紫色星线连接着元鹿的手腕,她淡声道:“倒也不是不行。”
    元鹿瞳孔紧缩,垂首看手腕上的星线,这下不用明栗说他也知道了,刚才满境的是神庭脉。
    神庭脉高阶法阵·星脉同调。
    第65章
    星脉同调是以弱制强的灵技,可降低强者的星脉阶级,也能在法阵中提升自己与对手的星脉阶级一样。虽是制衡的法阵,却也带有三分攻击性,如何使用全靠施术的修者。
    因为神庭脉没有满境的限制,明栗许多八脉法阵都无法使用,如今正巧晋升,限制元鹿或是从他手中逃走的方法又多了许多。
    元鹿举起手看腕上星线,很快又转变心思笑道:“看来不该对你手下留情,就该一击必杀才对。”
    明栗晃了晃星线:“你想做个小人?”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元鹿耸肩,“凡事我开心就好,管它呢。”
    “既然你现在神庭脉满境,那咱们就换神庭脉来。”他话音刚落,绑在两人手腕上的星线忽然绷直。
    元鹿眼里有了几分认真:“八脉法阵,我也不喜欢在这一脉上输给你。”
    绷紧的星线瞬间断裂。
    两人双手都有黑色的符文字咒流转,水面上星线不断升起缠绕又消失,眨眼间已密密麻麻布满天上天下。
    元鹿与明栗布阵的速度都特别快,虽然一个是朝圣者,另一个也曾是朝圣者,对八脉法阵有着深刻的研究,所以两人在八脉法阵的对决难分胜负。
    火阵。
    水阵。
    风阵。
    最基础却也是最具有攻击性的八脉法阵反反复复施展,一方刚起,另一方就已破阵,只有旋风卷起水柱,烈火燃烧在星线上。
    相安歌低头看脚下冻结的冰面,大概还往下深冻好几尺。
    他再次抬头时,那两人已经被关进了彼此的大型法阵中,想要分出胜负,一时半会是不行的。
    *
    元鹿星之力动荡,他跑去无方国挑战明栗一事很快被传到其他人耳里。
    在武监盟处理事务的书圣听后只是摇摇头,看不见白面之下的神色如何,只听语气中似带了点笑意道:“聪明。”
    反观在西边一线红商会总部议事的叶元青听后却淡声道了句:“愚蠢。”
    一线红商会长坐在他右手下方,将手中各种官文递过去,同时道:“周会长已经在行动了,看样子他还是选了帝都那边。”
    “是觉得西边已经被他拿下,想要去帝都闯一闯。”叶元青随手翻阅他递过来的官文,头也没抬道,“要送进去的货到哪了?”
    一线红商会长点头:“已经在路口等着。”
    叶元青起身:“我去送完回来,跟周会长说,我晚上再见他。”
    “是。”
    自从多年前天坑里出了场乱子后,每到往天坑输送奴隶的日子,叶元青就会亲自到场盯着,防止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也给送进去。
    毕竟在事发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弟也会被送进去,由此产生了无数影响变动。
    太乙临近西边的万山丛林,地势险峻复杂,里边多得是凶禽猛兽,有关这里边吃人的恐怖消息每年都有,渐渐地人们也就心生畏惧,绕着它走。
    普通人想进去也不容易,万山丛林各个入口都有守林人看着,如果是误打误撞来的普通人,在守林人这就会被劝走。
    运送队伍的马车盖着黑布,将里面的货物们遮得严严实实,山道原本崎岖,却在不知打多少年中被打磨得越发平稳好走。
    他们的终点在万山最深处,那里有三座庞大又古老的山挨在一起,天坑的入口就在山腹,叶元青站在暗处,沉眉看着到达的运送车队。
    负责看守运输的是一线红商会的副会长,许良志。
    他在叶元青的示意下让进去洞中的马车掀开黑布,由他过目里边的人,同时上前道:“来之前我已检查过一遍,都是在汀兰州那边的原生地鬼,一整个村子,有五十七人。”
    “剩下一百六十七人,一些是流浪的孤儿乞丐,以及在奴隶市场买进和被家里人卖到工楼,其中有四十人能感应星之力,但都没有觉醒,也完全不懂修行的事。”
    这些被送进天坑当奴隶的人最小五岁,最大五六十岁都有。
    叶元青仔细甄别每一辆马车里的人,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跟许良志道:“他在里边如何?”
