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和捏紧了手里的纸张:你没有?

    鹿鸣被噎了一下,清淡的眸子望过来,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蓟和道:可能是。他把纸张又翻折了两次,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鼓包,谁让你之前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鹿鸣:我说什么了?瞥眼看到他手里的纸,上面一道熟悉的竹叶的花纹,哎那不是你昨天晚上说要给我写的信吗,写完也没给我,今天又多加什么了?

    蓟和道:什么也没有。

    鹿鸣试探道:既然没有的话,那你该把它给我了吧?

    蓟和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他拧了拧眉头,眼神里晕出一丝明亮的色彩,他抬起头来,答非所问道:叶师叔怎么样了,你问出来什么没有?

    没有,鹿鸣知道他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便没再继续追问,叹息着说道,他醉得那么厉害,根本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蓟和道:可是如果等明天他酒醒了就更难办,他肯定不会对我们说实话的。

    所以我来找你,鹿鸣看着他,神情郑重起来,我知道你有一种独特的水系术法,以任何一种液体为媒介,能够通过人的血液筋脉探寻到他的记忆,如果记忆太过深刻,甚至能看到他过往几十年的人生经历。

    蓟和惊讶道:你要我去探知叶师叔的内心?

    我知道这样做不太好,鹿鸣迟疑了一下,甚至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嫌疑,可是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不能让它断掉。这样,我们只看叶清玉这几天的记忆,弄清楚他查到了什么,其他的那些,等他醒了再问,他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好不好?

    蓟和静默地坐着,他明白这是最快的做法,不然照之前的进度,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完主线剧情。

    他把纸笔收起来,沉重道:好。

    两人来到了叶清玉的房间,看他端正躺在床上,眉头却紧皱,鹿鸣在房间外设了阵法,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蓟和坐在床前,割破自己指尖,道一声得罪,将渗出来的血滴进叶清玉嘴里,低声默念一句咒语,正要进入叶清玉的记忆时,鹿鸣凑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同时脱离客栈的房间,出现在了一处热闹的长街上。

    眼前灯火幢幢,熙来攘往,仔细一看,身边打马而过的贵族公子老爷们,十个有九个都是往一个地方去的。

    两人走近了方看清,正是客栈老板口中盛誉的清风苑。

    虚境中没有实质物体阻碍,蓟和拉着鹿鸣循着记忆的路线直接进入了一个装饰朦胧清雅的隔间。

    中间一道婉约的碧色纱帘,有一人侧躺在帘后,看样子正百无聊赖地等下一位客人进来。

    蓟和心里颇有些复杂,他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就算是在更为开放的前世,他心里知道自己的取向,一直以来都避开所有尴尬的场合,但是也从没有去过酒吧等娱乐场所,更别提是什么同性酒吧了。

    仿佛能感觉到他心里在想什么,鹿鸣握着他手的掌心又紧了紧,温热的触感传来,好像在无言地给他安定。

    蓟和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还没说什么,那边隔间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两人顿时调整精神转眼望去,果然是一身青色长服的叶清玉。

    他敛衣在帘子对面坐下,还是那副清淡柔和的模样,对面的小倌儿漫不经心地摆弄了一会儿指甲,始终不见这客人开口,便问道:公子不是来给我讲故事的么,怎的不说话?

    叶清玉沉默一会儿,道:若我为你讲了一个故事,你就能圆我的心愿?

    这就要看公子带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了,小倌儿撑起身子,给自己倒了杯水,递至嘴边吹了吹,如果是一个乏味无趣的故事,我可不会答应帮你,前两天一个老爷来见我,讲了一个他府里奶奶太太争风吃醋的故事,听得我都快睡着了,他还觉得自己讲得多好,趁我不注意掀开帘子要占我便宜,叫打手给打出去了。你要以他为鉴。

    叶清玉道:我要说的故事可能也会有些乏善可陈,我不能保证你听了之后会不会满意,但我还是想要说出来。

    小倌儿随意地挥挥手:公子请。

    叶清玉定定地瞧着他,目光却好像落在了更远的地方,有一个男子,他从小修仙问道,想要踏入仙界一途,当今修仙大宗绝青宗便是他自小向往之地。他二十岁弱冠那年,独自在外历练,追击一只小小邪祟,不小心误入了一片诡谲的枫树林,在里面迷了路差点出不来,是一个年轻公子救了他。这公子与他一见如故,又有救命之恩,两人很快成为了知交好友,便一起修炼想要共同拜入绝青宗。可是后来他们没有成为师兄弟,他们分开了。

    小倌儿缓缓坐直了身体,他啜饮了一口茶水:这不只是一个故事吧。因为什么呢?

