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对天魔了解,可谓不少,但是也绝对说不上有多么深入,而且在于流光真人一席对话之后,祁震就发现天魔这个种族,在经历了漫长岁月之后,其能为与行为方式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如果只是以三千年前霸仙老人与天魔对敌的经验来揣摸天魔的行动,未免有所轻视,甚至造成误判。

    祁震甚至不能完全肯定,丽水凝这么做,到底是因为天魔的控制还是出于青岚宗的计划。

    可是如今他身处于玄天宗天元峰之上,丽水凝以这样的手段威胁利诱,实在不像是一名仙道七宗的高人。而且祁震的直觉之中,对那道在眼中闪烁而过的红光,抱持着相当高的警惕之心。

    “怎么?还没考虑好么?”丽水凝见祁震迟迟没有回话,主动问道。

    祁震强行装出一副纨绔子弟才有的调笑外表,说道:“抱歉啊,前辈,青岚宗的门人的确个个出众,可是弟子与青鸾仙子素未谋面,纵然前辈说得天花乱坠,我又怎么知道是否内心中意之人?”

    丽水凝眨了眨眼,说道:“青鸾如今尚在青岚宗,千里迢迢,又怎能立即赶来?但是我能够保证,以她之姿容、修为根基,绝对配得上你,而且玄天宗也不会多加阻挠。”

    “前辈你还是没有搞明白,这并非配得上与否的问题,而是弟子未必真的喜欢青鸾仙子……这样说有点过分了,不知道前辈对青鸾仙子了解多少?她又是否有属意之人?”祁震这么说,无非就是拖延时间,但是内心之中不停地思考脱身之策,再不济也是要让这里的情况告知外界。

    丽水凝的修为远比祁震要高出许多,而且这道困锁祁震身形的法术,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邪诡异,而是相当正宗的青岚宗法力。

    而且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两人身处的房间内外隔阂有如天堑,祁震想以神识传音,却发现根本无法传出这个小小房间。

    “希望任红衣能够有足够的警惕,再拖延一段时间能够回头来探知情形。”祁震内心暗暗祈祷,自己短时间内是无法脱身了,若是强行动手,别说自己不是丽水凝的对手,其背后的天魔很有可能也趁机逃离消失。

    “青鸾并无属意之人,我作为她的师父,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祁震你想多了。”丽水凝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语气平和地说道:“有趣的是,当祁震你的名声在仙道之中广为传播的时候,青岚宗的弟子们也会讨论到你的身上,青鸾平日里虽然话语较少,却也对你颇有一些欣赏。”

    祁震苦笑道:“弟子这样的人,行事多狂妄而少收敛,得罪的人太多,青鸾仙子没有对弟子多加鄙夷,就算是好了。前辈所谓的欣赏,无非就是修为进境上的一些欣羡吧。”

    “哦?为何这么说?”丽水凝少有地主动发问道。

    祁震眼神之中微有变化,似乎把握住了什么,然后继续说道:“弟子知道自己身份地位如何,能够如今成就,离不开玄天宗的教诲。想必前辈也能看得出来,像弟子这样一日千里之人,仙道之中前后千年恐怕都难以找寻,而弟子在玄天宗之内的表现,多少有些诡异,我想这一点,不仅是青岚宗,其他的仙道宗门应该也有这样的想法吧?”

    丽水凝回答道:“不错,天南之地一行,仙道七宗大多都找到适合的门人弟子,其各自在宗门之内都得到相应的地位与传承,唯独祁震你……虽然得到了《玄心鉴》这样难得的机缘,可是在玄天宗之内的地位却非常尴尬……大家都在猜测,你是不是玄天宗用来应对未来劫数的一枚棋子。”

    “应对未来劫数,祁震一人可做不到,至于是否要让弟子出力,只要玄天宗一句话,弟子自然赴汤蹈火。”祁震直言道。

    “你倒是干脆。”丽水凝的语气不褒不贬。

    祁震哼笑了一声,说道:“那不知道丽水凝前辈对未来劫数怎么看待?你们说要拿净水石炼制一件世间至宝,不知道除了应对那支旁门散修,还会不会有别的作用。”

    丽水凝说道:“若是有用,自然会用。那所谓的未来劫数……是叫做天魔掠世对吧?”

    “前辈也知道天魔吗?”祁震仔细观察着丽水凝脸上的一切变化。

    丽水凝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当然知晓,这还是玄天宗过去与众多仙道宗门共享的历史,只不过天魔掠世之劫难,我觉得更多是玄天宗捏造的,毕竟那段历史只有玄天宗经历过,至于真实与否,我不曾经历,不好判断。”

    “前辈为什么会这样想,玄天宗对此事没有伪造历史的必要。”祁震小心试探道。

    丽水凝笑道:“玄天宗立世悠久,可是对玄天宗抱有好感的仙道势力却不多,无论是青岚宗还是一些流落于江湖的散修,对玄天宗的历史大多嗤之以鼻。”

    祁震苦笑道:“前辈在弟子面前这样说玄天宗的坏话,真的好么?”