    许良志笑道:“被扒光了衣服,不太好过。”
    叶元青没什么表情道:“让他长点记性,把人毁了也无妨。”
    许良志点头:“是。”
    *
    周逸屈辱地倒在地上不愿起来,一旦站起身就能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他正在心中挣扎着是否要趁那些奴隶睡觉的时候去抢点衣物遮身,却又想到若是被发现惊动了他们,这帮奴隶会不会对他群起攻之。
    在他纠结又屈辱时,忽然有温热的衣物落在他背上,那位脸上脏兮兮,却眼眸明亮的女奴隶低头看着他没说话,在周逸抬头时就已转身离开。
    周逸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一酸,在这种境遇之下的任何善举都能够让他瞬间生出点委屈来。
    他咬牙抓住单薄的长衣系在腰下,一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上满是挨打后的淤青。
    周逸朝女奴隶走去,在靠树蹲下环抱膝盖的人面前低下头,发梢垂落遮了眉眼,哑着声音说:“谢谢。”
    女奴隶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小小声道:“休息吧。”
    她没了长袖外衣,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肤雪白娇嫩,周逸目光落在她的肩膀,左右两边都有着被咬过的牙印伤痕。他别过眼去,不敢深想对方曾遭遇过什么。
    女奴隶似乎注意到他目光的重点,于是将绑好的长发散下,遮住了双肩上的痕迹。
    周逸沉默地在她身旁靠树坐下,身体跟心神都很疲惫,今日这些屈辱让他不知道第几次想起家里。
    父亲对他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妹妹从小就乖巧懂事,让人心疼,一个是庇护他的人,一个是他要庇护的人。
    当初是为什么要去的太乙?
    是因为叶依依。
    父亲总是说他不够聪明,果决,容易心软,不利于商会的管理,未来若是他接手周氏商会,很可能会吃许多亏,也让商会有了弱点。
    修行有点天赋又怎么样,经商没天赋,就继承不了家业。
    他偶尔被说得烦了,会反驳说那让妹妹周采采继承商会不就好了,她比我聪明,擅长经商之道,以后她管理商会运作,我修行负责保护商会安全,不是正好吗?
    父亲眼神就变得恨铁不成钢,说你妹妹确实比你聪明厉害,可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责任感几乎等于没有,今儿她能答应当商会之主,明日迷恋别的东西就会直接撂担子走人。
    妹妹在旁听得满脸无辜,却又小小声道,哥,爹说得没错,我昨天觉得当商会之主挺好,可我今天又觉得麻烦。
    父亲就怕她变卦太快,儿子虽然笨了些,但至少责任感比女儿强得多。
    于是周逸一边修行,一边学着如何管理商会,可他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学得很慢,在他最沮丧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叶依依。
    那年八大商会聚会,叶依依碰巧见到他被父亲责骂的一幕,等人走后才出来陪他在廊中角落安慰他,将刚才他说错的地方一一纠正,鼓励他加油好好学,并说:“我以前也挺笨的,学东西不如我哥,可只要我愿意学下去,总有弄懂的那天,你也不要放弃呀。”
    这天晚上周逸才发现,原来这世上除了妹妹周采采以外,还有如此可爱的姑娘。
    后来他不管父亲的阻拦拜师太乙,在太乙修行,如今才发现他要为那瞬间的心动付出巨大的代价。
    *
    周逸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让他休息的女奴隶却没睡,下巴搭在臂弯间垂眸看着地面。
    远处的陈昼面无表情地走到另一棵巨树下,将睡着的伤疤男顾三踹醒,顾三嘶了声正要骂人,一看是陈昼,不由翻了个白眼,压着火气低声问:“干什么?”
    陈昼说:“衣服。”
    顾三下意识地朝女奴隶的方向看了眼,随后黑着脸将上衣脱给他。
    陈昼拿着衣服朝女奴隶走去。
    女奴隶似有所觉,抬头时陈昼正要将衣服给她披上,被她伸手抓住拦下,两人目光相接。陈昼弯着腰,迎着她平静的眼眸,看出了拒绝的意思。
    她抬头直起身时黑发随之划动,陈昼眼中倒映着她肩上的痕迹。
    两人僵持着,女奴隶抓着他的手紧了紧,陈昼看着眼前这张神色平静的脸,轻而易举地看穿这份平静下的所有情绪。
    他低声说:“文素。”
    只这两个字,她便没了拒绝的力气,抓着他的手缓缓松开,低垂着头,任由陈昼将衣服给她披上。
    文素抓着衣服一角,也低声说:“你不要管我,我不用你保护了。”
    陈昼没说话。
    文素又道:“这里没人值得你保护。”
    陈昼沉默听着,帮她将散落的长发绑回去,最后看她一眼时,文素依旧低垂着头。
    他走了。
    文素抓着衣服的手逐渐收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所有情绪,她不敢抬头去看陈昼。
    陈昼什么都没说,可她却什么都明白。
    他不敢拿自己的衣服给她,因为怕被汪庚等人发现转而折磨她。
    文素想说你不要管我,也不要管任何人,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
    可她不能再开口多说一个字,再开口时,她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
    天坑边缘的鼓楼们敲响铃声,奴隶们的休息时间结束,因为外边急着要货,所以今日起奴隶们的休息时间缩短,早早地就被叫起来去火洞里干活。
    监工们看见只一件上衣围着下腰的周逸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拿着棍子在他身上戳来戳去,一边笑:“还挺有肉的嘛。”
    周逸面无表情,心想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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