    叶清玉深深呼吸,才又接着道:年少轻狂,两人比着赛地斩杀邪祟来增进修为,很快来到绝青宗山脚下的小镇上,因为之前刚刚结束了与一只妖物的乱斗,身上皆脏污不堪,于是便借宿一户人家,换上干净衣服,他又借来针线,把两人衣衫缝补一遍,还坏心思地给那公子绣了个荷包。公子表面上气恼但还是十分珍惜地将荷包收了起来,恰逢绝青宗宗主下山,看到两人如此诚心想要拜入宗门,于是考验了他们一番,答应带他们回绝青宗。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喉咙里鼓动,不知在忍什么:但是绝青宗宗主只带走了他,没有收那个公子。

    小倌儿放下茶盏,想必是那个公子修为尚不够入绝青宗宗主的眼。那男子没有向宗门恳求吗?

    叶清玉低声道:绝青宗修无情道,门内弟子皆要戒除七情六欲,尤其是宗主觉察出他内心想法,入门第三天便将他脑海里关于那位公子的大部分记忆抹去了。

    小倌儿怔了怔,懒散目光透过清透的纱帘望过来,这故事倒有意思。公子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叶清玉抚上前额,良久,兀自低笑一声:你猜得不错,这确实不只是一个故事,只是当事人蹉跎了那么多年才想起来这故事的绝大部分。

    小倌儿看他半晌,又缓缓撤回了身子,侧躺下去,后来呢?

    后来叶清玉微微眯起眼,两人分开之后,那公子勤学苦练,最终也拜入了宗门,应是找了他很多回,但是都不得结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那公子突然与门内一位女弟子暗结连理,在最风光的时候急流勇退,从此隐入人间再不问修仙界。从那之后的多少年,他们竟再未见过。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就是这些。那么长的年月,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小倌儿淡淡一瞥眼:那公子今天把这个故事讲给我,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叶清玉道:我听说,清风苑的一位相公,最喜欢听故事,又有一秘法,能帮人完成长久以来的夙愿。

    小倌儿支着额想了想,然后笑了出来: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故事里那个已经隐入人间的公子?

    不,叶清玉摇摇头,我听说小相公你有一贴身荷包,是很多年前一位恩客赠予的,他抬起眼来,不知可否给在下看看?

    第54章 跟踪 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那荷包端端正正被小倌儿盛放在掌心, 碧色的玉落在细雪上,在眼前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光华莹润。

    叶清玉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枚荷包,视线仿佛胶着在了上面, 他掀开了帘子,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被小倌儿一把躲过:公子这就不对了,虽说这荷包与公子方才所讲故事里的荷包十分相似,可它毕竟还是我的东西, 公子怎能不说一声伸手便碰呢?

    叶清玉收回了手,指尖绻了绻:是在下唐突了。

    小倌儿定定瞧他半晌,任由纱帘半敞, 眼中升起清淡的笑意:看来这荷包对于公子来说确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叶清玉攥紧拳头:不知小相公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这荷包是如何得来的?

    小倌儿轻笑一声,慵懒地斜倚在旁边的美人靠上,道:不是说了吗, 是多年前一位相好的恩客赠予。

    叶清玉仿佛不肯相信似的,问道:可是,他

    我们这种身份的人, 小倌儿似笑非笑道, 想要得到些好东西, 除了客人赏赐给予,还有别的法子吗?公子是明知故问?

    叶清玉低下头去, 略显歉意,抱歉。

    无事。小倌儿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今日公子你为我带来了一个好故事,我听得很有意思,暂且就先原谅你了。

    叶清玉道:可是小相公你还未替我完成多年来的一个夙愿。

    什么?小倌儿顿了顿, 是你自己说不要我为你去寻故事里的那位公子的。现在又要来反悔么?

