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铺天盖地的启奏声,看着这帮“忠心臣子”高举着手中的请辞书,吴皇心中盛怒不已。

    他将视线望向殿上站着的贺朝辉、贺朝华二人,心中不止一次怒骂这两个蠢货。

    贺朝华莫名其妙被吴皇看了一眼,深感自己的无辜。

    眼下跪在地上的,没有一个是他的人。

    贺朝辉面皮微微颤抖,避过吴皇的目光,然而嘴角偶尔泛出的快意还是吐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贺朝华瞅了瞅贺朝辉,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理念,他很想提醒贺朝辉,“骄傲使人自满”这句古语。

    何况,生在皇家,在揣测完父皇的心思之后,还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动用朝堂近一半的官员控告贺潮风,那是比找死还要蠢的事情。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吴皇,他已经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

    贺朝华暗自叹了口气,三弟啊,你到底还是愣头青了些,没经过五年多以来的权势斗争,不知帝王心啊。

    这个大朝会,对贺潮风的贬损其实不多,然而一桩桩奏禀的事情,却完全围绕着以贺潮风为核心的周边。

    吴皇明白这是幕后之人换了个策略。

    既然巫蛊风言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那拔掉大树之前先斩去周边枝干,即便贺潮风被吴皇放出来,也将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

    最欣赏的儿子你能保,儿子身边的将领你总不能也一并保了吧。

    何况这些将领的确都犯了错。

    违背吴国军纪的事情,一旦开了口子,那保疆卫土的兵士从此以后是不是可以纷纷效仿。

    以后国无良将,将无精兵。

    “陛下!这绝非社稷之福啊,八殿下骄纵,就连身边的将领也目无王法,这种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是啊,陛下,必须止住这种口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长久如此,试问这天下兵甲岂不是要唯一人号令?陛下贵为天子,那天子尊严何在?威严何在?”笃笃叩头声在石板上响起,一位兵部官员血流如注地频频叩首。

    吴皇不禁怒喝道:“来人,给朕拖出去,打四十大板,给朕狠狠地打!”

    血从殿前一路拖到殿外,殿外起初还是兵部官员的慷慨激昂,随后便成了惨痛的叫喊声,再之后,再无声息。

    吴皇惩罚了兵部官员,原想着能稍微遏制住眼前的场景。

    然而,一个兵部官员倒在了血泊之中,更多的官员昂着头,摘下顶上官帽,撩起官服,大声道:

    “忠君报国乃天地之理,倘若有人不拘天理,以下犯上,那便是欺君罔上!臣,誓死参陈发高、李务求、富顺意、贺南,枉顾国家安危,枉顾朝廷信任,枉顾陛下给予的机会,擅离职守,置黎民百姓于不顾,死罪!”

    吴皇勉强克制夺起身前元宝砸向这位官员的冲动,看着台下诸人,这些个官员,非要贺潮风死吗?

    他们就这么恨朕有这么个英勇无畏的孩子吗?

    那个人就这么恨朕?

    吴皇脸上渐渐扬起笑意,笑意扩散在脸上越来越大,笑声越来越洪亮,渐渐盖过了整个殿上的所有嘈杂。

    很好。

    这么多人里没有一个为贺潮风说话的。

    衮衮诸公,朝廷脊梁,贺潮风没有一个助力。

    很好。

    千错万错,都是贺潮风的错。

    满朝文武,数十年精英,无一愿意吴国开疆拓土。

    他们只想拖着朕的腿,只想打断朕的腿。

    你们想要这样,朕偏不!

    殿上的人看着吴皇像是发疯一般的笑,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他们隐秘地相互看了看,万一皇帝陛下真的责众,不管不顾掀了体面,那他们这伙人……

    他们的眼神默默亮起,周围都是他们的人。

    比区区御史台更多的人。

    陛下若是将他们全部打入大理寺,那这次恐怕就将影响到吴国朝廷的运转。

    这些人里面有一些是真心不愿意贺潮风手掌兵权,有一些人只想浑水摸鱼,有一些人只是不忿贺潮风从未与他们之间发生关系。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贺朝辉低着头,脸上显出更多的笑意。

    御史台只是抛砖引玉的人罢了。

    巫蛊风言发酵的时间越长,希望能从中浑水摸鱼获取利益的人就越多。

    快刀斩乱麻才是正道。

    很多人认为他不如二皇子和八皇子。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有一个与皇帝相濡以沫数十年的人在背后指点。

    那个人了解皇帝就像是了解自己的左右手。

    父皇老了。

    所以才任由贺潮风做大。

    父皇老了。

    所以五年来,储君之位才会迟迟不做决定。

    父皇老了,那年轻的人,就该发出自己的声音才是。

    所以,贺朝辉在全场静寂的时候,踏出步子,一展朝服,朗声道:

    “儿臣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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