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鱼完全不信江宴的鬼话。

    “不是说丞相大人要为发妻守丧,不宜拜堂吗?为何丞相穿了身大红喜服进来。”

    江宴抿唇一笑,眸里透着若有若无的哀伤:“本相先才去灵堂已祭拜过承虞郡主,将此事告知她了。”

    谢长鱼猛地咳了一下,着实被口水呛到了。

    江宴闪耀如黑曜石的瞳孔倒映着女子滑稽的神情,他抬头示意司仪可以开始了。

    司仪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前词念了一大堆,谢长鱼瞌睡都听出来了。

    终于,到了重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对新人身上。

    喜鹊上去将谢长鱼的喜帕重新盖上。

    “一拜天地~”

    谢长鱼动作慢吞吞地,比起江宴迟缓不少。

    司仪咽了下口水。

    “二拜高堂~”

    江宴俯身,恭敬的作揖,他微微俯身,底下的女宾客都在心里呐喊到性感。

    谢长鱼这下倒没慢一拍,但她弯个腰,快将脑壳磕到脚背了,众人感叹此女柔韧度极好之外,还有点为此女孝顺父母而眼角微湿。

    司仪那颗心脏被谢长鱼牵着,稍怕此女一个激动把腰闪了。

    “铛~”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音,从喜帕里掉下一根金光闪闪的凤钗。

    江宴眉头轻蹙,眼神轻飘飘看了眼带头喷笑的玄墨。

    “夫妻对拜!”司仪咬牙喊道。

    谢长鱼内心狞笑,隔着大红喜帕,眼睛朝下方空隙瞟过去,三、二、一

    额头生生撞过去,却发现那人影一闪,谢长鱼一个踉跄,就往地上栽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失去重心的时候她感受到一双铁腕稳稳扼住她的手臂。

    谢长鱼只感受到左臂一麻,瞬间失去知觉。

    外人面前,江宴暖暖一笑,一手稳稳抬住谢长鱼的手臂:“夫人,注意点。”

    谁是你娘子!臭不要脸!

    谢长鱼眯眼一笑,语调带着些颤音:“多谢~夫君~”

    宾客中,隐在人群中的崔知月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啪一声的掐断。

    雾气朦胧的杏眼里漫过一层杀意。

    司仪说道入洞房,宾客中响起一片起哄声。

    江宴留了下来陪宾客喝酒。

    他被人群簇拥着,听着无限恭维的言语,以水代酒。

    众人扼腕叹息,丞相君子也~

    不说御前郡主还尚未入门,她光是作恶多端,在官场屡次与丞相作对,就已经不配入江家的门了。

    而江宴不仅在相府布置了灵堂,还专为其守丧两年!前几次连娶妾都没有置办,仅仅一台粉轿从相府后门抬了进去。

    若非谢长鱼身世牵连谢家与陈家,哪里能有这般好的待遇。

    “宴哥哥,知月敬你。”

    崔知月的出现无疑给江宴这场本就话题度极高的亲事增加了热度。

    盛京有眼的人谁不第一美女心悦江宴。

    江宴举杯抿了口。

    “少喝点。”

    崔知月勉强笑了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宴哥哥,知月还有事,先走了。”

    她连走带跑,丝毫不将自己的伤心与失意隐藏。

    江宴推拒掉眼前的酒,追上去,崔知月已经走了。

    “玄乙,护送崔小姐回去。”

    没有再回首,江宴径直去了西侧一处荒凉的小院,推开院内的两扇木门,沿着青石板的路上挂满白帆,一直延伸到里边的灵堂。

    灵堂门前有棵槐树,枝干上挂着无数章黄色纸符。

    “谢长虞,你若活着,定然恨我吧。”

    他看着那尊牌位,漆黑的瞳孔逐渐没有焦距。

    忽而发出阴冷的笑声:“凭什么?你凭什么一心求死?”

    良久,他走出荒凉的小院,面色除了比平时冷漠点,并无异常。

    这厢,谢长鱼入了洞房,将压在头身上的金银珠宝一骨碌摘了下来。

    喜鹊张大嘴:“小姐,你”

    她顿了顿,想到先才自家小姐一挥手赶跑了一群丫鬟婆子的场景,便乖乖闭嘴。

    谢长鱼脱得只剩下里衣,指向床上:“喜鹊,你把你面乱七八糟膈应人的东西全翻出来,我困了,想睡觉。”

    “……”

    喜鹊木鱼般点了点脑袋,然后照吩咐办事。

    “小姐,好了。”

    “恩,”谢长鱼揉着太阳穴:“你先退下去。”

    喜鹊乖乖退到门外,打算给谢长鱼守门,却听一阵锁门的响声。

    里边传来谢长鱼冷冰冰的声音:“江宴若来,叫他……滚!”

    “咚!”

    喜鹊咋然听见不远处草丛中一声沉闷的声音,摸了摸脑袋,没摸准状况。

    草丛堆,玄墨偷偷爬起来,吐出嘴里的草,表情比吃了翔还难受。

    主子新娶的小妾是真的虎。

    原话传到江宴耳里,玄墨小心翼翼地抬头,想要在主子脸上铺捉到不一样的表情。

    谁知,江宴冷漠地翻了篇古籍:“继续监视,旦凡有不对劲,杀。”

    玄墨没明白江宴的意思。

    “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你之前不是说要用谢长鱼来钓幕后凶手?”

    正要翻页的食指一顿,江宴放下书。

    温暖的烛光映在他俊逸的脸上,还是淹没不了他的冷清孤寂。

    谢长鱼只是枚棋子,皇上的棋子。江宴答应娶谢长鱼有各方面因素在其中。

    不可置否,有一点连江宴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像极了承虞。

    神态、动作、性格,除了长相不同,江宴能在各方面观察到谢长鱼与他心里那个人相似得东西。

    从最先初遇的凤来山开始,江宴琢磨着,这个女人要么是经过专业的训练,才能在若有若无中拼命模仿承虞。

    他绝不能与她有任何情感上的交流。

    “轰隆隆!”

    突然,窗外一记惊雷炸开,暴雨在黑夜降临。

    内室,江宴起身走到书架,从里边拿了一把萧,跟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妖风徐徐地吹,两扇大门砰然一关,将玄墨的神识唤了回来。

    主子,又魔怔了。

    “轰!”

    谢长鱼猛然从梦中惊醒,她裹紧棉被蜷缩在床上,心脏跟着雷雨声疯狂跳动。

    今夜,又是个不眠夜。

    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谢长鱼一旦闭眼,前世死前的那幕场景便会一幕幕没有停歇地循环在她大脑中放映。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湖面站定于船头的那抹白色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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