    丽水凝意味深远地看了祁震一眼,说道:“你刚才问道,为什么对付那支旁门散修,青岚宗不去寻求玄天宗的帮助是吗?现在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不妨告诉你……除了玄天宗,如今存留于世的六大宗门,其创始之初与玄天宗都颇有瓜葛,然而玄天宗真的就这么愿意让新崛起的仙道宗门,瓜分掉他们在浩土中州之上的资源与人脉吗?”

    “久远岁月之前,浩土中州未必能有如今这般繁华。”祁震试图驳斥。

    “你说得或许有一定道理,可是与现实不符。”丽水凝说道:“早在六大宗门创建伊始,玄天宗就早早埋下各个宗门的内部分歧,与青岚宗做对多年的那支旁门散修先祖,我说是与青岚宗先代祖师有情仇纠葛,但实际上青岚宗的后人猜测,乃是玄天宗从中挑拨,只可惜岁月消磨,证据早已湮灭,青岚宗又不能轻易破坏仙道七宗的团结,所以这一切后果只能让青岚宗自行吞下。”

    祁震脸色有些古怪,想笑笑不出,说道:“前辈,你真的觉得玄天宗为了维持自身地位,需要去挑拨一对爱侣吗?这手段未免太过卑劣了吧。”

    却不料祁震这番话,惹怒了丽水凝,只见丽水凝一拍面前茶几,周身法力震荡,将祁震四肢压得死死,筋骨之间生出阵阵痛楚。

    “玄天宗所行哪里只有这些?!”丽水凝一反刚才恬静如水的姿态,眼神之中怒火蓬勃,咬牙切齿地说道:

    “苍云剑宗的东海剑仙一脉,本来就是玄天宗埋下的暗子吧?若是当年苍云剑宗祖师昆仑锷能够自行修炼《九天御剑势》,何必要让座下二徒离开草创宗门?挑拨弟子之间的仇怨,难道不是玄天宗所为?”

    “再好比紫宸楼的镇派宝典《北座帝星相》,除去创派祖师,数百年来无人能够修成,气候第一个修成此功之人,却是叛门入魔,以紫宸楼的星图推演,都是指向玄天宗乃背后指使……只可惜这名紫宸楼的天才,最后依旧死在玄天宗的手里,死无对证!”

    “琉璃川六百年前,趁门中长老外出,遭遇兽灾入侵、门人死伤惨重;麻衣道八百多年前被极北冰河的蛮族偷袭,又是谁透露了山门位置所在?神农谷每逢数甲子就有天火下降之灾……这些事情,仙道之中,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之事,你们又何必装聋作哑?!”

    丽水凝的脸色有如即将爆发的火山,祁震离她有一丈距离,明明没有法力波动,似乎都能感受到这股怒火的热力。

    祁震沉思了一下,方才说道:“弟子拜入玄天宗不过短短数月,这些事情是真是假,全然不知,前辈说得天花乱坠,要是这些事情都是玄天宗背后鼓动操作,那为何天下仙道依旧逢玄天宗为魁首?”

    丽水凝正欲张嘴反驳,祁震抢话说道:“天下仙道遭逢劫难,是谁先站出来应对?当年魔道六门强横浩土几无敌手,又是寻上哪家先行下手?浩土中州若有天灾劫难,又是谁救济难民、回护生机?”

    祁震不顾周身逐渐加深的压迫之力,直直瞪着丽水凝说道:“在弟子看来,玄天宗立世数千年而不倒,足可以为天下苍生之表率。天下仙道修士,若是只知自身修炼便利,则忘却天下苍生危难存亡,那么何以立世长存?仙道修炼的一切根本,来自于天下,修炼有成自当反馈于天下。”

    “要是换做是弟子身为玄天宗的掌门,六大宗门自当俯首称臣!甚至要你们一句怨言都没得说!”

    说话间,只见祁震周身银白光芒闪烁不止,既有武斗真气的爆发,也有银魄项链的护身之能,只短短两三息之间,就听闻有如丝绸撕裂的声响。

    嘶喇喇——

    以祁震身形为中心,周围方圆一丈距离的空间,竟是被强行撕裂出无数裂缝,让人望之惊悚。

    “好你个祁震!”丽水凝被祁震劈头盖脸一阵驳斥,内心竟是有一丝动摇不安,随之法术也出现破绽,被祁震抓准时机,强行破开法术。

    但是奈何丽水凝修为更高,刹那之间就警醒明白,双手向外一推,好似一阵水纹波光,将房中光影折射得扭曲不止。

    祁震见状内心惊恐,他感觉得出,这道波光并不是单纯的光影折射,而是真的可以将事物彻底扭曲的恐怖法力,只有炼神境之上、修出虚空定力才有的大法力。

    “此人竟然真的对我动了杀心!”祁震暗中言道,丽水凝竟然真的对自己出这般狠辣手段。

    然而就在这危机关头,祁震却是面露喜色,瞬间抽出背后长刀,顿时人刀合一,化作一道银白流星,在这一方斗室之内穿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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