    不,叶清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荷包,眼中晕出一抹暗色的温柔,我会自己亲自去寻他。现在,我想要小相公你手中的的那枚荷包。

    小倌儿:你

    叶清玉看着他的眼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小倌儿看他半晌,神情始终懒散随意,此刻见他如此执着地想要这枚荷包,目光中不禁也慢慢多了一丝柔软的情绪,他道:这荷包也是身外之物,作为方才那个故事的馈赠,公子想要,我自然会给,只是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这是二次赠予,方才公子只说了想看一看,没说想要,所以,得加些筹码。

    叶清玉道:小相公但说无妨。

    公子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称呼我为小相公,小倌儿把玩着面前的玉色杯盏,看似无意道,所有来这里的客人都这么叫,但是公子是否知道,我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叶清玉抬起眼来。

    小倌儿停下动作与他对视:临夏。公子,我叫临夏。

    叶清玉沉默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叫了他的名字:临夏。

    然后纱帘终于被完全掀了上去,酒菜端上来,刚下过雪,两人就着窗外清寒的月色,开始把酒言欢。

    这一幕的最后场景,是冷雨淅沥的深夜,清风苑中依然灯火通明,昏黄朦胧的烛光映照出依偎取暖的双双人影,像极了市井风俗画中的粗制插图。

    点点灯光开始闪烁起来,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巨大的黑暗从远方层层铺过来,淹没了经过的所有地方,蓟和知道这梦境已经到头了,便拉住鹿鸣的手,在黑暗彻底将他们吞噬之前脱离了出来。

    睁开眼,两人还是站在叶清玉的床前,连姿势都没变,再一看那边的沙漏,将到二更,这一段虚幻梦境,缱绻华光,于现实而言却只过了短短的一瞬。

    鹿鸣轻轻将他手指捏了捏,意思是不要过于沉浸在虚幻中,他回头朝他笑笑,刚要说话,那边床上叶清玉已经醒了过来,他神情微带痛苦,酡红消退,只剩满脸的躁郁和疲倦,扶着头坐了起来,蓟和赶紧坐回去,鹿鸣也走了过来。

    叶清玉看见他们俩,哑声道:蓟和,宗主,你们怎么在这儿?

    蓟和道:师叔,晚上你喝醉了回来,是师尊把你背上来的,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叶清玉垂着头有些吞吐。

    师弟,鹿鸣看着他道,清醒自持是宗门规训。

    我我知道,叶清玉声音低低的,我知道的,师兄,可是我清醒了那么多年,却发现一直以来都是错的,真相远非我所认为的那样。

    鹿鸣居高临下地站着,他知道此时按照自己的人设,应该冷淡甚至不近人情地规训他几句,起到宗主提点的作用,但是看着叶清玉眉眼间明显的痛苦之色,他实在是不忍心,沉吟一会儿,道:方才昏睡时看你眉头紧锁,停顿了一下,你梦到了什么?

    叶清玉垂着头,一个知己。他说,宗主你不认识,是我以前修仙途中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已经很多年不再见了。

    他声音轻得近乎耳语:我很想他。

    鹿鸣道:关于道陵君,你查到了些什么?

    叶清玉怔了怔,好像一时被问住,片刻又笑了,没有什么进展,世人都传他极为风流,时常流连秦楼楚馆,细问却又问不出什么,想来都是世人以讹传讹。

    蓟和插嘴道:师叔你去了道陵君的住处吗?

    去过,叶清玉望着被面上的花朵,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是寻常人家三进三出的小院。

    鹿鸣道:我打算明天与蓟和去看看。

    叶清玉:

    不知怎么,他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一闪而过的烛光倒影,他抬起头来,镇定道:宗主不用特地去一趟,我已经查探过很多次,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想来已经许久弃置不用了。

    鹿鸣道:当局者迷,师弟曾经与道陵君交好,总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叶清玉:

    不知是哪句话刺到了他,叶清玉没有直接反驳,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清冷,他垂头想了想,最终道:好吧。宗主若不放心,那就亲自去看看吧。

    鹿鸣与蓟和从叶清玉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雨好像有变大的趋势,还夹杂着一些隐隐的冰屑,两人从走廊上走过,来到各自的门前,鹿鸣看蓟和打开了房门紧接着就要进去,完全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便主动开了口:我可以去你屋里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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